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接到的卫莱的电话时,正跟母亲吵得不可开交。 她听到卫莱叫她一起去吃饭,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的母亲,拿起包就出去了,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她们约在锦里见面,李念一见到卫莱,就是一通抱怨。她实在无法忍受母亲对她的各种干涉。如果在平常,卫莱肯定会好好开导一下好友,可是今天她自己也心不在焉,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有力的话让李念舒服一点。 两人从戏台的那个岔路口拐到小吃一条街,一人买了一份菠萝饭,边走边吃边聊。 “你知道我最受不了我妈的什么?”李念问卫莱。 “什么?” “霸道。什么事都要管。” “父母都那样,他们这么做也是因为爱咱们。” “我知道她爱我,但是她也不能打着爱我的名义干涉我的人生啊!” 卫莱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天已经黑了,锦里灯火通明,小吃街的游人摩肩接踵,人们或忙着寻觅美食,或忙着品尝美食,或忙着欣赏夜景,热闹非凡。卫莱和李念跟着人流慢慢地走着。 “我最近越来越觉得自己不适合在政府部门上班。每天机械地重复着前一天的工作,接触的人永远是固定的几个人,至于世面,就更不用提了。你还记得我淋雨的那天吗?我当时就是因为太压抑了才在大雨中奔跑的!” “我记得。你告诉我,你厌倦了现在的生活,你想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面对那些匪夷所思的目光。” “是的!” “你不是已经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吗?” “是,那天我的确那样说过。因为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位拾荒老人,是他触动了我。我看着他的背影才明白生活其实真的很艰难,我就在那一刻下定决心要好好珍惜眼的一切。但你知道,理想和现实是两码事。” “或许,”卫莱思考了一下说,“你应该转换一下自己的思维,尝试着从工作中发现乐趣,不要把目光局限在工作性质、同事上。” “你跟我说说怎么在这么枯燥的工作中找到乐趣。” “举个例子,比如说领导让你去打印材料,你在打印的过程中可以研究一下打印机的使用方法、原理之类的东西。” “啊?这样也可以?”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 “好吧!那我暂时先试试你说的这个办法。如果到最后我还是现在这样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那我就必须采取一些措施了。” “什么措施?”卫莱惊讶地问。 “哈哈哈……,说出来吓死你。辞职?谁知道呢!” “辞职?你疯啦?” “卫莱,你也认为考上公务员就必须从一而终吗?”李念看到卫莱是这样的反应,多少有些失望。 “我……,我并不是这样想的。但是,”卫莱有些为难地说,“你说咱们学校的毕业证含金量高吗?你辞职以后打算怎么办?靠日语吃饭吗?太难了!我的一个研究生同学在上海的一家日企工作,一个月也就拿六千多块钱,除去食宿水电费、交通费,所剩无几。而我,面临着即将失业的局面,我都不知道自己回西安还能不能找到和日语相关的工作了。” “你要失业了?什么意思?” “股东们决定解散公司,西安那边的同事们已经在办解约手续了。” “什么?他们怎么说解散就解散?” “谁知道呢!” “那你怎么办?”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你看,工作真的不好找,就算找到也不稳定,所以你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可是,我真的不喜欢这份工作。” “你不能因为不喜欢就放弃,这样的放弃毫无价值。如果真的想放弃,那你必须找到自己最喜欢做的事。否则,过去那些披星戴月挑灯夜读的日子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嗯,我再考虑考虑吧!” “嗯,考虑清楚了再决定,毕竟是大事。” “话说你回了一趟家,就没有什么事告诉我吗?” “说起这事,我突然想起我带了特产给你和叔叔阿姨。”卫莱说着,找了个垃圾桶扔掉手中的杂物,从包里掏出两袋特产递给李念。 “这是我们家那边的特产,酥圈圈和棋子豆。” “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哈哈哈……,你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吃货,只要闻闻就知道味道不错。不过,味道确实不错!” “那你的心情是不是也不错呢?”李念笑着揶揄卫莱。 “想听实话吗?” “想!一万个想!” “实话就是我很难过。我和他见了面,但他告诉我他可能要去宁夏工作了。” “怎么会?” “怎么不会?他的生命中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我当时听到他说这句话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我压根儿就没想到那个曾经叫我来蓉城的人,那个说让我考博、他养我的人,就这么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 “现在,生活在蓉城对我来说反而成了一种煎熬。每经过一个街角、一家咖啡馆、一家书店,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象他是否来过这些地方,如果来过,又是怎样的一番情形?我迟早会被自己逼疯。” “他在蓉城工作过?” “嗯。前年他签了蓉城的一家公司,叫我也来蓉城发展。我想留在西安,不想来蓉城,为这事大吵了一架。去年元旦前我本来买好票打算和他一起在蓉城跨年,结果元旦当天我外公八十大寿,我迫不得已退了票。” 李念听出了卫莱的哽咽,她向前走了一步,转身抱住了好友。 “想哭就哭出来吧!不用压抑自己的感情。” “我……”,卫莱吸吸鼻子说:“我还好,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李念,我在喜欢他这件事情上用尽了全部力气。所以,当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我以为命运跟我开了个玩笑。你知道吗?我以为他永远都不会离开的,永远都会站在我身后一直支持我。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而且是义无反顾地离开。 “现在的我,就像是一艘失去了灯塔的航船,在浩瀚无垠的大海里漫无目的地流浪……”卫莱说完紧紧地抱着李念在人来人往的小吃街上抽泣。 向前走、向后走的路人经过她们时,纷纷投来不解的目光。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抱着另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流泪,这算怎么回事呢? 她们不为所动,依然站在路中间,相互拥抱着鼓励对方。 “哎,卫莱,要不国庆你别回家了,跟我们去爬贡嘎山吧?” “可是……” “别可是了,去吧!这次回家你也见爸爸妈妈、外公外婆啦,实在没必要每个月回家一趟吧?在家待太长时间,会被父母嫌弃的!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李念说着,放开了卫莱,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好像父母把她虐待的多惨似的。 “好吧!”卫莱放开了好友,“我的身体可以爬贡嘎山吗?” “怎么不能?你不是天天跑步吗?我相信你的肺活量足够大!” “只要你不怕我拖后腿就行!” “不怕不怕,你要是拖我的后腿,大不了我把我的后腿剁了呗!又不是什么大事。哈哈哈……” “你……”卫莱被好友的一番话逗笑了,她重新挽起李念的胳膊,继续向前走。 两个年轻的女孩儿暂时将心中的烦闷搁置在某个黑暗的角落,优哉游哉地在历史悠久的古街上晃荡,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光。她们走进熊猫邮局,带着有熊猫头像的帽子对着彼此做鬼脸,从琳琅满目的明信片中挑选出喜欢的明信片写下对远方好友的祝愿投进信箱,过程中不时笑着偷看对方写的内容;她们沿着光滑平坦的石板路前进,逛一家又一家礼品店,偶尔买一两件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她们站在狭窄深巷的大红灯笼下,对着手机拍各种姿势搞怪的照片;她们流连于挂满许愿荷包的古树下,虔诚地许下自己的心愿;她们驻足于蜀绣馆前,认真地观看女工一针一线地绣出绝世美景…… “卫莱,卫莱!开始唱戏了!我们去看川剧吧?” “好啊!” 李念拉着卫莱穿过人群向戏台跑去。 两个小时前还冷冷清清的戏台,此刻已经是灯火耀眼,正上演着川剧名戏《白蛇传之金山寺》,戏台前早已聚集了无数看戏的游客,卫莱和李念只能站在后面远观。 “我怎么感觉川剧和秦腔有点相似呢?” “什么?”专心看戏的李念听到好友的声音,转头问她。 “我觉得川剧和秦腔存在着某种相似之处。虽然我说不出具体哪里相似,但是总感觉相通。” “当然会有相似之处啦!”李念看着一脸疑惑的好友,笑着说,“乾隆年间,本地的戏子在灯戏的基础上吸收了江苏、江西、安徽、湖北、陕西、甘肃等地的唱腔,形成了用四川话演唱的川剧。” 卫莱不可思议地望着李念,仿佛眼前这个人是从外太空来的。 “卫莱,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李念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我是不喜欢学习,但不代表我不喜欢传统文化。”李念调皮地笑笑,开玩笑地说道:“要不要让姐给你普及一下川剧的相关知识啊?” “好啊!” 这下轮到李念惊讶了,她没想到好友回答地竟然如此迅速、如此认真。于是,她便毫不含糊地说起了川剧的历史:“川剧是四川文化的特色,有着悠久的历史。从声腔上来说,川剧主要由高腔、胡琴、昆腔、灯戏、弹戏五种声腔组成,其中最有名最具地方特色的是高腔。帮腔主要有领腔、合腔、合唱、伴唱等……” “行了行了,”卫莱打断了李念的话,“我就不该让你给我普及川剧知识,太复杂了,完全听不懂。” “以后有空我带你剧院去看戏,现场给你仔细讲解,那时候你就自然会明白了。” “嗯,那时候再说吧!我们还是看戏吧!”卫莱笑着对好友说完,将目光转向戏台。 李念无奈地摇摇头,也开始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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