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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宋愈那里出来,宛平直径走向练武场,顾宇恒已在此等候多时,见到她来,简单的行礼问安。    顾宇恒还是一身灰黑劲装,盔甲脱了由侍人捧着,手持名剑惊鸿,剑身泛着青光,无繁复花纹,寒气逼人,上过战场的剑,通常以鲜血祭剑魂,剑锋所指之处,杀气具现。    宛平扬起下巴,侍人替她解开披风后旋即退下,她接过纯钧,冲顾宇恒点点头。    随后可见顾宇恒剑身朝下,向宛平冲过来,宛平提起剑一挡,两人随即你来我往,一招一式,干练凶狠,剑起剑落,你进我退,剑锋所指,皆化作废墟,两柄神剑剑气逼人,顾宇恒抬脚向宛平踢去,她侧身闪躲,绕至顾宇恒身后用剑柄抽他的肩胛,顾宇恒踉跄间,她抬脚一踢,顾宇恒向前踏几步方站稳脚跟,只见纯钧横在他的脖颈处,再往前一厘,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顾宇恒将手中剑收归鞘中,大笑两声,说不出的酣畅淋漓,“痛快。”    宛平收起剑,单身持剑负在身后,目光不知停留在何处,道:“你查出那人的底细没有。”    顾宇恒转过身,她站在阳光里,黑发随风飞舞,数不尽张狂恣意,孤冷倔傲变成利爪,成为她抵挡侵扰的盾牌。    “只一夜,属下实在难以查到。”顾宇恒站的笔直,军人气质顿出。    宛平斜斜看了他一眼,道:“要你何用。”不过她知晓自己是强人所难,突然冒出来的危楼确实让人不得不防,虽说合作已成定局,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理她还是拎的清。    将纯钧收回腰间,静候在场外捧着她披风的侍人上前为她系上,披风及至脚踝处,黑底缎面上用金线绣着凤雀古纹,翅膀微扬,等着冲出云霄,翱翔九天,皇帝赏赐的物件,大气又保暖,实用性很高。    顾宇恒跟在她身后,道:“不过,属下猜测危楼不止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与世无争,私下里恐怕与其他权贵有所勾结。”    宛平冷笑,“他要是真与世无争,改朝换代的时候继续藏着就是了,何必筹谋至此。”    “不过,危楼假若只是需要兵权,不一定非要找上我们。”顾宇恒沉思一会儿,也不知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宛平冷笑,带有嘲讽之意,“可在幽云境内,本王可随意调动军队,其他封王若想调动军队还得向皇帝请旨。要造反,一要兵马二要钱粮,封王世家最不缺钱粮,若非有朝中重臣,那等秘辛,只怕是要烂在骨子里也没人会知晓。百年传承,世家做尽多少肮脏事,拿出来都是把柄,危楼是掌握了什么把柄在手,俨然暗处的帝王。”    当一个王朝的官员开始背叛王朝,也许谈不上背叛,只是以王朝机密作为交换,由内里腐蚀表面的华美祥和,那么那个王朝,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只是,这危楼究竟是何时存于世间的呢?第一任主人下了一盘怎样的大棋,以时间为棋盘,人世间所有人为棋子,一步步走向危楼所设想的深渊,再由危楼重构秩序。    顾宇恒惊道:“危楼好大的野心。”    宛平仰天,默然不语,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野心又如何,只要有足够的实力撑的起这份野心,那么过程如何,任由他人评说。    只要最后的君临天下,万民朝拜。    “倘若十五还在……”顾宇恒怅然道,“我们又何必受制于人。”    甫一听到十五,宛平面色松动,深邃眼眸里闪过愧疚,很快又很好的掩藏起来,她低喃,“十五,不在了。”    她连他的尸体都没能夺回,只能眼睁睁看着十五死了还被吊在城楼之上,风吹日晒,不能入土为安,而她,在这锦衣玉食富贵乡里,刻意不去想他。    刻意的想要去遗忘十五倒在血泊中的样子,他为她争取时间,她策马远去,回头只看到他依旧面带微笑,依稀还是那个在她被罚跪时送去一碗阳春面的少年。    “十五那一支暗人全军覆没,又没法安插新人上去,所以啊,必须与危楼合作。”宛平叹息,同时,她更想知道的是危楼在十九年前的那起事端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祁连迎面走来,打破这悲伤僵局,他一贯爱在言辞上戏耍宛平,“才一夜不见,是发生了什么,王爷就如此伤春悲秋,实在不像王爷平日里铜墙铁壁,百毒不侵的模样。”    宛平睨了他一眼,“本王听着这话,不像夸赞更像是讥讽。”    “是吗?也许是王爷多想了,我正准备去城北断崖,王爷可要一同前去。”祁连直接做了请的手势,由不得宛平拒绝。    顾宇恒识相的告退,况且军中还堆了一堆的军务等着他去做。    宛平携祁连来到马房前,马官恭恭敬敬牵出宛平的坐骑,额上白色斑点熠熠生辉,眼角有泪痕,马身为黑色,高大健硕,看上去威风凛凛。    “的卢,马白额入口至齿者,名曰榆雁,一名的卢。奴乘客死,主乘弃市,凶马也。也就王爷敢骑它。”祁连抚摸着宛平专属坐骑,马儿性子不好,不给他摸,一摸就撂蹄子,到底是通人性的名驹,不敢伤了祁连。    祁连咂咂叹道:“这么多年了,就是不喜欢我,我这是在夸你,神气个什么劲儿。”    宛平牵起缰绳,安抚喷着粗气的如风,“选一匹马去,坐车里有什么好玩的,策马扬鞭才是正经事。”    祁连站着不动,只吩咐马房牵一匹性格温和的马出来,像祁连这种不会武的文人骑起来是最好的,他翻身上马的姿势,倒是干净利落。    宛平摇头失笑,由得他去,自顾自上马,扬鞭远去。    的卢马脚程本就快,日行千里都没问题,在内城中要顾念行人不敢放开了狂奔,出了中门就撒开了蹄子,扬起一片灰尘。    祁连卯足劲儿也追不上宛平,索性也不去追,放慢速度欣赏官道两旁遮天蔽日的古树,“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都说的卢马快,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正在游神之际,宛平声音从前方传来,“你在做什么,还要我等你多久。”    祁连含笑望去,宛平停在官道正中,如风不甘心的前蹄还在地下摩擦,蠢蠢欲动。    他连忙打马上前,抱怨道:“王爷这马腿脚利索,不像我骑着的这匹,足像饿着它似的,腿脚快不起来。”    宛平瞅了眼他身下的马,又瞅了眼自己身下的马,憋着笑,道:“小马官果真给你牵了最温顺的马,这马我只见京中小姐们骑过,想不到这里也有这种马。”    好在宛平控制着如风,不让它飞驰,与祁连并排而行,刚刚策马奔腾只为发泄心底压抑许久的不满,现下倒是好了很多。    祁连苦着脸,“这马官心眼忒坏,纵然我再不济,也不至于沦落到和闺阁小姐们骑同一种马。”    宛平终于还是没有憋住,放声大笑,“你说的要温顺的马,小马官牵给你的这不就是温顺的马,它还没冲你撂蹄子,你就知足吧。”    祁连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宛平只好换句话说:“要不,你骑我这如风,我们换着骑。”    祁连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宛平,没见着如风冲他呲牙咧嘴撂蹄子的样子是如何凶狠,他要是真坐上如风,只怕也要被这有灵性的畜牲撂倒在地。    北城断崖,坡陡险峻,呈月牙形弯曲,寻常人是难以登上断崖之顶。    新王府正是修建于月牙凹进去那块,两面又有高山护卫,山上灌木稀疏,坡度较缓,正好适合用来训练军队。    新址前二里外有天然河流,正好可以当做王府第一道防线,不得不说,祁连眼光颇佳,地址选择正合宛平心意。    宛平背着祁连身形灵活,登上断崖之顶后嫌弃般的放下祁连,从断崖远眺,可以看见幽州城内大半的街道景象,视野开阔。    她低下头,由于云雾缭绕,看不清王府大致轮廓,这一点也是极好,没有上位者想要自己的府邸轻易被人窥视。    “不知王爷可还满意此处仙境。”祁连一面将压皱的衣袍抚平,一面问宛平。    宛平轻笑:“还行。”    祁连看宛平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他走到宛平身侧,忽起狂风,吹的整个人摇摇欲坠,衣袍扬起,宛平伸手抓住他的手,关切道:“小心点,从这里掉下去不是闹着玩的。”    祁连偏头看向宛平抓着自己的手,虽然她很快放开,他颇为惋惜,复又抬头眺望远方,道:“都说高处不胜寒,这才是真真正正的高处不胜寒。”    狂风怒号,掀起惊涛骇浪,宛平顺着他的目光,那个方向是大祁。    “从前我不曾问你究竟从何方来,如今,你可会告诉我你究竟师从何门,又从何而来。”宛平有一丝困惑,越是亲近越是难以容忍秘密。    祁连愣了半晌,不知该如何回答。    天大地大,何处为家,何处是他的归宿,他从来不知,心没有栖息之陆,何处不是漂泊。    良久,祁连道:“师从天地,自天地来,去也往天地去。”    宛平轻叹:“罢了,你不肯说随你。”只是,莫要背叛我,不然我不知我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这句话,宛平在心里补充。    “太冷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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