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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连,援军离这儿还有多远?”宛平推开门,径直走向主位坐下,抵住一波猛攻之后,可用之人越来越少,若是援军再不来,那么这里所有的人,只有等死!    正在观察战局的祁连头也不抬,沙盘上的小旗一个个倒塌,“将军,我们没有援军。”    宛平没有接话,祁连抬起头看向她时,她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还是被抛弃了啊。”    从钰水一役,上京没有紧急征调地方守军起,地方守军亦为理她求救信之时,她便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战死沙场,是她的归宿。    可这归宿,她不想要。    宛平阖上眼,阂上无波无澜下的愤怒,闭眼下的黑暗,只为了看见依稀可见的光亮,眼下一战,实为生死存亡,腹背受敌,宛若绝境。    绝境之中,但凡有一丝一毫希望,也会被无限放大,抓住,“将军,眼下你欲如何。是困在这幽州城内,待城破之日血撒黄沙,还是……”    后面的话,祁连没有说完,宛平就道:“血撒黄沙?可悲我陈氏一族肝胆忠心,一心为国落得如此下场。衍军要不了我的命,一场权力倾轧,自然也不能。你有什么想法,说便是。”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搅动这乱世浑水,”祁连声音很稳,坚定决绝,“一将功成万骨枯。”    听了这话,宛平睁开眼,仿佛又看见陈家百十口人血溅菜市口,染红了菜市口那石碑,染红了无尽野心与欲望,唤醒了这乱世凯歌,白骨无数。    她微笑着,年少既成名的女将杀气具现,翻滚在这一方天地之中,“传书宋持己,我愿降之。”    既然已经白骨遍地,在添上一笔又何妨!    负我者,弃我者,乱我心者,终会成为像牛羊一样的牲口,任我宰割。    永和二十八年,大祁前云麾将军陈宛平——军中唯一女将,大开幽关迎衍军进城,震惊朝野,衍军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南下,一举占据大祁幽云十六州,城池一百七十八座,属民近百万户。    史称“幽州惊变”,因在永和年间,又称“永和丑事”。    六月后,大衍天圣十三年,大祁永和二十九年,幽云十六州之祸渐渐平静,宛平依势接管幽云十六州,向大衍称臣,天圣帝明黄圣旨也终是到了幽州。    宛平无悲无喜,跪在地上,身后跪了一地的随从,为显看中,这道旨意由宋愈来宣。    这是宛平意料之外的,宋愈才华横溢,心怀天下,哪怕是永和帝,都曾言:“此人,得之,便可身居高位,不得,亦保其此生无虞。”    宛平犹还记得,那时她尚未从军,虽不喜,却仍然混迹京中贵女之中,哪怕是那些见惯了翩翩世家公子的小姐们,在看到宋愈的画像时,都不自觉愣了神,那时怎样一个人啊,宛平难以形容——这样的人,该是在九天之上,是犯了什么罪被贬谪下界的罢。    “陛下圣旨,陈氏宛平归降,朕喜得大将,祁国无德,诛杀功臣,天怒人怨,幽云十六州归顺大衍,朕通天之意,封陈宛平幽云王,幽云之地由幽云王所领。”宋愈照本宣科读完圣旨,又微笑着扶起宛平,“在下恭喜幽云王了。”    宛平接过圣旨,合上递给副将,供奉于桌案前,这才道:“阁老见外了,此后你我同朝为官,岂用如此生分。”    宋愈笑道:“那是自然。幽云十六州为祁之旧地,得将军之顾,大衍不费吹灰之力接管幽云地界,实在是大衍之福,亦是幽云百姓之福,不是吗?”    上京强征幽云重税,理由牵强,无非是说幽云多战事,举国供养幽云之地,幽云应作表率。    不仅强征重税,力役亦甚为严苛,简直不把人当人看,幽云百姓早已怨声载道。    若非如此,宛平亦不会顺利开关投诚。    宛平还记得,去年河水干涸,地里的庄稼没了活路,人也没了活路,没了活路的人成了难民,被驱来赶去。    哪里都不让进,难民只有在城外等着,等着城里的父母官下令开城救灾。    可是没有,朝廷的救灾银早在半月前就从户部拨出,一层一层盘剥,最后进的是蛀虫们的口袋。    城门口的施粥摊,粥稀如水,可数尽米粒。难民排着队,端着破碗,指望着这喂狗狗都不吃的涮锅水活命。    宛平意识到宋愈话中之意,也不点破,邀请他坐了上首,道,“福气,别人给的终究太短,唯有自己争取来的,才是真正的福气。”    宋愈半推半就坐了上首,宛平坐在左下首,祁连坐在右下首,其余副将也按着品级坐了。    宋愈问道,“敢问哪位是钰水一役中那神箭手,一箭正中我军指挥将领眉心。”    靠门边的将军恶声恶气道,“是我怎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宛平面无表情,“刘明昌以下犯上,拖出去打四十军棍。”    四十军棍,哪怕是身强体健的大汉也是要躺上几天的,宋愈一挥手,笑道,“哪里就算得上是以下犯上了,愈看这位将军豪气爽烈,箭法精妙,心下倒是佩服。”    “那就免去四十军棍,去城门站岗去吧。”宛平泯了口茶,君山银针三起三落,味醇甘爽。    刘明昌倒也耿直,当场卸下盔甲,大步流星向外走去,没有一丝留恋,若非为大将军之故,他早已将弓箭对向宛平。    大将军一世清白,没有毁在上京权力倾轧,却毁在自己女儿手上。    宋愈静静的看着这出戏,表示一点也不好看,然而还是微笑着,保持一贯作风,劝和道,“王爷这样可是见外了。若是愈连这样的小小将军都容不下,那未来数月,我又怎与你共事。”    宛平闻言抬头,终于有了一点惊异,“阁老不回天启,打算留在这荒凉之地作甚。”    “陛下任命愈为钦差,携助新任幽云王治理幽云十六州,直至幽云彻底归大衍所有,”宋愈反问,“莫不是王爷不欢迎在下。”    宛平咬碎银牙,“欢迎,怎么会不欢迎。得阁老相助,我也放心。”    宋愈点头微笑,“那是愈便放心了。王爷已为二字王,该是自称本王了。”    “繁文缛节,何须见外。”    上京皇城御书房,丽妃身披薄纱款款走来,勾住永和帝龙颈,呵气幽兰,醉了一室春光,“陛下可是好久没来见臣妾了呢。”    永和帝稍稍用力,丽妃便仰躺在永和帝怀中,丽妃惊呼,伸出玉指轻轻点着永和帝的胸膛,“陛下好坏。”    年近中年的永和帝终于也是没了少年时的万丈雄心,沉迷在春闺香梦之中。    “探子来报,天启方面任命陈宛平为幽云王,封地幽云。”屏风外的侍监接过暗卫密信,跪在地上念到。    这短短数十字,打碎了这一室春光,永和帝大手一挥,推开丽妃,又将檀木浮雕桌上的奏折弄散了一地,若非桌子太重,他恐怕会掀了这桌子,平息满腔怒火。    大衍果真是好样的,前脚还在与他同盟,转头就封了陈女为王。    丽妃跪在桌脚边,衣衫不整,发髻凌乱,永和帝伸出手,抚摸着丽妃光滑的、因为情/欲而绯红的脸蛋,慢慢上移,仔仔细细绕着丽妃眼睛摩挲,这双眼睛,可真是像极陈女。    形似却不神似。    陈女眼眸里是浓烈杀气,丽妃望着他时,却是一江春水。    丽妃颤抖着,惧怕着宠了她两年的枕边人。    良久,永和帝眯着眼睛,拉起丽妃,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犹如稀世珍宝,“还是你听话,朕就喜欢你。”    帝王喜爱,算不得数。    屏风外的侍监依然跪着,等待皇帝的命令。    永和帝将头埋在丽妃脖颈间啃咬,终是闷声闷气吩咐了一句,“交给国师去办,他说如何那就如何。”    侍监得令,退出御书房。    永和帝抬起手捏着丽妃的下巴,低声呢喃,“这双眼睛啊,真是像的很呢。”    丽妃眼含泪水,颤颤巍巍道,“陛下可是吓坏臣妾了。”    自两年前,她在后/庭偶遇帝王以来,便是被精心呵护着的,绫罗绸缎,金银珠玉,帝王恩宠无数,甚至她病了,陛下在忙,也亲自喂她吃药。    永和帝每每看向她时,温柔多情,从不像今天这般,古怪诡异。    永和帝大笑,突然手中用力,面露凶光,额头青筋暴起,喝道,“除了眼睛,哪里有她半分神采。”    “滚出去!你卑躬屈膝给谁看!”丽妃被推倒在地,碎了一地的瓷片扎进她的手心,一双白嫩的手刹时血流不止,低落在猩红地毯之上。    丽妃惊慌无措,匆忙向外退去,忽视半露香肩,就连皇帝赏赐的金缕玉鞋,也跑掉了一只。    永和帝终是感到无能为力,用这半壁江山,始终换不来一个心头至宝,早知道,带她去看什么刑场,威吓不抵用,一根链子锁起来就是,哪弄成现在这样,人没了,天然屏障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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