“康哥儿的事,定得如何了?”洛老夫人坐在院中赏着花,今年府院中的桃花开得正好,美艳中带着娇色,像足了少女的粉嫩。 “娘您放心,媳妇安排着呢。”洛二夫人神色飞扬,“等康哥儿这婚事一定,媳妇也没什么好担心了,您啊,就安心等着含饴弄孙罢。” “嗯,”洛老夫人镇重地点头,“小五家的几个孙媳,都一直没有动静,不过好在,还算安分,这家,还劳你多看顾,老婆子是活一天,少一天了。” 忽然一片花瓣随风飘落,重重跌在郁郁青青的草地上,洛二夫人心里一沉,慌忙接嘴道:“娘这说的什么话……” 洛老夫人笑着摆摆手,“你也别哄我啦,说说孩子们的情况罢……那蓝儿,欢喜她的,倒还不少?那纪家的,对她还挺上心?” “看上去是那么回事,……”洛二夫人还想帮着解释什么。洛老夫人打断。 “这丫头没什么入宫的心思,蔓蔓你也莫要打她算盘了,老婆子看得清楚,她凡事都不求出挑,想着平平淡淡,强逼她,只会给笙儿招来祸事,馨娘那事,太后必不容她,也好,且让她回南郡去罢。” “是。”洛二夫人被一通话说得接不上嘴,只得低头应了。 …… 微蓝觉得,一眨眼,就到了小时候作文里写的:小草披上了绿衣,小溪潺潺地流动着,春天到了! 鉴于家中三点一线的日子实在无聊,洛二夫人又是偷偷放水,让休沐在家的洛康带微蓝,蕴笙去游春,娇娇到了春天便懒懒地不想出门,也就回了这个邀约,微蓝也去了信给五哥正萡,也好多些人陪着,却不想他已经外出,不在营房。到最后,得了消息的芊芊上赶着跑来,要求同游,微蓝本想以她待嫁为由回了她,结果,洛大夫人亲自施压,马车里只得多了这么一个人。 春光大好,阳光明媚,芊芊的加入也没影响什么,难为洛康头几日就得了消息,让丫鬟们把风筝都准备好了。马车一路也算欢歌笑语,到了城南郊外。 微蓝偷眼看去,阳光透过纱窗洒进马车来,正落在蕴笙身上,纤纤十指,美不胜收,一颦一笑,都只有画中见过,鲜妍水嫩,眉间却很有主意。芊芊也是亭亭玉立,因着上次作弊的事,她近来对微蓝恭敬不少,也不敢随时随地地暗讽了,这让微蓝心里舒服不少。 美景正好,却听洛康骑马在外低骂一声,“他敢过来我就揍他。”一阵的摩拳擦掌,微蓝见四下无人,撩了帘子看了一眼,她们的马车后似乎跟了三匹马并一辆小车,上面明晃晃地插了个吴字。 微蓝收回脑袋,了然一笑,这怕是蕴笙的表亲吴家也来游春。洛康这样大的反应,那后面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恐怕就是当日害得他一通好打的小表哥了,微蓝倒是听蕴笙提过此人几句,为人刚正,却处事略有急躁,……归纳起来就是冲动,易燃,易爆,请屏蔽。依照蕴笙那良善的个性,都斟酌地说出这些,估摸着,这人……的确有点意思。 马车平稳停下来,洛康气呼呼地敲敲车框,“到了。”就着车夫把马车停在一处树下,一点不含糊地丢下了两个小姑娘,微蓝打了帘子,除了见着车夫一脸憨实滋着一口白牙笑,还见着了抡了袖子往后跑的洛康。 微蓝有些忧心地回眼看蕴笙,这位姐姐却是气定神闲,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也料想不会出什么事,就招呼起南风,南云整理风筝线,准备放飞。 天空湛蓝,好久微蓝都没看到这样的天了,空气新鲜,没有pm2.5,可是想到越来越近的,某项全国性的选美活动,微蓝的脸色苍白,一个没注意,手里失了准头,风筝快掉下来,她急跑几步,还是没能挽救,心情着实有点烦闷,蕴笙以为她担心洛康,轻移莲步,掩唇一笑。 “小表哥还算是有分寸的人,再说有安家哥哥在,也不会出什么事儿。”蕴笙的话音未落,微蓝的风筝却是又一次毫无意外地栽在了泥里,浅草上还盈盈蘸着些小露珠,微蓝气恼地跺脚,看着蕴笙越飞越高的风筝,索性让南风铺了席子,随地坐下。 一直被两人忽视的芊芊捏了性子,老老实实地放风筝,乍看过去,也是美景一幅,微蓝谓叹一声,看了自己有些糟嘻嘻的风筝,决定再不作孽,一直坐到结束。 估摸着是因为前段日子春雨绵绵,天空乍晴,土地湿软,微蓝自负的好耳力都没能管用,洛康就那样洋洋得意,没什么声响地出现在她背后,挂了点彩,还一本正经地教育她:“就知道你笨,连个风筝都不会放,要不要让二哥哥教你?”跑了有一炷香工夫的洛康,被人扶着,一瘸一拐地回来,扶着他的人,是严穆。 见着严穆,微蓝倒是有点忡忡地看一眼蕴笙,今日芊芊可也在场,总觉得此事来得不太恰巧。谁想,蕴笙唇角勾出个浅浅的弧度,看了严穆一眼,就开始有些调侃地说:“二哥的武功修为还需磨练啊,小表哥可是还未出全力?”看来蕴笙早知结局,正等在这儿,告诫洛康。竟是像从不识得严穆一般,眼光飘过去,什么都没留下。 微蓝这时是真的有点心疼严穆了,这个小男孩,自找存在感地立着,微蓝心一软,想让他加入自己的放风筝队伍,也好让他多留上一阵,脸微青紫的洛康手臂就一抬,一搡扶着他的严穆。伪装豪爽地说:“穆小哥,我也没什么,你回罢。你和阿非带个话,他这样是仗势欺人,我还没准备好,他就动手了,这不公平,回头我们再练。”洛康还能自己走,想来伤得不重,微蓝再见严穆的眼神,悠悠然又漂到蕴笙身上,明眼都瞧得见他是赖着不想走的,而蕴笙,却表情平淡地谢谢他扶了哥哥过来,继续专注于自己的风筝。 还真是,郎有情,妾无意啊,微蓝摇摇头,忽然肩膀一痛,被人扯起来,“地上那么凉,也就你能坐得下去,你就不能……” 洛康左右扭着脖子,动作僵硬,南风见状赶紧过来帮微蓝整理衣裳。 微蓝才不想和他计较,她今日穿得清雅,水色流光衬裙,外加淡粉色短褥衣,腰上的细绸正好掐出她纤细的腰身,微蓝转了一圈,裙摆飞扬,也就自然忽略了洛康的粗鲁,心情好了不少。 可到底洛康是关心她,她却是不能不应的,想了想又决定酸他一酸:“二哥哥,人有所长,尺有所短,世间之事千千万,我又何必庸人自扰,非得事事争先?” “你……真是不学无术还一堆理的人跑一块去了!”没等微蓝理清洛康话里的意思,再看看失落的小穆弟弟,就有三人并肩过来,严穆上前躬身行礼,那三位公子摆摆手,让他不必拘谨。 “哎,康哥儿,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为首的一人微蓝见过,好像就是上次君影寺门前调戏肖和的人,貌似叫“安小二”?微蓝想到这个名字,嘴角抿了抿,可又觉得似乎有失庄重,赶紧用贝齿咬了下嘴唇,压住那丝笑意,调整好表情,就见那个“安小二”上上下下打量她,丝毫不避讳,微蓝也不是真正养在深闺里的大家小姐,骨子里还是野性得很,毫不示弱地回瞪回去。 “安小二”惊了一下,意犹未尽地摸了自己的下巴,这边蕴笙可能是察觉到她的不妥,唤了声,“妹妹来。”还牵引着她又离得三人近了些。 微蓝疑惑,洛康回视三个姑娘的方向,居然一个箭步冲上去,只听一声闷哼,洛康竟然用胳膊肘拐了“安小二”一下,正气十足地眉头一横,“我家妹妹们,是你能乱看的,你那急色模样,还不快收回去!” 形势似有点怪,微蓝也不知如何算得体了,既然蕴笙牵着她,可见这帮人也算不得外人,本着看一看又不会少块肉的心情,微蓝随着蕴笙一起,全然不管周围情况,立起了端庄有礼的牌子。 只一会,蕴笙还唤了芊芊过来,引导着两人说,“这是大舅家的小表兄,和二舅家的大表兄,”见芊芊,微蓝行了礼,又抬手指了“安小二”,邀请她俩一起见过安公子。芊芊许是上次见他调侃自己的未婚夫不高兴,碍着众目睽睽,还是撇撇嘴,照做了。 “哈哈,”这位安公子丝毫不拿自己做外人,“洛小姐有礼了,安某一向爱胡闹,也不知有没有吓坏小姐,”微蓝心想,吓坏倒没有,只是这位,看来也是个有意思的,见他身旁的两个吴家表兄一个是不认同,也不阻拦,一个只略微蹙了蹙眉,这人可能身份也不低,她也乐得淡淡一笑,低下头去。 可芊芊就没那么好性了,听言切一声,转身又去放风筝,这怨也是明晃晃结下,微蓝瞅着三个少年直挺挺地稳当站着,又见洛康没有再闹腾,心里明白不少,想着没危险,心思放下来。 结果那个安公子又一惊一乍地上上下下直白无比地看着她,“哎呦,这就是阿和的未婚妻罢,阿和还真是福气万分!” 挺直腰杆,回头骄傲一看的芊芊,对上了那激动不已对着微蓝说话的安公子,他的话里,不乏溢美之词,“你瞧这芊芊玉指,多……” 微蓝往洛康身后靠靠,那位大舅家的小表哥拦过来,阻止安公子的孟浪行为,沉声道句“不可。”微蓝此时,还有空歪头,并不意外地回应芊芊的气极。她表现得很淡漠,这点更是惹到了芊芊,一刀一刀,芊芊开始无所避讳地用眼刀剜着微蓝,可刚到一半,芊芊似乎又想到什么,而不敢继续,发气地扯断了风筝线就郁闷地跑回马车上。远远还听到安公子的声音,“小生安栋轩,错认小姐,实在不好意思。……美人如斯,果真是美人如斯……阿非你拽着我做什么?” 芊芊跑走,虽是正和洛康的意,可终让他找着扳回一局的可能性,“瞧瞧你交的什么狐朋狗友!”洛康终于醒转地喝一声,佯装中气十足,“你看我做甚?你再开和我打一架,我也是不怕的。”然而,可怜的洛康说完话,却是没人理睬,被讽刺的吴表兄一拧脖子,强自压着怒意,倒朝着蕴笙,微蓝躬身行礼,“抱歉,惊着两位表妹了,我这位友人一向爱玩笑,并无冒犯之意。” 安栋轩浮夸地表达自己被吓到,另一位表兄撇撇嘴,严穆的眼神继续粘到蕴笙身上,蕴笙,微蓝回礼后,继续放风筝,独留洛康一人在风中荡着。 简单问候后,安栋轩其实也没什么孟浪行为,这人估摸着只是个前卫的不羁放纵的少年,微蓝挥挥手就把他当作了天边的浮云,加上蕴笙的俩个表哥架着他,他动弹不得,只得眼球乱动地欣赏gif美景。 …… 蓝楠在上学期间的体育成绩很是漂亮,多是又红又紫,要补考个几次才能过,所以她的风筝始终还是没放上去,早知有今日的她还是无奈一叹,心里比划着风向,想着要不要拿公式算一算,可是她蓝楠念书的时候,没能学好数理化,只能呆眼看着围着蕴笙转得开心的严穆,还有一脸淡然的蕴笙,以及一直夹在两人之间挡得欢快的南云,突然就觉得,生活这种东西,还真是说不清楚。有些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到底是有勇气呢?还是无谋略? “我说你,还是安安静静待在屋里罢,难为我娘让你们出来玩,风筝都放不好,这投壶啊,秋千啊,怕是都不敢玩罢?” 两年了,洛康对微蓝是真的有所改善,可是他的关心总是词不达意,心里想着是一回事,提点微蓝的时候又觉着要拿一拿架子,吐出来的意思,就让人听着不舒服,这个死傲娇,说句我帮你放有那么难? 微蓝抬头看看天,她哄洛康的日子恐也不多,遂甜甜一笑,“劳请二哥哥帮帮忙。”递了线给洛康手里。 可算是在今天,让诸事不顺的洛康舒心了一把,洛康的技术没得说,三两下把风筝放到最高,微蓝还没长到蓝楠当年的身高,可这风筝飞得实在高,仰得她脖子疼都,就快看不见了。 她低头见洛康傲气地看众人一眼,心里是大大的满足,安栋轩似有嘲笑,还若有若无地又看了眼微蓝身后,正要开口说什么,洛康瞧见他又在“偷瞄”微蓝,就要把风筝线递还给微蓝,和他理论,倒没注意大风一阵,吹得风筝没了踪影,只余洛康手上的断线一根。 微蓝歪头看看蕴笙,又对着洛康叹口气,这好好带出来的三个风筝,只剩下蕴笙手里这一个了,一群人没什么可看,就只有盯着这最后一只风筝。这下,严穆再不敢不收敛,退到一旁,恭敬地和吴家两位公子说:“幺郎,崎大公子,天色已晚,二位是否要回程?” 却是半分没问过安栋轩,三人就架了他走,微蓝心里一阵好笑,这个安栋轩,真是活宝! 又扶着自己的衣裙转了一圈,可目光所及之处,总觉得少了什么?咦,她们原先停在树下的马车呢?哪去了? 微蓝有些愣愣地看了眼洛康,视线却正好对上双脚在地上不断划拉的安栋轩,“我说,你们不会才看到罢?我刚刚想说,你不让来着……没事我们四个男人,有四匹马,一辆小车,舍一车一马,让给两位佳人。”话没说完,被一位吴表兄用扇子拍了下头,安栋轩一脸苦笑,“阿非啊,你也嫌弃我了。” 哪知那位吴小表兄立正身子,板板整整地说:“此番于理不合,姑娘家如何骑马疾奔?况那小车,明明是装卸兵器之用,实在不妥。” 微蓝遥想,若娇娇现在在,定然狠狠啐芊芊一口,真是坑姐妹的神存在啊,好在她对肖和不感兴趣,对嫁人也不感兴趣,这样避免一场她不愿意的婚姻,也算挺好。 蕴笙出其不意地笑笑,“素问安二公子是个有急智的,今日一见果真。” “可……”那位吴小表兄,还想挣扎一番,奈何洛康大笔一挥,表示同意,微蓝也只能道谢后,随大流地上了套好的临时“马车”。 坐上吴家的车后,微蓝把头无重力地靠上,身体随着车身不住摇晃,回去啊,芊芊又得封闭教育了。比起那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些真正的有勇无谋,是不是更可怜些? 四个男人三匹马,去了小车,必有一人要脚力来回,至于此人是谁,其实不必多想,定然是严穆,他的地位最低,没道理主子在11路地走,他能骑马撒欢?吴家的小车也并不是带女眷的那种厢式,塞了蕴笙,微蓝。南风,南云只能徒步而行,洛康看着似乎是要被丢下的严穆,有些不大好意思,挠挠头,“穆小弟,咱们一道罢。”洛康对严穆毕竟是有同窗情在,这小车又多了个人,速度自是快不了。 此时正值晌午,春天的日头也不猛,小车穿过树林里,南风,南云都是手脚便利的人,六人以为这样凑合等到天黑,至少能回家,哪里知道屋漏偏逢连夜雨,“咔嚓”一声,车轱辘陷进泥里,怎么都拉不动。 洛康气得对车身踹了好几脚,“那车夫是没长眼吗?”南云慌忙拦了他,“小姐还坐着呢,二公子别发气了,今早王叔身子不舒服,是大夫人派的车夫,奴瞧着,那人也面生得很。” “哼,她就是觉着快要出洛家了,翅膀硬了,越发没皮没脸了。只要祖母不高兴,说她染了急病,再推了婚事,看她如何是好!” “二哥!”蕴笙一喊,警惕地看了严穆一眼。“混说什么!都是一家人。”蕴笙直接喝住洛康的气急败坏,“就算她这般,我们洛家,还有肖家的脸面是能白搭出去的?人家看到的可不是她洛蕴芊一人,是明明白白的洛家姑娘!她又是家里姑娘辈最年长的,若这亲事毁了,家中谁会面上有光?” 微蓝松了眉毛,索性洛康只是一时气不过,南风,南云都是自己人,严穆吧,也是聪明人,树林里也静悄悄,微蓝也全当洛康的话是从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暗示地看一眼丫头们,就低头寻起树枝来。 为今之计,还有三种可能:一,吴府的人回去没见到严穆和他们的小车回来,可能会派人去寻,不过,严穆在吴家地位如何,与他们会否来寻直接挂钩。二,洛府见到芊芊独自回去,肯定会来找他们,若他们现在在原地等着,到了天黑,估计是会有信,不过在这种生产力地下的年代,这林子里突然冒出来个毒蛇,豺狼的,可是万万不好对付的…… 微蓝想着,抬头看洛康一眼,凭他的三脚猫功夫,自保都成问题吧?再看看严穆,好歹是男丁,再不顶用,应当比姑娘家力气大些吧?所以第二种设想成立,但施行变数大,有待考究。 三,如果车没坏,还能她们让车顺利开动,那走到天黑,是一定能到家门的,保不齐路上还能遇到洛家来寻人的仆役,那么这条可行! 当然,我们还可以小小期许下四,路过的,可靠的,好心人? “蓝儿小姐把这根树枝给我罢,您去一旁休息就好。”微蓝还在思绪万千着,冷不防被人拦住,抽走了她找好的树枝,那是严穆? 蕴笙连忙向严穆道谢,也询问着自己要做什么,洛康是挥手让她们都去树下安生歇着,打断了微蓝本想抡袖子冲上来的想法。不过,微蓝定睛看看,严穆一介书生,做这事是想当然地差口气吧?果然,两个男人家折腾许久,倒似乎是让马车越陷越深了。 洛康连连叫骂,心里对芊芊又痛恨上几分,远远的,有一架马车行过来,飘着书着“钱”字的小旗。 蕴笙有所顿悟地一笑,笑盈盈地说:“真是,……”话音未落,又自己笑起来。 微蓝仔仔细细地看向那马车,帘间微动,里面影影绰绰地坐着个佳人,一旁仆役环绕,那女孩似乎在车里用着糕点,举止优雅,姿态妍丽,微蓝想再细细看她,只能依稀辩明她一身桃红杭缎纱面子的刻丝掐腰长衫,以及胸前挂着一枚硕大的亮得晃眼的六福赤金锁。 “嘘……自己看,我可说不准。”微蓝侧头想问问蕴笙到底在笑什么,却意外得到这么句,这是让她也悟了:嗯,洛康的好事也近了。 南云比南风机灵不少,适时评点:这位小姐堪比人间富丽花啊。南风一脸呆滞,可想还没反应过来,微蓝摇头拍着南风的手,“不急不急,再等等就能回家了。” 良善的钱小姐果然命下人动作起来,也果真是术业有专攻,或者能说是人多力量大,马车一会儿就被倒腾好了,微蓝淡然看洛康一眼,人生难免被套路啊。 和蕴笙相扶着站起身来,抚平了自己衣裙上的褶子。 为首的仆人略一躬身,“吴公子,小人依命修整,公子看看,可还有不足?” 洛康也不纠正,连连称谢,说上一句,日后要登门拜谢的话,哪里知道那仆人暧昧一笑,“都是自家公子,没什么两样之说。”徒留洛康一人,丈二摸不着头脑。 洛康对自己的这件事虽不清楚,可对妹妹的事,却尤为上心。微蓝想着,他可能是觉着微蓝挤了蕴笙,竟是直接提出让钱家带微蓝和南风回去,微蓝闻言立马满头黑线,同样黑了的,还有钱家的管事,蕴笙不认同地看洛康一眼,洛康却拍了严穆的臂膀,带着微蓝去了钱家的马车,隔着车帘,洛康朗朗开口:“素闻钱大人办案如神,处事果决,不想小姐也染了几分侠义之心,小生佩服,故而死皮赖脸再求小姐捎上舍妹,您看,我家这马车,若是再出什么乱子,怕是没法再遇小姐这样的好心人了。” 车里的女孩矜持了一会儿:“公子勿扰,本也是有缘相遇,无妨,小女便送上一程。” 微蓝踩着小台阶愤恨地瞪了洛康一眼,他把她丢给钱小姐,这都什么事啊?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兄友妹恭的样子,甜甜地喊:“哥哥走好。” 洛康一咧嘴,感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摆摆手再训导几句,多是不可与人添乱之流,微蓝大大地翻个白眼给他,扯着脸对他笑笑,远远地给蕴笙摆了手,掀帘进去。 车里除了钱小姐,还有一婆母,并一小丫鬟,那婆母抬了眼皮扫了微蓝半晌,笑着对钱小姐说:“这吴家对庶出的小姐也这般好呢。”看来这家人是误以为她们是吴家的。微蓝一想,吴家的这个小车插了旗子,又听那吴小表兄说,这原是他家用来装一个厚重兵器的,他们误会吴家苛了庶女,把庶女等同器物,倒也情有可原,洛二夫人如果真有意求娶这钱家姑娘,不如让微蓝先试试她。 钱小姐面上乖巧,柔柔地推开那婆母,“妈妈去窗边避光的地儿坐坐罢。”那婆母悻悻地挪开,钱小姐是很自然地拉了微蓝的手,微蓝一僵,淡淡地:“多谢钱小姐。” “妹妹不必发气,我这妈妈年纪大了,不太会说话,言语冲撞了,还请妹妹海涵,我姓钱,小字景蓁。” 微蓝冷淡回应,“景蓁姐姐好。”南风坐在钱家小丫头边,刚想插话,微蓝用眼光把她固定住,不得动弹。 钱家婆母见自家小姐被冷待,没什么好脾气,甚至是有些傲气地问起来,“小姐可是吴参事家的?奴也不知咱们这要往东走,还是往西走啊!这小姐的哥哥倒是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呢。”微蓝对吴家的事可不清楚,本想框她一框,结果自己先词穷了。状似惊异地看钱景蓁一眼,然后含含糊糊地说:“非也,哥哥在家中子侄辈里最是年少。” 微蓝有意把洛康代入成蕴笙一直以来不太看得上的小表哥,却听得那婆母一声“哦,原来如此。” 钱景蓁低低一声:“妈妈,休要再问了。”声音缓慢,杀伤力有限,几乎为零。 微蓝不愿和她们再闲扯,给南风一个眼神。南风尤有怨言地睨那婆母一眼:“往南,”又不高兴地加一句,“我家小姐是城南京都洛家大理寺卿家的。”那婆母刹那间惨白了脸,还不太相信地求证,“小姐的睫毛弯弯,头发微卷,……” “我家小姐可是在前年生日宴上,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这还有假?”南风越说底气越足,微蓝偷笑,这孩子混淆概念的能力真心是越来越强了,宋嬷嬷教的一群小姑娘都要出师了。 微蓝好言和钱小姐说几句,她都只是羞涩地有板有眼地回答,微蓝再靠后看她几眼,美则美矣,可这性子,怕是降不住洛康吧?叹了口气的工夫,洛家也到了。 不一会儿,洛二夫人是亲自出来迎了钱家的马车。微蓝从车上下来,还没等到感动一番,洛二夫人就递给她一个意外的表情,不过她很快调整过来,唤宋嬷嬷赶紧扶了微蓝进去,很显然,这场大戏微蓝又无缘得见了。 待到日落时分,南云,蕴笙和洛康终于风尘仆仆地归来,蕴笙一脸疲惫,可心情尚好,“吴家表哥他们原就是出去练武的,那小车虽结实,可到底二哥也怕它再出乱子……”蕴笙不住解释着,微蓝仰头一笑,很是豪放的样子。 “就是觉着你那位小表兄,实在……” 蕴笙一愣,捂嘴笑,“可不是让妹妹瞧见了,人倒是漂漂亮亮,可这性子……外祖给他辩非二字,却也得了成全。” “吴辩非?”微蓝好奇地一歪脑袋。 “嗯,就是往常说的峤幺表哥,吴君峤。”微蓝听着眼里冒着八卦的精光,原是这位,后悔自己没有仔细看清他,那可是京城出了名的耿直啊。又觉得打听外男良多有失体统,遂转了话题。 “婶婶是对钱小姐很满意的,也是皆大欢喜。” 蕴笙一愕,眼尾静静扫了一圈,压低声音,“你可别闹,事情还没个准呢,这钱小姐自小在祖父家长大,这才回京都,人品心性如何,可得仔细着些。” 微蓝默默点点头,又问:“二哥哥支我走,是要做什么啊?” 蕴笙轻松一笑,“就怕你不问,二哥和小穆弟弟毕竟同窗久了,他的心思自然知道些,左不过让我帮着说清,让他死了这条心。” 微蓝怔住,小小吞了口口水。 蕴笙眼神飘忽,“我与他说,我很喜欢他,这是对弟弟,也是对家人,若是他不愿,再不见我便是。”又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微蓝,“我一向重视咱们的情谊,希望他自己迈过这个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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