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手机掉了，某人连嘴角的烟也一同落地。 看到沐之祺这样的反应，魏甄突然笑了，困扰她几天的那种烦闷失落也突然就轻轻落地。 “你……你……你……” “开个玩笑。你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就想看看你的反应。” 简直扎心！沐之祺好想拿一把刀用力扎进胸口！“我从来不是开玩笑！” 魏甄拍拍他的脸，站了起来。“撸串吗？我请客。” “结婚吧！” “还是泡泡？” “真的！结一个吧！” “可是我不想吃麻辣烫。” “结婚啊！” “盐酥鸡？排骨年糕？油爆大肠？芝士马铃薯泥？或者直接去那边新疆人的摊子吃烤羊腿？” “魏大神！行行好收了我吧！” “嗯，艇仔粥我也可以。” 不过魏甄这个玩笑却是给了沐之祺灵感，主要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真闪成功了呢？于是他连夜就回家去他奶奶那里偷来了户口本儿。过程有点波折，他在家遇到了许久没见过面的父亲。这大忙人，能在家看到真是难得。他到家时沐爸爸正在奶奶房里陪着奶奶说话，爷爷不怎么待见沐爸爸于是拉着大哥去了书房下棋。和奶奶说完话，沐爸爸又把两个儿子叫到跟前嘱咐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便踏着月色又出门了。 “妈呢？”沐之祺问沐永祺。 “在香港。明早回来，然后跟爸出国访问。”沐永祺松开袖扣，看了弟弟一眼。“交女朋友了？” 嘎杂子笑。“关你屁事。” “刚才爸问我的。你要是玩玩的，我也不说你什么，要是认真的……”沐永祺沉默了几秒，拍拍弟弟的肩膀。“你自己要早做打算。” 这个告诫是提醒也是忠告。在沐爸爸心里，闻甜恬这样的名门淑女才是最合适的儿媳人选。但始终，她却不是沐永祺心头的最爱。实际上很多年前他就有了自己的恋人，从高中开始，一直到大学毕业。但最终他也没能娶她，那时的原因很简单，父亲的反对。而那时的结局也很简单，他没有任何能力与父亲抗争，几乎还没行动就已经被父亲反制无半点招架回手的余地。他求了奶奶拿着户口本想直接和她成为合法夫妻，却被父亲挡在民政局门口。他无能，她也因为家人被连作而退怯，于是七年的感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他娶了闻甜恬，她也嫁了别人。 沐之祺原本就是回来拿户口本儿的，他的户口一直在家里放着，用到才能拿出来。如今想来，原来是他爸爸为防范类似事件的一种手段。于是，拿变成了偷。他趁夜深人静，摸进他爷爷奶奶房间偷了爷爷的身份证，隔天去单位大厅托熟人挂失补办了一本户口本。这样，他手里也有了一本户口本儿。 时间匀速。我们在时间面前能淡忘很多事，同时时间也无意识得让我们铭记了一些事。 转眼两个月过去，再次在校园里见到魏飘飘，魏甄已经全然没了那时略显复杂的情绪，波澜不惊了。倒是魏飘飘，看到她竟扭捏着拉同学跑开了。 倒是她，经过篮球场的时候被一个大一一个正在打篮球的小学弟表白了。倒真是意外的收获。一个博二的老学姐还能吸引到野生小学弟，魏甄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身为女性的小虚荣小窃喜。她对着小男生微微一笑，也不做回答，越过他走了。 不远处其他看热闹的男生自然是一哄而上调侃那个表白的小学弟。然后那学弟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感叹道：叶的离去，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 “我靠你一个理科生你酸什么牙！” “你脑子瓦特了！你倒是能留住人家啊。” 魏甄皱着眉头。“明明是脱叶酸。”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唯一的“闺蜜”，沐妈妈。对方在微信那边笑了好久才回说：理科生果然是恋爱的重灾区。谈恋爱还是得从娃娃抓起，我们家小祺不知道还有没有得救。 魏甄想了想，问：那万一他真没人要，选择出柜怎么办？ 沐妈妈噎了半天，原本是想探一下小妮子的态度，结果……这姑娘的脑回路绝壁有问题啊。但之前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但如果小二真的是弯的，那怎么办？沐妈妈认真考虑了一下，回：那我只能让他离我老公远一点。 魏甄看到回复也思考了一下，暗暗倾佩，集齐耽美年下禁断所有的元素，沐妈果然是神人。 还没想好怎么回复，那边沐妈妈的语音又来了：甄甄，说真的，我现在看到大街上那些闹分手的小学生，心里头啊，总是想多关爱关爱你和小祺两个90后的空巢老人。按我说，你们俩也凑堆算了，你看，小祺也不错啊。有颜有料体格健壮，他小时候我帮他洗澡啊就看出来了，小丁丁比一般孩子都大，肯定那方面能力也不差。你考虑考虑收了他好了。 反射弧再长脑回路再奇特如魏甄，这时也是无言以对。她不想跟暧昧对象的妈妈讨论当事人的丁丁大小。 此时她爸爸的电话刚好打进来，魏甄也顺势就停止了这个话题。魏爸爸电话里说，大姑家的女儿要订婚，周五晚上，希望她能出席。 周五晚上没有事情，魏甄应了下来。想着，毕竟还是有出席这类活动的义务。 转眼到了周五，魏甄完成日常的课业后回了趟寝室就打车去了魏爸爸说的酒店。是个挺高档的会所，估计表姐的对象家境不错。大姑膝下两个女儿，她一生的志愿就是培养两个女儿并将她们嫁入豪门。照今天大表姐订婚宴的土豪程度，大姑的人生目标已经完成了一半。 席开十几桌，有双方的近亲和一些亲近的朋友。订婚是不用随礼的，她爸爸特地交代了她不用准备红包和礼物，魏甄也就乐的省几个钱。她按着座位图找到了自己坐的位置，一看连魏翩翩也穿了一件小礼服，魏甄当真是觉得自己这件连衣裙没有换错。 大姑的二女儿今天应该是女傧相一类的角色，她穿着和准亲娘同一个色系的小礼服，因为还没正式开始，大姑还没拉着她到处介绍寻找有可能合适的对象，所以她至今还坐在魏翩翩身边。只是她完美遗传了她妈妈的个性，嘴巴叽叽喳喳就没停过，大部分是说自己的未来姐夫家境有多殷实。 魏翩翩听得也很烦，她看了一眼低头看手机的魏甄就想使坏。没大没小的，是从来不叫姐姐的。“魏甄，姗姗说的你怎么看？” 魏甄抬头一脸茫然。 赵姗姗看她这样的反应果然满脸不悦。大人愿意用她当榜样激励自家孩子，但本身在孩子堆里，魏甄是很不受欢迎的。毕竟从小到大你的生活里一直有一个比你聪明比你漂亮的存在，不服气又不行，心里难免要讨厌敌视这个人。 “你总这样不把我放在眼里。” 魏甄听着有点刺耳。“谁在说话？” 魏翩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丝毫没有给赵姗姗留面子。像她这样年纪的女生听着另一个女生在面前显摆了一晚上有的没的，她其实也很不爽。“姗姗说她前男友找了个丑女当女朋友，说他脑子有问题，姗姗正幸灾乐祸来着。” “幸灾乐祸？”魏甄眉心一蹙，不解地看着赵姗姗。“你前男友宁愿要一个丑女也不要你，你有什么可开心的？姑娘你长点儿心吧。” 魏翩翩快要笑疯，赵姗姗气得俏脸涨红却不知该怎么反驳，一时这个角落引来了不少目光。 不一会儿大姑也来了，身后还跟着从来唯大姑马首是瞻的小姑。自然也是免不了的寒暄的很刻意的炫耀。然后不知怎么话题就到了一直低头不语的魏甄身上。 她大姑说：“女人啊，最重要的就是嫁的好。趁年轻找个好的，不然年纪大了就没人要了。魏甄啊，你今年也不小了，你表姐嫁人后接下来就轮到你了。要不要大姑给你留意留意？” “啊？不用。”魏甄回复了沐之祺的一条微信后回答。 “要我说，女孩子读太多书也不好，总觉得自己学历高，眼睛啊长在头顶上。这样东挑西拣很容易就成剩女了。”小姑搭腔。“你看婷婷，大学毕业就嫁了这么一个好老公，一辈子不愁吃穿当阔太太，多好。” 对方三观成渣，魏甄内心深处拒绝与她们交流。 身为准新娘的赵婷婷此时也趁着订婚仪式还没开始过来打招呼，她身着一套高定礼服，虽然说话还是和以前一样轻声温柔，但微张的鼻翼和眼底的盛气凌人已经怎么都掩饰不住。 魏甄不懂了，用一生依附一个男人，仰人鼻息有什么可神气的。用师太的话说，其实也就是老板与员工的关系。 平静的校园生活，因一件发生在校职工宿舍的命案而炸开了锅。魏甄无意凑这个热闹，但瞄到宿舍楼下停着的宝马M3而停下了脚步。某人因为棒子国作死的行为不爽换掉了跟随他多年的小起亚。 算算有十来天没有碰面了，偶尔睡前打个电话或者发个微信。最近案子不少，沐之祺忙得脚不点地，有时睡前电话的背景也十分吵杂。难怪说军嫂和警嫂特别辛苦，需要对另一半和家庭付出更多，真是有道理的。她跟他还只是友达以上来着，就觉得不容易。 “小魏。”同一个实验室的两位学姐也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魏甄远远站着立刻向她招手让她过去。原本犹豫着要不要走的魏甄也顺势走了过去。“小魏我跟你说，出大事儿了。咱们系教务处的林老师家出事了。” 魏甄眉头跳了一下。林老师，她知道，特别和气温婉的老师，对她这种常年不回家的学生特别关照。虽然是后勤，但和学生们的关系都不错。 “她女儿在家被人杀了。才八岁啊。孩子奶奶买完菜回家发现的，据说头都被砍下一半了。什么人这么狠，根本就是有深仇大恨。”学姐A说。 “可不就是。林老师这么好，我怎么也不相信她会有仇家。听说她老公在市委工作，现在人还在外地出差。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孩子，不得疯了。”学姐B感叹。 “不管几个孩子，家长遇到这种是都得疯掉。我想想就头皮发麻。”两位学姐你一言我一语，语气中全是唏嘘。 魏甄环视了四周，发现好几个监控探头。校园里各个角落都有安装这种探头，宿舍楼道也有。警方稍一排查就能罗列出可疑人员，抓到犯罪嫌疑人只是迟早问题。 然后，她接到了沐之祺的电话。某人说要针对她老师的情况做一下了解让她马上来教职工宿舍。魏甄会信他才怪。 “我不在。”魏甄拒绝。 “我都看到你了。” 魏甄无言以对。要了解情况现场每一个人估计都比她来得合适，只是见有人公私这么不分的样子分明有点可爱，想了想也答应了。她告诉他自己现在和两位学姐在一起，她们更了解林老师家的状况，她带两位学姐过去。 两位学姐一脸懵圈地被随后出来的沐之祺领进了警戒线内，再被一脸不屑的金珂带到一边“了解情况”。 “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我看你都瘦了。”沐之祺趁机揩油，摸了摸魏甄的脸。 明明是婴儿肥……魏甄也懒得反驳什么，顺势点点头。“最近报了了泰拳班，想说这世道坏人太多了。” 沐之祺手一抖，随即又笑嘻嘻拉着她往宿舍里走。 “我进去不太方便吧？” “又不是带你进案发现场。外面太阳大，你脸都晒红了。” 魏甄不再有异议。大学军训后她确实得了紫外线过敏。 “你也认识这位林老师？”沐之祺跟给受害者家属做笔录的同事低声交流了几句后转头问魏甄。 “她们比我熟……”她看了眼正在接受询问的两位学姐。 “说说你的看法，我想听。”沐之祺对魏甄的感觉很感兴趣。学神的大脑结构可能异于常人，她的直觉很灵敏，看人看事的角度也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她总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远，视线和观点也非常冷静和“旁观者”，说天性凉薄也可以。 魏甄想了想。“你想知道什么？” “就说说你知道的。” “我跨系，又常年不回家，林老师在教务处时间久管的事情杂管，角色像生活老师。她挺热心的，工作也多年了，耐心也够。不是她的班也常看到她，调班也乐意帮忙。她人缘还挺好的。” 沐之祺双手抱胸，目光如炬。他从魏甄的描述中听出了惋惜，她不再那么拒人千里。这么一个男人，面容清俊，目光温柔带笑，其实很撩人。 魏甄轻咳一声移开目光。“看过两次她带着女儿上班，据说她老公单位工作很忙，那两次她女儿生病没人照顾。不过最近她婆婆从乡下过来了。” “你知道的明明比你两位学姐多啊。”沐之祺笑道。 “我跑教务处多，听了一耳朵。”办公室八卦有时不想听也由不得你。突然皱了眉头，她问。“孩子奶奶怎么样了？” “你觉得她该怎么样？”沐之祺换了个站姿。他就知道，和魏甄聊聊总有些收获。 “没……老人应该很伤心吧。” 沐之祺沉默了片刻，认真回说。“或许伤心吧。老人家发现出事的，她说自己八点多出门，十一点半回到家时看到孙女已经遇害。你最近有晨跑吗？有没有遇到过老人家？” 魏甄点点头。“每天。” 也就是说，老人家每天七点半之前就出门买菜了。 “我让同事查看过老人的手机，她只打了一通报警电话。” 魏甄快速看了沐之祺一眼，久久没有接话。他言外之意不言而喻。她看着沐之祺叫来身穿警服的民警，跟对方嘀咕了很久，然后对方点头离开。 “如果监控没有找到可疑人员，那么我们会将孩子的奶奶列为头号嫌疑犯。” “就因为她没有打急救电话？” “虽然小孩子的情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没用了。但她不止认定她孙女已经没救，更没有向周围邻居求助，也没有采取任何施救行为。这不是家属该有的反应，比较反常，我们不得不怀疑她。” 魏甄咬住下唇，思考了许久。“上周六看到奶奶接孩子下兴趣班，她说浪费钱，还抱怨说就是因为孩子她爸妈才不能生儿子。”魏甄自己说完都觉得匪夷所思。“我说这些会不会影响你们的判断？” “你转述见闻，任何发生过的事实都是我们判断的依据。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魏甄点头。 随后，魏甄看到法医和工作人员抬着一个黑色的裹尸袋下了楼。后面林老师被邻居搀扶着追在后头，已经哭到瘫软，跌跌撞撞的。孩子奶奶也跟在后头，默默抹着眼泪，伤心欲绝。魏甄突然脊背一阵寒凉。如果真如沐之祺的推测，那未免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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