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城上方的光障消失，重又陷入黑暗之中，坛城内行真等人也不见了踪影。宁靖估摸着再找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新发现，虽然神仙菩萨没有明确说怎么办，但直觉告诉自己情况并不是很糟糕，总是能回得去的，于是就放宽了心，心情舒畅地径直飞回了寮房。 进了屋，大圣正在屋内来回踱着步，时不时地看看宁靖的肉身，显然有些焦燥了。“真是难为他就这么一直走柳儿，还是赶紧归体吧。”宁靖直接扑向自己的肉身。 一盏茶的功夫，宁靖微微张开双眼，又将全身气脉运行了三周，长出了一口气。大圣听到动静，蹿到床边：“怎么样？感觉如何？” “没事儿。”宁靖坐在床边，活动了一下全身的筋骨，虽然腿脚还是发虚，但至少不像以前那样必须静坐休息了。于是他心里纳闷儿：“为什么这次恢复的这么快？难道这大半年没离过体反而功力见涨了？” “那就好，就生怕你出事儿。”大圣用期待的目光盯着宁靖：“去了这么半天，有什么收获没？” 宁靖故意不说话，把眉头紧锁，连连摇头，不断咂嘴。大圣的心登时凉了半截：“完了，完了，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任务失败，白折腾了一宿儿，还累得哥哥我走了这么半天。” “谁让你来回走来着，你就不能好好坐着。”宁靖忍住笑。 “我这不是担着心么。看来还是□□他老人家高瞻远瞩，什么时候都得自力更生。得，赶紧睡吧，明儿还得继续艰苦奋斗呢。” “别介呀，自力更生是必须的，但是人菩萨也有指示啊。” “菩萨？！”大圣跳了起来：“好小子，吊我胃口！我就说呢，出去这老半天，怎么可能啥事儿都没有？没事儿你早回来了。赶紧的，碰到什么了，从实招来。” 宁靖把出去所见到的情景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大圣。大圣听得直捶脑门，啧啧称奇，心中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但也埋怨道：“靖子，你说像老葛呀这些个人故弄玄虚也就算了，毕竟还没得道呢。怎么这些个神仙和明王也都这样啊？” “神仙不说了么，天机不可泄露。” “那还不如不说呢，说话说一半儿，剩下让人猜，这哪儿猜得着啊。” “那是咱们资质愚钝。你就知足吧，这就已经不错了。至少咱们能知道还能回得去，不至于交代在这儿不知道是幻境还是另一个世界的鬼地方。” “这倒也是，菩萨既然都说了能回去那就没跑儿了。咱还是得感谢人家给咱们报了个信儿，等咱回去就烧香去。”大圣伸了一个懒腰，坏笑道：“对了，靖子，我感觉你刚才还去了一个地方，但是故意漏说了呀。” “哪儿呀？”宁靖一头雾水。 “就没去你的夕颜屋里瞅瞅？” “滚！” 这一天宁靖着实是累坏了，头刚挨着枕头就睡着了。在梦里，宁靖觉得自己又像是阴神离体一般，神游太虚。不过这次梦里没遇到大神鸟，而是执金刚神。执金刚神和他称兄道弟，二人把臂而行，游遍天宫。最后两个人一同在无忧宫中推杯换盏，开怀畅饮。宁靖正喝的尽兴，忽然那大威德明王的九个脑袋出现在眼前，吓得宁靖一把扔掉了酒杯，从梦中惊醒，然后就看到了大圣的脑袋出现在面前。 “梦里和谁约会呢？夕颜还是姐？笑的嘴岔子都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宁靖没好气地道：“你就不能不扰人清梦？” “赶紧起来吧，天都大亮了，我这两路拳都打完了。”大圣活动着肩膀手腕子：“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能有什么？难道我们回去了？” “哪儿有这好事儿？五台山！咱们居然在五台山上！”大圣声音里透着激动。 “五台山？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不对呀，那个大白塔呢？我昨夜里怎么没看见？”宁靖收拾利索。 “这我哪儿知道啊？” 两人正说着话，“咚咚咚”响起几声轻轻的敲门声。 大圣一开门，宗净手捧着几叠衣物站在门口。“原来是宗净大师，赶紧里边请。” “两位施主，师父说眼下正值非常时期，今日去妫州，路上应尽量少惹麻烦。二位所穿服饰非我中土样式，这一路恐怕惹人注意，因此依照两位的身材挑选了两套衣裳，还请二位施主换上。” “有劳大师了，还是行真大师想的周到，我兄弟二人在此谢过了。”大圣口中称谢接过衣服。 “贫僧在门外等候，二位换好衣服后，就随贫僧到斋堂用斋。” 大圣把门掩上：“靖子，咱也试试这古代的衣裳。藏青的这身给你。”说着把一套靛蓝的长袍打开。“妈呀，这大褂怎么穿呀？” 看着大圣笨手笨脚的试穿直裾，宁靖笑道：“省省吧，这不叫大褂，跟着我学吧。” “对对对，你是搞历史的，在行。” 二人穿戴停当，跟随宗净去斋堂。一路所见殿宇无不高大巍峨，气势非凡，依稀就是盛唐景象，二人心中惊叹不已：“都说大唐盛世，今儿可见到了。” 用过早斋，宗净又领二人来到方丈室。夕颜早已在此等候，也是一身男子衣裳，更显得俊俏风流。宁靖心中暗赞，不禁多瞅几眼，大圣看在眼里，假意咳嗽了两声，宁靖赶紧转过头去。 大圣微微一笑，主动招呼道：“夕颜姑娘早。”彼时夕颜也已看见大圣等三人进屋，闻言对三人微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将目光移向他处。大圣估计她心里应该还在为昨夜自己夺了她的玉匣而羞恼，当下也不在意，和宁靖二人施礼见过行真。 行真含笑示意众人坐下。众人坐定，行真开口道：“今日夕颜与郑、宁二位施主一同护送宗净前往妫州华藏寺，贫僧在此先行谢过。” “不敢，不敢，大师言重了。”大圣带头还礼。 “当今圣上已下敕令灭佛，为避免节外生枝，贫僧便找了几身衣裳让诸位换了，连宗净也扮作俗家人前行。”大圣和宁靖二人上下打量宗净，这才明白怪不得刚才感觉宗净的打扮有点奇怪呢，原来如此。 “此去妫州路途遥远，贫僧已让人在山下庄园备好了马匹，有了坐骑不出十日即可到达。这一路贫僧别的并不担忧，唯有那斥候令贫僧放心不下。他昨夜未能得手恐怕还会再来，望诸位小心。” “大师放心，我们和夕颜姑娘自会竭力护持不致佛宝被夺。”大圣信心满满，“是吧，夕颜姑娘？”夕颜看了大圣一眼，抿着嘴，用力地点点头。 “诸位错会贫僧之意了，贫僧非是担忧那玉匣安全，而是希望诸位如遇到性命之难时不必以命相搏。”看着众人诧异的眼神，行真接着道：“贫僧乃方外之人原本不应如此执着，何况……，何况对那玉匣，祖师早有预言，一切皆有定数，非人力所能转也。” “既是如此，就依大师之言。”宁靖和大圣对望一眼，欠身答道，“大师还有何吩咐？” 行真看着宁靖和大圣：“二位施主，去华藏寺参访后有何打算？是否还会回来？” “这……”宁靖看了看大圣，想了想道：“大师，是否返回，我兄弟二人现下也不可知。个中原因……实难叙说啊。”大圣也附和道：“是啊，我们也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 听了这话，夕颜在旁微微蹙眉，行真则浅浅一笑：“哦，既是未定，贫僧也不勉强二位回来。所谓去就是回，回就是去，无妨无妨。何况本寺恐怕今日就要大难临头。”大家又闲谈了几句，行真道：“时辰不早了，诸位赶紧上路吧。” 宗净知道这一去这一世就难以再见到师父，早已眼含热泪，对行真行了大礼：“师父保重。” 行真颔首柔声道：“去吧。” 一行人辞了行真上路。宗净告诉大家，为了避人耳目，众人对外暂以兄弟相称。排起序来，宗净最长，大圣次之，宁靖与夕颜同岁。 起初众人尚未从离别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加上相互之间不太熟络，宗净和夕颜都闷头走路不大说话。大圣的嘴是闲不住的，一路絮絮叨叨，插科打诨，活跃着气氛，行了几里路后，宗净和夕颜也不再那么沉闷了。 这一路的景致甚好，碧空中点缀着朵朵祥云，连绵起伏的山体在湛蓝的天空掩映之下愈发显得青翠。宁靖抬眼望去，山势地貌果然和五台山没有太大分别，只不过所见的寺院建筑与记忆中的有很大不同，心中也不为异，知道是时空的不同造成的。 一行人走到了一个相对平缓的地带，眼前一个二层门楼。宗净止住大家，取下背囊，拿出一个竹筒，道：“诸位，请在此稍候片刻，我到窟内去去就来。” 看着宗净拿着竹筒进入了一层的山洞之中，大圣笑呵呵地说道：“正好休息一下，走了大半天了，都累了吧？靖子，还不把水拿给夕颜姑娘？” 宁靖狠狠地瞪了大圣一眼，取出水壶递给了夕颜：“夕颜姑娘，请” “今日这两个人说话倒是客气的很，不似昨日那样。”夕颜心道。 “谢谢。”夕颜轻轻一笑，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水：“我说，你们真的是从西域来的？” “啊……当然。”宁靖没料到夕颜会问这个。 “可我看你们长得不像是西域人的模样。”夕颜看着宁靖和大圣摇头道。 “这个……这个，我们祖上是中土的，所以长相嘛自然就不像西域人。你看我俩的名字也是和中土人士一样的嘛。”大圣随口编道。 夕颜暗道：“这人说话不知真假，不如问问那个叫宁靖的，他看起来像是不会撒谎的人。”就转过头来对宁靖道：“靖兄……”话未说完，大圣见见夕颜仍旧是半信半疑的神情，他忙打断夕颜的话对宁靖道：“你说，这宗净大师干什么去了？这是哪儿呀？” 宁靖也猜到夕颜要说什么，急忙回大圣道： “那我哪儿知道啊？这上面不是写着了么，金……刚……金刚窟。”夕颜见宁靖故意不理她，心中不解：“这人昨日帮我向老和尚求情，我还觉得他为人甚好，今日怎么对我如此冷淡？”便去看大圣，大圣则是笑吟吟地看着她和宁靖。 “金刚窟。”念完这三个字，宁靖感觉像被电了一下，浑身一激灵。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直勾勾瞅着洞口，里面黑漆漆的，深邃莫测。但须臾之间洞内光线大亮，由里而外照耀到天空中。周围的建筑、山脉全都隐没不见了，梦中的那只大神鸟张开双翅又显现在前方，依然威严地注视着他，眼珠清澈明亮。宁靖一个人径自呆住了，耳边似乎听到大圣和夕颜在说些什么，但又听不清楚，二人的声音像是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过了半晌，耳边一声惊雷，眼前光线褪去，宁靖从失神的状态中惊醒。大圣和夕颜一脸关切地看着他，大圣道：“你中邪了？这么叫你都不答应，还好宗净大师把你弄醒了。” 宗净微微笑道：“靖兄弟，可曾看到了什么？如此出神。” “啊，这个……”宁靖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了一些事情，发了会儿呆而已。” “对了，大师，你到这里面干什么去了？”宁靖不想多说刚才看到的景象，连忙转移了话题。 宗净递过竹筒：“这个给你。”宁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正要发问，宗净接着道：“师父昨夜吩咐我下山时到金刚窟内取些水送给你，说你以后定会用得到。” “啊？大师他没有说做什么用么？” “这……师父并未说起，只是说你用到时自会用它。” 宁靖道了谢，一遍将竹筒放入背囊，一边自言自语道：“这金刚窟内还有水？我怎么不记得有呢。” “靖兄弟以前来过这里？”宗净问道。 “啊，并未来过，只是听朋友说起这金刚窟，乃是一处圣地。”宁靖心道不是以前来过，是千年后来旅游过，差点儿就说漏了。他扭过头去，正好看到夕颜那双美目盯着他，似笑非笑，慌得他又将目光转向他处。 宗净也不追问，指着下方道：“诸位，再往前不远就是寺院的庄园，我们抓紧赶路，赶快去取了马匹。”说着带头向前疾行。夕颜紧随在后，边走边想刚才大圣和她谈论的事：“那大圣也是唐突，平白无故地问我是否婚嫁，又没来由的把宁靖一通夸奖？”夕颜又联想到宁靖今日举止，忽然感到心砰砰直跳，双颊绯红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回头去看大圣和宁靖，心中又恼道：“这二人行为举止奇怪得很，说话闪烁其词、鬼鬼祟祟的。尤其那个大圣油嘴滑舌，不知道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鬼的很。不过，这个叫宁靖的人看起来倒像是个翩翩君子，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但……。哼，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我这一路定要弄个清楚。” 宁靖和大圣看着宗净和夕颜走出十余米远，才缓缓跟上，在后面悄悄说刚才发生的事情。 大圣奇怪地道：“又见到大神鸟了？可能是你没休息好吧，还是接着念姐教的咒吧。” “嗯，也许吧。”宁靖心不在焉。 “行了，没什么大事，打起精神来，靖子，好事就要来了。”大圣拍拍宁靖的肩膀。 “什么意思？”宁靖一愣。 “没什么意思，天机不可泄露！”大圣诡秘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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