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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中总是有人员走动的声音,或者哭闹声,趴在办公桌上休息的男人,眉头还是没有松懈下来,睡得极不安稳。  眼睛睁开的时候,还是异常清明,只是眼皮底下的青灰色全是久尽极致的疲惫感。男人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桌上的电子闹钟显示着他休息了一个多小时,但是工作还没结束,完全不能放松。幸好他年轻体壮,有折腾的资本。    打开门刚踏出半边身体,一个年轻的女护士急匆匆地跑来,手里还抓着一本记录册,时间紧迫意简言赅:“陆医生,刚刚送来一名女伤者,32岁,有心脏病史,胸部及肺部遭重击,伤情严重,在医院门口准备送进手术室。”  “好。”  陆容时反手迅速把门关上,跟着护士跑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外面的走廊上已经站着几个看着像是家属的人,中年男人头上全是半凝的血,看着很吓人,还有两个男孩,只是脸上和衣服上有些血迹,衣服都还是半湿不湿的。他们看见穿着白大褂的陆容时来了,也不像其他的人一样堵着他抓着说求人的话,中年男人拉着小男孩让了路,但还是极为不安地恳求的一句:“医生,拜托了。”  陆容时淡淡“嗯”了一声,急忙进了手术室换手术服。麻醉师已经准备就绪。    早些年刚实习的时候,前辈对他们语气沉重地说:“记得千万不要给予病人及其家属肯定的承诺,在医院,生老病死都可能发生,天底下没有从来不出差错的医生,也很少有不出意外的病人。”  每个动刀的医生手底下,总会系着人命。  他也不例外。    又是五六个小时,对于等待的人来说是漫长的,但是对于手术室里聚精会神不能出一丝差错的一群人来说,很短暂,伤者的血压降了又升,内出血状况得到控制,中途一度出现休克,高度紧张的医生们又尽力救了回来。  脱下口罩的时候,脸上全是汗水,头发都湿透了,才感觉到麻木的身体里缓过的一波接着一波的疲惫感。检查完手术器具,护士走出去告知家属手术成功,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陆容时估计着,今晚应该没有手术了。  回到手术室的时候,主任果然来通知他,可以下班了。    因为正值踏春季,人们都纷纷选择驾车出游,结果一场突然而至的大暴雨,一辆车不小心撞上了围栏,结果后头的车子纷纷打滑接二连三地撞在了一起,造成了一场交通事故。幸好交警处理得及时,才没有造成拥堵,也避免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连锁事故。    闲了下来一想,他已经两天没有回过公寓了,从机场回来后放了行李就直接开车到医院,停歇的时间都没有,箱子就放在玄关处。  过于劳累的身体提醒他不能疲倦驾驶,出了院门,随便在门口叫了一辆的士,报完地址,直接半倚在靠垫上。司机也是个明白人,没有打扰这个看起来很累的人。  陆容时累是累,但是脑子很清醒,抬手烦躁地松了松衬衫的领口,隐隐漏出直挺的锁骨,带着些引诱勾人的感觉。锁骨和脖子处的肤色偏小麦色,但是搭在腿上的手则是偏白。  医生总有些必须有的洁癖,比如消毒水。    的士到达小区门口就被拦下了,陆容时只好下了车走进去。因为是高级公寓区,绿化做得很好,住在这里的人不吵不闹,似乎安静矜持得有些过了头。  即使人影走动,他还是隐隐感觉出一种寂寥感。  深刻的,无法名状的。    打开门的时候,箱子还好好的停放在原处,不过轮子上的泥都干掉脱落了。仿佛都已经蒙上了一层灰似的。  一些家具的罩布还没有撤掉,陆容时不喜欢请打扫人员进入自己的家里,也懒于去整理,索性就先这样子了。  但是今晚有莫名的冲动,想去好好打扫这个房子,家具摆设都打理干净,再去花卉市场挑几盆花,颜色不能太浓艳,然后去超市,买上足够的生活用品和食物,买牛奶和巧克力豆,时令水果也要多买几种,最好把冰箱都给塞满。  要安小夜灯和飘窗,书柜再添一个,要白色的。  要做很多事,他把箱子里的衣服整理好,在洗手间找到一双手套,然后就开始打扫了。吸尘器是配备好的,打扫完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屋子,累得睁不开眼,简单洗漱之后就进了卧室,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陆容时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突然想起还有一只猫。  ……算了,反正不怕生人,就先暂时放在林越那里吧。    那只猫是在一年前在开车回家的公路上捡到的,当时天有些色昏沉,过往没有什么车辆,黑色的路中间一小坨灰白色的物体看起来很显眼,陆容时下车查看的时候,它一动不动地躺着,身上带着血,眼睛湿润,无神地看着他。  无助的眼神,对活着的渴望。  他站着俯视片刻,看着它的眼睛慢慢闭上,头还朝着他的方向。  陆容时半蹲下去,脱下外套将猫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不敢乱碰。看样子伤得最严重的的是腿。陆容时抱着怀里的猫,单手开车,他记得附近有个宠物医院。  后来洗干净了才知道是一只纯白的猫,只有尾巴末有一块黑,可能是太久没有吃到猫粮了,拖着还没好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向食盆,吃的时候还被呛了几口。陆容时给它轻拍了下背,猫头亲昵地轻蹭他的手背。  然后它就顺理成章留了下来。  陆容时对取名实在是没有天赋,叫“小白”,它不答,叫“大白”也不应,最后喊了一“Edward”才轻轻地叫了一声。  有时候指导教授的名字还挺好用的。  可是这只猫是母的。  “……”    陆容时就叫它爱德华,平时对它说的也是中文。  爱德华很好养,除了有时候掉毛很严重之外,给够一整天的猫粮就自己待在家里玩,看见生人来访也不怕,亲昵地就往人腿上贴,这一点总是让同养宠物的医生朋友很羡慕。    所以陆容时每次都不急着接它回来。  就像现在一样。    而另一边的爱德华也完全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此时吃饱喝足躺在软垫上睡成瘫痪。    叶幸告诉他,你要等。  “我知道她在哪里,她和我提过,但是陆容时,你不能急,你得让她缓几天。她心里还容你一席之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陆容时想起那天她穿的暗红色衣服,她以前从来不穿这个颜色的衣服。  只有他穿过。他高中时有一件暗红色的T恤,穿了两年。  突然觉得这个屋子很空旷。  阿韶。    一整天外出走访的余韶也早早地歇下了,上楼前黄海给了她一大杯温牛奶,她接过,但是只当着他的面喝了一小口,之后杯子就放在了床头桌上,都没有碰过。  她只受得住草莓牛奶的味道,所以当时有人时不时给她买各种牌子的草莓牛奶,还一脸嫌弃地说一点区别都没有,只有余韶知道哪些牌子的甜一点,哪些的奶味浓一点,告诉他他也不信。    她做了一个梦。  一个男人站在阳光里,就静静地站着。  视野一片模糊,看不清眉眼。  但是他能感觉到,男人在看着自己。  沉默,克制,带着看不透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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