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干什么？”清清冷冷的声音，瞬间让魏家沸腾的气氛冷却下来。 柯以艾倏地转身，看到门口的人。 魏甄原本正在去往实验室，收到魏嘉轩的微信时后她就驱车赶回了这个阔别了三年的家。魏嘉轩在微信里怎么说的？ “姐！你亲娘来家里手撕大姑和我爸妈了！赶紧回来看热闹！” 魏甄扶额。有这么看自己爸妈热闹的儿子吗？亲生的。 “魏甄！”柯以艾上前两步又急急停住，一时不知是进是退。十九年来只在照片里看到的人，今天终于面对面见到。她的女儿不再稚嫩不再需要别人的照顾，连眉眼都是淡淡的冷色。这一瞬间柯以艾突然觉得难以置信，自己怎么可以狠心到如此地步。 魏甄环视了一圈，最后朝魏嘉轩招招手。后者屁颠跑过去，搓着双手喊了一声“大姐”。瞧他一脸谄媚样，魏甄失笑，然后低声与他耳语。“作为男人，长大了，要hold住现场而不是搬救兵，懂吗？” “我现在武力值不够只能靠颜值凑，会继续努力。”魏嘉轩点点头受教，他同样低声回答。魏嘉轩比他姐姐魏翩翩长得好，他比较像他爸爸，很帅，是现下很受欢迎的型。 “不开口还有点而仙气，一开口就觉得你下凡投胎进了猪圈。”魏甄推开魏嘉轩靠近的脑袋。 “你们聊什么呢！”家里现在这种局面，魏甄还和魏嘉轩在那里咬耳朵，魏翩翩很不高兴。 “天。”魏甄回答。 然后她目光落在神色僵硬的柯以艾身上。“妈，别闹，跟我走。” 柯以艾听到这一声称呼，霎时崩溃。 魏甄皱着眉头，她抿嘴站着不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会儿，轻声道。“再哭，就不要你了。” 柯以艾立刻止住抽泣擦干眼泪朝魏甄走了过去。本是想伸手抱抱女儿，无奈对方看出她的意图肢体都是抗拒的意思。 “去写作业，不懂微信问我。”魏甄拍拍魏嘉轩的肩膀，然后以眼神示意魏翩翩，一副长姐做派。“都是小事，安抚好你父母。” 神奇地，魏翩翩居然还点了头。 就像沐之祺说的，他的女孩，她可以被亲人漠视，但她却从未想过苛待谁。冷漠是相处模式，但内心，却还是下意识要去维护的。 魏甄带着柯以艾和她的两个保镖走了，从头到尾她都站在门口没进来过。然后大姑也带着赵姗姗气急败坏走了。等家里没有了外人，魏翩翩这才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得看向自己父母，尤其是母亲。“妈，你还好吧？” 没人回应魏翩翩。她也想安抚好家人，但今天突然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有点接受困难。看看弟弟也是一脸便秘的表情，到底年纪还要，心里装不了事。又想到母亲骗了父亲又扣了魏甄的生活费，她是真心觉得母亲这件事欠考虑了。“妈……你也真是的……” “闭嘴！”张乐屏怒极攻心，捂着心口用力喘了口气。 魏甄送柯以艾回柯家，她的司机开着载有两个保镖的车跟在后头。见母亲欲言又止了好几回，魏甄开口。“车是我男朋友的，他对我很好。” 话起头了，柯以艾接过话题开始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她说她这些年在美国的一些事情，说她在美国的家和家里养的狗，还说魏甄的男朋友。 尬聊。 魏甄只是静静听着，未加多言。 柯以艾也突然停止了说话，不知道哪个点被触动，她瞬间泪雾迷蒙，她狼狈地转头看向车窗外。一时车内寂静无声。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魏甄，妈妈对不起你……早知道这样，我当初说什么都应该把你带走。这些年我自以为给你优越的物质也算一种弥补，却没想到……我怎么会这样呢！我真是该死！”柯以艾抽抽噎噎的说着。 对此，魏甄并没有回应什么。在柯以艾哭诉的这段时间里，她的表情甚至眼神一直没什么变化。车在市区干道上开了半个来小时后拐进柯家所在半山别墅区的山前公路。“妈，其实你并不需要补偿我什么。图一时痛快，伤人伤己也不值得。对于我，你不用觉得内疚，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也并非谁一定得是谁的责任。这么漫长的岁月里，我早已经学会了与自己和解。” 也曾怨怼过，但却发现越是这样越不快乐。因为已经与自己和解，所以对于亲人的辜负，魏甄也早就已经释然放下了。要说现在相处最融洽的长辈，想来竟是沐之祺的妈妈。 而后，是长久的沉默。 魏甄在柯家门口停车，待柯以艾下车，她轻轻说了一声“妈妈再见”，便毫无留恋地开车走了。 柯以艾久久得站在家门口，看着女儿离开的方向流泪不止。柯外婆听家里阿姨说女儿一直站在外面，叹着气出来拉了女儿回家。“慢慢来吧，急不来的。” 沐之祺周三下班后被父亲一个电话召回家。原本以为是有什么事情，毕竟像他爸爸这么忙碌的人，一年到头连在家吃完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但当他踏进家门，看到热闹得像过节一样的客厅和齐整的家庭成员，以及……客人，还是不由错愕了一下。 “之祺回来了啊。”沐远桐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看到小儿子回来了，他停止了说笑转而吩咐家里的小保姆。“开饭吧。” 沐之祺就这样一脸懵圈得跟着去了餐厅，期间还对上沐永祺意味不明的笑。 “妈。”沐之祺蹭到笑意不太明显的沐妈谈清子身边。谈清子是很好客的人，但是今天家里来了客人她却兴致不高。“什么情况？” “你爸要给你介绍对象。”谈清子故意落后了几步，皱着眉回应。和丈夫生活了三十几年，他怎么想的谈清子自然很了解。一开始她就担心过丈夫会看不上魏甄那样的家世，一周前他更是问她清不清楚小儿子有没有处对象，那时她就知道可能要生事，结果真的来事儿了。 沐之祺眉头一跳。“我有女朋友了。妈，你说我现在转身走，还来得及吗？” “先吃了这顿饭，别让你爸下不来台。”谈清子拍拍小儿子的肩膀。沐妈妈自己也作为名门淑女，门第之见她也多少有一些。但看着大儿子明里和睦的这么些年，她对这些东西已经看得很淡了。只要对方家世清白、善良真诚就好。毕竟和孩子们的幸福相比，还有什么是更重要的？ 作为大家长的沐爷爷和沐奶奶还是很开心的。今儿来家里的小姑娘据说很优秀，一看相貌也是顶尖儿的，能替小孙子一起相看对象，也是蛮不错的体验。 沐爷爷在大长桌的上手做下，沐远桐在父亲右下手。沐之祺也不管其他，蹭着他奶奶身边就坐了下来，连他爸爸瞪了他看几眼他都佯装没看见。 就是不要坐到那姑娘对面去，怎地？ 沐远桐连逢年过节才喝的陈年佳酿也拿出来了。来的是一家三口，夫妇俩都是沐远桐以前的同窗秦氏夫妇，搞科研的，都是科学家。今天要介绍给沐之祺认识的是他们的女儿，据说同样也是学霸。沐之祺暗笑，再霸能霸得过他家魏小甄去？ 餐桌气氛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科学家夫妻，连带他们的女儿也是妙语连珠。在这样的学究家庭长大，读到博士，没有变成一个书呆子反而这样活泼灵动，想来秦家对孩子的教育非常用心。带着家长相亲的这种场合，免不了又是互相吹捧的。尤其沐远桐，他看中人家闺女想要来当儿媳妇，自然放下上位者的身段和人家客气起来。秦叔贤致力科研，桃李满天下，他带出来的学生在很多专业的领域干得风生水起。 “叔贤你可别夸老沐，他在勤政也就是一个人的力量。哪像你，这些年带出来的国家栋梁还少吗？我有时就想啊，怎么那些人脑袋会这么聪明。我们家之祺以前也很聪明，我本来也以为他会当科学家，没想到最后做了个臭警察。”谈清子场面上的话说得很溜。 “妈，瞧您说的，我们之祺哪里不好了？他当年的成绩想要做秦教授的学生也完全没问题的，不过就是他志不在科学。”闻甜恬这个时候捧起自家人没在客气的。她虽然跟婆婆没有特别亲近，但关系还是很好的。生活在他们这样的阶层，生活和戏有时已经分不清了。 “秦教授，我有个同学好像是您的学生，她叫魏甄，不知道您有没有印象。”沐之祺面前的饭菜几乎没有动过，他顺着沐妈妈无意间给他铺好的台阶就上了，说之前，他看了眼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回复，温情一笑。 谈清子不着痕迹得看了沐之祺一眼。是没有想过这种时候儿子还会把魏甄拿出来说事儿，真是够鸡贼腹黑的。 “魏甄？魏甄是你同学？”秦教授惊讶。提起魏甄这个名字他眉眼都是飞扬的，可见这个学生在他这里的受重视程度。 “哟，之祺一提就提到你秦伯伯的心头爱了。”秦教授的夫人黄教授一听也笑了。 “就是。估计在我爸心里更希望魏甄才是他亲闺女呢。”秦之蓝也笑。她的言语引来了秦教授一声笑骂。 “她确实很好。”谈清子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下唇角。“真是巧，这魏甄是我的一位小朋友，忘年交。” “真是好。”谈起爱徒，秦叔贤是满肚子的感慨。“她的研究生课程原本应该在加州理工读才对，不过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去成。研究生毕业后美国向她开出了极其优渥的待遇，但她没有接受美国那边的邀请毅然就回来了。” “不错。这孩子大气。”沐爷爷难得开口。 “是啊。大气。”秦叔贤点头。“有些孩子，他们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心中是家国，思想是万物，他们脑袋里装着星空和宇宙。真的是不同的。像我，终其一生只能做一名学者，而魏甄，她是我这一生最期待的，我坚信，将来她的名字会像很多伟大的科学家一样留给历史无限的感叹。我更期待，她将来能为中国航天带来的改变和荣耀。” 餐桌上一时静谧无语。 沐之祺很少触及到魏甄的学业这一块，原也只是想借她导师的嘴巴夸奖一下她，没想到自己先被说得热血沸腾。真好，他的女孩，在他人眼里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好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而后沐之祺也没有注意是谁改变了话题，随后重新餐桌上又热闹了起来。 沐之祺闷了一口酒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想了想，调出手机相册，找到一张他偷拍魏甄看书的照片，偷偷递到他奶奶面前。照片里，女孩盘腿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腿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德文书，落日余晖在她身后倾泻满室，照片里的她可能是听到了谁叫唤她，抬头的瞬间眼中还有未来得及退去的茫然和专注。 “奶奶，这是魏甄，你未来孙媳妇儿。” 沐奶奶眉峰一挑。 “嘘——秘密。改天我带您找她玩，不带我爸。” “……不错。”半晌，沐奶奶回答。 继续和秦教授谈天说地的沐远桐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偷偷和沐奶奶咬耳朵的小儿子。臭小子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自然逃不出他的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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