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亲来了”柯梦南看着丢丢笑道。 小丫头可能有点紧张，立刻没了动静，柯梦南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笑：“傻瓜，怕什么？” 其实隔得老远，林倩就听见了屋子里的笑声，她站在门口甚至犹豫了片刻，要不要去敲门。 展秦家的地址没变，房子也还是那个样子。楼道里面似乎被重新粉刷过，杂物少了很多。楼道里的玻璃窗换了新的，只能开一点点，不像以前那样可以开到90度，甚至可以把整个身体都探出去。 哪里有什么地方是不会变的？她在心底轻轻的叹气。 门铃响，笑声也消失了。这让林倩觉得自己的出现几乎有点多余。 然后门就开了，展秦的家却真的一点点都没有变过。一切的一切都和从前一模一样。桌子椅子沙发，甚至桌布和沙发巾也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在这个房子里所有的记忆都被唤了起来，那一瞬间的熟悉感和归属感让林倩有点想哭。 再然后她看到了丢丢，穿着她小时候穿过的衣服，带着她小时候带过的头箍。依偎在展秦身边，像极了小时候的自己。 没出息的自己。 她忽然觉得很委屈，自己从小到大以来的感情和坚持像一个笑话。 也许本来就是一个笑话，所有的主动权都在展秦手里。 他想在一起就在一起，想分手就分手，想复合就复合，想把女儿带走，女儿就会乖乖的跟他走。 自己呢？自己算什么？ “谁让你来的？”林倩径直冲到丢丢跟前，大声喝道：“谁让你带这些东西的？摘下来！” “妈妈........”丢丢撇着嘴低声的叫她。 “不许哭！”林倩说着瞥了一眼摊乱在桌子上的照片和考卷，所有小时候的回忆都被点亮了。这些东西在那一刻似乎都变成了她刚刚嘲笑自己的证据。证明着她的幼稚和不堪。 “妈妈.......”丢丢的声音小小的，眼泪却忍不住的掉了下来：“你别生气了。” “跟我走。”林倩说着，去拽丢丢的胳膊。 她看上去很凶，眼睛都是红的。 “疼.........呜呜，妈妈......”小丫头不敢大声哭，只能死死的拽着展秦的衣服不放。 柯梦南看不过去，上前把丢丢搂在怀里：“你们的事情自己解决，不要吓到小孩子。” “林倩，别这样。”展秦的话像一个阀门，触动了林倩从进门开始就死死绷着的那根神经。 她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低着头，拼命的吸气试图压抑住那些莫名其妙的眼泪。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林倩轻轻的问：“你把这些东西都留着干什么？” “我......我留着....留个念想。”展秦木偶一样的笑，气氛尴尬的简直像马上就要地震了一样。 柯梦南被空气压抑的实在有些难受，忍不住冲林倩笑了笑：“这些都是展秦的宝贝，他平时动都不让我动一下的。” “宝贝？”林倩抬起头来，眼睛里都是泪：“哈哈，我都感动哭了呢。他真本事，把人甩了看都不看一眼，却把这些没用的东西留着当宝贝。” “哎，其实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展秦那时候主要是................”柯梦南话到嘴边，一个激灵。自己停了下来。 “柯梦南！”与此同时展秦大声喊他的名字。 林倩不明所以，笑道：“主要是什么？主要是为我好对吗？主要是不想耽误我对吗？主要是觉得他配不上我对吗？那我呢？我就活该被他扔在青岛，活该自己去美国，去过他认为我应该过的生活。是这样吗？我还要谢谢他，谢谢他骗我，谢谢他抛弃我，谢谢他放我走才能有更好的生活，是吗？？” 林倩吸了一口气，又笑：“然后现在我还要谢谢他这么多年没有忘记我，把我的这么多垃圾保存的这么好，谢谢他的关心，谢谢他的成全，谢谢他对我和另外一个男人的祝福。对吗？” 这许多问题一个接一个，搞得柯梦南几乎无言以对。 “林倩！”展秦扶着茶几站了起来。所有的话都堵在胸口，可能说什么，该说什么，又从何说起？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短，短到展秦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林倩的呼吸，体会她的委屈和悲伤，却永远也看不清她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林倩笑着问：“对不起吗？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你从来就没有承诺过我什么，我自作多情。”林倩说着自嘲地笑笑：“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长长叹了口气，低头去看桌子上的笔记和照片：“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的，谢谢你保管这么久..........” “不要！”展秦蓦地蹲下身子，试图去找那些笔记和照片，他动作飞快的在茶几上摸索着，粗鲁而焦急。桌子很乱，什么都有。柯梦南的那句小心还没出口，丢丢喝的果汁杯撒了，没喝完的橙汁散了一片。陡然间展秦神色大变，他低着头，眼睛几乎贴着桌子去找散落在桌子上的东西。 过了这么久，但是眼前的一切仍然让林倩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掐起来那样的难受。她想哭，但是又不允许自己哭出来，所以只能疯了一样的把所有的委屈和心疼全部用另外一种方式发泄出来：“根本没用的东西！留着干嘛？证明你喜欢过我？还是证明曾经有我这个人存在？”林倩说着随手拿起以前的笔记本，用尽全力的撕成两半，哭道：“都是废物！你早就不需要了！我也是，对你而言都是废物，你根本不需要。” 这个变故太快，柯梦南抱着丢丢简直抢都来不及。 “不是的！”展秦站在原地，忽然放大了声音喊道。 世界安静了下来。 “林倩你过来！”展秦轻声命令道。 林倩没有动，于是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 “说话！”展秦很不耐烦的喝道：“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他生气了！ 柯梦南心说坏了。他瞥了一眼林倩，谢天谢地这姑奶奶貌似也看出苗头不对，乖乖的把手里的东西递了上去。 “你别走。”展秦完全是一副命令的语气，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笔记本已经被撕坏了，里面的纸页一片一片的散落开来，像深秋的时候，摇摇欲坠的树叶。 展秦贴着眼睛看了很久，轻轻的叹气：“这是高一语文的笔记，对吗？你帮我抄的第一本笔记，封面呢？封面上贴了你当时最喜欢的一张大头贴，你说要让我一看到笔记就想到是你的作品，时时刻刻记得你的好。对吗？你还让我保存好，说你以后念高一就可以不用写笔记了。我说的对吗？” 林倩默然。 展秦向后退了两步，就着沙发边缘坐了下来。旁若无人的把那些笔记本的碎页在腿上弄整齐，往前探了探手，摸到桌子上的东西便拿了起来，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坏了一样：“这是你十岁生日的时候带的头箍。淡紫色的是吗？”他说着凑到眼睛前面睁大眼睛看了看，微微的笑：“颜色太浅了，我已经看不到它轮廓了。我记得是右边蝴蝶结下面的珠片掉了两个是吗？”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去摸：“这里！你说是我弄坏的，要我赔一个新的给你。我托我爸爸买了好几个，你都说不对。为了这个你不高兴了好几个星期。其实林倩，我爸买到第三个还是不对的时候我有央求过他让他带我去挑。被我爸爸拒绝了，爸爸都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别说你了！他当时这么跟我说的。”展秦又笑了笑：“我一个人，一个人的话实在没办法出门。所以......所以我一直把这个坏的留着，希望有机会可以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新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描摹着这个头箍的样子：“其实我真的可以分辨出区别的，我当时摸过好多好多次，如果我爸爸肯带我去的话，我只要稍稍碰一下就可以知道是不是跟它一样。而且当时我还看的到，我可以看颜色的，真的。” “别哭。”展秦轻声地说：“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拿给我。那里面应该有你第一次考试不及格的考卷，你很害怕根本不敢让你妈妈签名，跑过来找我，要我帮你藏起来。我一直藏在抽屉里，藏到现在你妈妈应该也不知道考卷在我这里。” “你的照片我这里的，大多数是合影。我们两个人的合影只有两张，除了漫展那次。还有就是你十岁生日。你小时候一点都不喜欢拍照，人家喊123你就不知道怎么笑了，每次不是龇牙咧嘴就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所有的小事情都被展秦像宝贝一样一件一件拿出来细细的说。有很多记忆林倩自己都早已模糊，而在展秦看来，都是曾经答应过她的承诺，信守下来的誓言。 林倩第一次知道，一直以来，他竟然是如此认真对待她说的每一句话，她提的每个要求。 他的爱像一片海，广袤而包容。他把自己的心藏在大海最深的地方，所有不好的情绪，负面的想法，自卑，无助，孤独都被他藏了起来。留给林倩的永远是最平静的蔚蓝。 “你的事我都记得。”展秦笑着抬起头，目光虚无的落在空气里。 林倩记得他以前也说过这句话，在他第一次高考的前一天晚上，她去为他喊楼的时候。 “那你为什么要放弃？”林倩上前一步，看着展秦的眼睛，哭着问道：“你最后为什么要放弃？你为什么抛下我让我去美国？为什么？” “我............”展秦语塞。 “我说了我不在乎的，我不在乎你上不上大学，看不看的到。我说了我什么都不在乎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为什么从头到尾都不肯相信我！！”林倩哭着喊：“你把我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都记得这么清楚，一件一件拿出来告诉我，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可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为什么？？” 展秦没有说话，柯梦南急的几乎心都要跳出来了：“展秦当时真的是没办法了！” “什么是没办法？”林倩冷笑道：“如果当初我告诉你我怀孕了，你会跟我走吗？” “那是两回事啊！展秦当时............”柯梦南话说道一半。冷冷的打断了。 “不会！”他淡淡的说：“我会让你立刻把这个孩子处理掉。” “我不呢？” “林倩，我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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