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苏凝度日如年。 等到天黑也未能等到客人，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雾中的窗外更是将矗立在郊区的这座公寓衬托得诡异而幽暗。 这样的雨夜，没有孔明在身边，她倒是有些胆怯了。 明儿清明节，不宜外出，行里的禁忌。 她站起来，望着窗外。 目光中有悠长的思念。 她对此村子一无所知。 梦境里，这位客人与村落有渊源，她便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到了客人身上。 所以…… 千万别被孔明找到。 苏凝还是那件绿色袍子，茶水煮了一遍又一遍，重新换了好几次茶叶。她几乎快要睡着时，门外响起了几阵仓促的门铃。 苏凝猛然睁开眼，瞬间把门打开，只见一位白了头发的老人，面容苍老疲惫不堪，身形偏瘦弱，嘴里喘着粗气，他眼里满是惊恐难以安静下来，甚至还有很严重的驼背。 苏凝咽了唾沫，心里有些紧张，她说道：“外面下雨了，这地方不好找吧？” 老人蹒跚着进来，然后站在那里很是拘谨。 “您坐吧，这里是安全的。”她伸手往前方的椅子上一指，把茶杯向前推了推，“茶还热着，先喝口暖暖吧……” 老人坐了下来，他显得很不安，四处打量这里：“我听人说，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苏凝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姑娘你开个价吧！”老人开门见山，“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告诉我那个人的位置，其余的我不多问。” 老人异常平静的语气配上那张苍老孤寂的脸，很不招人喜欢啊…… 苏凝喝了一口茶，对此充耳不闻，轻声叹了口气。 老人见苏凝对钱不为所动，这下有些慌神，他悲痛的倾诉：“……姑娘，我听说你只帮助有缘人，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可是我儿子已经失踪一个月了，您能帮我找找儿子么！” 苏凝：“找人是警察的事。” “我这一把老骨头等不了，不管是……是死了还是活着，总要见尸体的……这连尸体都找不着，我到死也不会瞑目的啊！” 苏凝拿起手机，打开备忘录，问道：“姓名。” 老人答：“程莫安” 苏凝：“不是您儿子的，是您的姓名。” 老人觉着见到了活神仙，站起来对着她就拜了几拜，吓得苏凝腾地一下挪了位置，她可受不起啊！ “您这是干什么啊！”苏凝忙把老爷爷拉起来，“程老爷子，您这样可折我的寿了。” “真是不好意思姑娘，一开始我还怀疑你到底行不行，可我从没说过我儿子叫什么！刚才刚才真是遇见活菩萨了！”老爷子满眼激动，老泪纵横。 苏凝有些无奈，她递过去抽纸说道：“您的名字是？” 程老爷子颤颤巍巍开口：“程前。” 苏凝：“生辰八字。” 程老爷子：“1946年农历1月8日。” 紧接着，苏凝眉头微微一皱，脸色颓然大变，厉声斥道：“您可听说过一夜之间被山火烧光的古村落？” 程老爷子身体一抖，脸上的急促不安不像是的假的，他绝望的问：“你是说我儿子失踪跟……跟这个有关？！” 苏凝不语。 程老爷子面露恐惧，他捂住耳朵，像是被什么吓到一样，嘴里喃喃道：“报应啊……都是报应啊……他们来了……是他们来了……” “老爷子，老爷子！”苏凝一把抓住程老爷子在空中乱挥舞的手腕，逼着70多岁的老人直视她，“看着我的眼睛，从现在开始我问的你每一句话，必须回答，否则你的儿子我也感应不出他在哪里！” 似乎被苏凝凶斥的模样吓到了，老爷子停下来，双目空洞的点点头，仿佛被人抽干了灵魂，只剩下一副干枯的躯壳。 “老爷子，我需要知道那个村子的一切。”苏凝渐渐的感觉到不安，她握紧老爷子的手腕的手心里汗津津的。 老爷子摇摇头：“你还年轻，那村子很古怪，不能白白断送了你的前程。” “也就是说那个村子确实存在着？那夜为什么会发生山火？为什么全村人都死了！村子现在还在不在？古村落究竟在哪里！”苏凝有些激动，村子不是她做的梦。 “那是个被诅咒的村子，这诅咒会遗留给下一代下下一代，每个人都活不过五十岁，甚至更少。”老爷子呢喃着，随后摇了摇头叹声，“说了这么多，我只想知道我儿子到底在哪里？” “程老爷子，我有三不救，不救将死之人、不救达官贵族、不救亡命之徒。”她抬眼，带着威逼利诱之色，“我想你已经占了前两个。” “我早已经将一生积蓄全部捐献给偏远地区的儿童和社会，至于我只剩下不到两个月性命的这件事情，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将捐献给社会的公益项目落到你的头上，你的名下将会有五千万的不动产。”程老爷子默默开口，“有钱能使鬼推磨，干你们这一行的不都讲究破财免灾么？你能未卜先知给人看命，自己的命就越薄，所以只能向人收取大量的金钱。你的确不救达官贵族，因为你挽救的那些达官贵族过后的生活基于下层，甚至比普工还要贫穷。” 苏凝嘴角一勾，看来她没猜错，这老爷子是个狠角色。 “我不想参与的事情就算给我这个世界上最无价的宝物在我面前都一文不值。”苏凝站起来，边脱袍子边说。 “你只需要告诉我，我儿子在哪里，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会派人去找他！你只需要动动嘴巴就可以享受荣华富贵！” “不稀罕。”她蔑视的一笑，说罢就把袍子脱了下来，扔到沙发上，而手腕那只翠绿色的玉镯坠在苏凝的手腕上。 “姑娘！”老爷子激动的站起来，“你手上……这镯子……这镯子是从何而来啊！” 苏凝下意识把玉镯塞回袖口，黑色T恤衫的袖子鼓鼓的，她回头冷漠的开口：“跟你有什么关系？” “或许你认识王阿婆？”程老爷子颤颤巍巍的开口，一步步走向苏凝。 苏凝摇头：“我并不认识这个人。”说真的，她确实没印象。 “那你手上又怎么会有她的镯子？”程老爷子歪头思索，一脸不信的神情。 苏凝一怔，然后胡乱绉道：“我从古玩市场淘来的。” 怨不得苏凝留一手，这老爷子她不得不防。 程老爷子叹：“罢了罢了……有些事改变不了，想要改命无非就是逆天而行，这是天注定啊！天注定！” 苏凝坚定：“村子的诅咒要是知道源头在哪里并非不能改命。” 程老爷子泪眼婆娑：“我认命了……” 苏凝抿嘴，继而反驳：“不管诅咒因何而起，后辈是无辜的，您的后代为什么要背负这个诅咒？这个活不到50岁的诅咒！” “孩子们是无辜，但这都是报应……没解，无解啊……”老爷子摇头，冲着苏凝摆了摆手，“姑娘不该问的还是别多过问了。你知道的越多反而是害了你啊！” 苏凝指了指门口：“不送。”她握紧拳头，指尖嵌入肉里。 苏凝在赌，从这老爷子进门她就再赌。 半晌，她没有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老爷子坐在椅子上，喝了那杯茶深深的叹了口气：“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会尽我所能告诉你。” 苏凝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总算是落地了，她赌赢了。 从这老爷子打进门的时候就没有相信过她，对她提防满满。常人迷失在浓雾里，浓雾散去以后就不会再有继续寻找公寓的念头，可老爷子不一样，他的执念比往常任何一位客人的都深切。 浓雾对老爷子并没有起到恐吓的作用，而且苏凝料想到途中孔明肯定会释放幻术以更吓人的姿态去让老爷子打道回府，可后来怎么被他找到公寓，她无从得知。 茶桌上，一早沏好的碧螺春香气四溢，被惊吓的人定会口干舌燥，可老爷子看到茶水不为所动。即使后来她一度打破老爷子的怀疑，那茶杯连碰都没碰，他怕是觉得茶里下了药。 后来，老爷子通过金钱利诱、四下打量、以及苦肉计让她觉得这是一桩公平的交易，可谓是……心机颇为深重。 但怎么说，人总归是人，即使心思慎密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昨日，她通过梦境看到了他儿子所处的地方，可她并没有如实说出。怕就怕最后问不出来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不如直接开门见山让这老爷子怀疑自己的儿子失踪是跟村子有关系。 其实程莫安的失踪跟古村落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只有这样她才能套出老爷子口里的那个古村落的秘密。 她相信，血缘关系大过于天，这老爷子也快命不久矣怕是十分想知道他儿子失踪究竟跟村子有没有关系？或者进一步说跟那个诅咒扯不扯的上边？……又或者会不会危害到家里剩下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 总之，不管什么原因，她反将了这老爷子一局。 苏凝坐到沙发上，她并没有披上袍子，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如此认真的表情，她问道：“我不问你村子里发生过什么，我只想知道那个村子在现实生活中的确存在对么？” “是……” “现在那个古村落还在么” 老爷子点头：“现在变成了旅游胜地。”他抓起茶杯倒了一杯又一杯茶水。 “告诉我地址。” 老爷子放下手里的茶杯，定神看着苏凝，干涩的嘴唇颤抖着：“你是不想要命了么？” “我不怕。”苏凝冷漠的看了老爷子一眼，手指摸了摸翠绿色的镯子，“我要去那个村子里弄清楚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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