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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平脚踏出房间时,发现祁连站在院外像是等候了多时,不由的有些疑惑,照着平常,他不会这般远远的站在院外,总会寻了理由坐在外厅等候。    这会子,倒遵守起男女授受不亲的理来,着实怪哉。    更何况,她身在军营,早把自己当做男儿身,区区男女之防竟也是可有可无。    遂问道:“我怎么觉得军师今天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客气什么,进屋来坐呗。”    祁连双手拢在大袖里,换了灰黑常服,欲言又止的模样更叫宛平心下疑惑不以,何时他就这样客气了,分明是有话不好言。    挥手示意式微退下,式微福了一礼,倒退三步后方才转身向院外去,路过祁连身旁时只觉惊为天人,面若桃花。    这时祁连才上前,停在宛平身前,不远不近,将将三人距离,他有些担心,道:“皇帝陛下召你去京,是由他太极殿的宫人来传,名扶余,如此看来,你不得不去。”    “扶余?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宦臣,”宛平沉默了一会儿,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会儿,说道,“他也是个有趣的人,可惜受家族出身牵连,不然这世上,又多一位枭雄。”    要说这扶余,实在是不太走运,在家中又是旁系又是庶子,上不得台面,人家自个儿发愤图强博了条出路,军功傍身,再不济,也能当个禁军校尉,再高也是不能了,毕竟出身摆在那里,大衍嫡庶分明,哪怕是高门的庶出,都不如寒门的嫡子在朝堂上受皇帝重视。    这也是有典故的,天圣帝是皇后所出嫡子,却差点被宠妃庶出皇子夺了太子位,要不是有母家撑着,只怕这皇帝就该换人做了,同时这也是天圣帝远高门的原因,世家力量太过强大左右了帝位继承。    宋愈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虽为寒门,但到底嫡出。    不由得为扶余叹惋,原本可以身穿绯袍配银鱼符,哪里知晓家族贪污太多,惹得皇帝不快,那族长倒是个魄力非常的傻瓜,原本牵连不到旁系庶子,哪知行刑的时候不服气,破口大骂皇帝,给皇室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天家威严不容侵犯。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无辜牵连旁系近亲,扶余好好的前途是没了,世事无常,人家反而没死,反而哄得皇帝赦免他的死罪,只是可惜了。    “去长安,这可不是什么蟠桃盛宴。”祁连有些紧张,“我看这八成是楚霸王为刘季设下的鸿门宴。”    宛平有些好笑,说道:“管他什么宴,总得要去。再说了,我才封王,自然是要去宫中亲跪谢恩。更何况年关将近,我见识过祁宫的夜宴,至于衍宫,倒是头一次。”    “我猜你定不会带我前去。”祁连微微一哂,有点渗人。    宛平点头,忽然一瞬间明白了祁连为何站在院外,他这是想自己带他去,又不肯明言,别扭呢,她神色自若,语重心长道:“军师呀,不是我不肯带你前去,是此去没有武功的人行事不便。”言语之中有些无奈,又不知该如何宽解祁连,让宛平犯了难。    祁连冷哼,偏头不语。    见状,宛平上前将手搭在祁连肩上,给他往院外带,边走边说:“军师莫要气恼,随我去见识见识赫赫有名的宦臣扶余,等会子还要去朱雀门收拾残局。”    军师不搭话,宛平手上使劲,半强迫推着祁连往前走,有感而发:“我这王爷当的真是忙碌,明明又没做什么事,偏偏又不得空闲,说书的果真只是乱说,什么富贵闲王爷,都是逗人发笑的。”    来到驿站大堂,扶余背对着大门,抬头看着堂上匾额,听见动静声,转过身来,冲宛平行了个礼,自持身份,也只轻轻弯身了一下。    扶余体格瘦小,偏瘦弱,有些弱不禁风,然而其实蓄力全身,一触即发,活像兽苑中的豹子,惹不得惹不得。    “这就是名冠天下的扶余内侍罢,果真百闻不如一见。”祁连被宛平强压在右上座坐下,自己坐在左上座,又指着空着的位置对扶余道:“内侍莫要和本王客气,随便坐就是了。”    活像别人的高堂,宛平心眼忒坏。    扶余无法,只得坐了下首,道:“想必祁军师已同王爷讲过,陛下召王爷进京,不得拖延。”    “是了,只是这再拖延不得,也总要许本王三两日收拾收拾,本王身为女儿家,不同于其他王爷,衣物饰品总要带齐全,又要准备胭脂水粉,穿衣打扮这等事在女儿家眼里可是大事,内侍不会不知吧。”宛平长吁一口气,无奈道。    扶余没有不屑,心头跟明镜似的,只道:“总归离年关还有月余,只三两日并不碍事,既然王爷同意,那在下也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罢甩袖而去,衣袂拖在门槛上,直至消失不见。    祁连发笑:“好一个女儿家。”言下之意则是你都可徒手打虎,普通男子都比不过你,还好意思自称女儿家。    宛平冲军师一笑,有威胁之意:“我本就是女儿家。随我去南城还是不去,长恨恐怕久等了,这都日上三竿。”    祁连表示不想去看那劳什子临安许氏遗脉,宁可去北城和莫宣厮混,被宛平打断:“那里有先生在,你去打扰人家做甚,还有,我倒不知你何时去过金陵,还给我家摸了个熟。”    “呵,王爷以为我会说。”祁连轻笑,抬眼向宛平望去,脸皮厚得没有变化。    “自然不会,军师啊,你去和那危楼说道说道,就说我应了他们的合作。”宛平留下一句话就往外走,留下祁连一个人端坐在椅子上,也不管他是不是应允了。    出门时恰巧碰到宋愈,宛平和他寒暄了两句,她道:“本王正要去看看流民,阁老可要同去?”    宋愈坐上马车,微微欠身,有些不好意思道:“愈正要去州府,多谢王爷相邀。”    “哦?这样啊,那本王就不打扰了。”正好顾宇恒将马牵了出来,她翻身上马,一手拿着皮鞭,扬长而去。    从州府要了司户和几个幕僚,那些人早就在朱雀门等候着,一万多人的户籍要重新登记,也是个费时费力的活。    去到城门处,果真如许长恨所说的那样,十三具尸体整整齐齐的摆在城门口,其中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少年。宛平站在城头,莫名有些佩服起许长恨来,从万人中搜寻这十三人,可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只一夜,足见许长恨的能力,可为谋士,可为将军,双栖人才啊。    虽说不敢保证余下的人中是否还有探子,不过昨日既然放出话去,宛平自然是要开城门的。    在军队的虎视眈眈下,流民自发排起长队,在司户幕僚处一一登记,有壮丁愿意参军者直接由顾宇恒统领,总八百人,其余男子,都去城北修建王府,妇孺皆留在南城,已划拨一片区域为善堂,直至他们完全适应幽州。    这等琐事自然是不用宛平来操心,她来城门只为许长恨而来,至于探子一事不过是考验,她还从未把探子放在眼里,只是麻烦些罢了。    不过好奇还是存在的,她吩咐人给许长恨准备了驾马车,马车中是准备好的吃食,许长恨坐在车中,看食案上的花露甜点,不由得一愣。    世家多讲究喝风饮露,给自己弄得是仙人之姿,在这等情况下,实在是一种讽刺。    半晌,许长恨终于是收起了世家的风骨,抬手挑开帘子,道:“王爷多虑了,在下早已成了孤家寡人,不讲究这等排场。”    “本王想着长恨受奔波劳累之苦,又饥一餐饱一餐伤了胃,这才吩咐人准备了这些清淡小点,”宛平骑在如风上,向马车靠拢,道:“长恨先垫一下肚子,等到了驿站医师看过后,再好好用餐也不迟。”    许长恨没有想到她原是这样心细,伸手拿起桌上甜点就是狼吞虎咽,又猛地灌下玫瑰花露茶,这才稍稍有些平复,问道:“王爷就不好奇在下是如何在一夜之中找到那些人的?”    “好奇,不过你不说本王自然不会问,不过长恨你就肯定你把探子全部都找出来了?”宛平面朝前方,如风放慢速度和马车并驾,穿过城中就是北城,幽州核心所在。    城中人群较多,见到宛平都不自觉的避让在道路两侧,依稀可以听见女儿家们都心神荡漾,好一个威风凛凛的女王爷女将军,犹是春闺梦里人呵。    “王爷不会真以为在下只用了一夜吧,自在下到幽州时就知王爷为何不肯开城门的原因,从半月前就开始留意,”许长恨娓娓道来,“其实应该是有两拨探子,一拨用来吸引注意力,表面上闹的最凶,而真正的探子都潜伏在人群里,不好辨别。”    宛平道:“其实本王并不惧探子,只是心中有芥蒂难消。”    许长恨了然于胸,道:“昨日狂言见罪王爷,还请王爷见谅,只是王爷,就算是要报仇,也不可丢了曾经的坚守。”    “无妨,”宛平沉默了一会,道:“也是我着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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