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萧木青和赫连戎真便在饭桌上聊着阿笙的事,萧木青甚至有种想要收阿笙为干女儿的冲动,而赫连戎真听了也忙不迭点头表示赞同,他太喜欢那丫头了。可是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妥,便对萧木青说,若是收为干女儿,那就不能和他小崽子在一起了。萧木青一听气的捶他,说笨死了,那是亲上加亲!而后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偶尔笑的大声。 而阿笙现在便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之前阿英怕她着凉,特意拿来个垫子给她。可旁边的皇甫憬不乐意了,说他也坐在这里,怎的他没有垫子,阿英便踹了他一脚,吼了声,你个大男人矫情个屁!就不管他,直接到后堂去吃刚才好不容易从阿笙嘴里剩下的点心,他现在若不吃,等下就要被他老头全数抢光了,到时候,有他悔的。 厅堂里的烛光暖暖的照到院子里,正好照到阿笙的身上,皇甫憬望着阿笙身上的光久久不语。 阿笙看他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就问: “怎么了,十三,在想些什么呢?” 皇甫憬低着头,闷闷地说: “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阿笙觉得他有心事,刚才在饭桌上有一刻他的人就是恍恍惚惚的,像是在想些什么。 “十三,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有什么说出来会舒服一点。” 皇甫憬抬头看了她一眼,复而又低下头,沉默了良久,才缓缓说道: “阿笙,你知道的,我是皇甫家排名十三的孩子,我家最小的姗妹排名十五,外面的人都以为我们皇甫家有十五个孩子,但这只是排名而已。皇甫家没有这么多孩子,其实只有十二个,有三个还没出生就......而如今皇甫家算我之内的就只有十个了......” “咦?你刚刚不是说有十二个吗?怎么现在只有十个了?还有两个呢?” 赫连英突然在后面出声,把阿笙和皇甫憬吓了一跳,他俩一回头,就看见那家伙蹲在身后,一脸疑惑的表情。 皇甫憬顿时站起身大吼: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你不是在后堂吗?!” 阿英一脸无辜,眨着眼睛回他: “就你刚开始说的时候。”阿英拉着他坐下:“快说,还有两个呢?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皇甫憬白了他一眼,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阿笙等他一坐下,就轻声问了一句: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皇甫憬弯了腰,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而握,寂静的夜里他的声音有掩饰不住的伤感: “我大哥二哥,其实应该是表哥,是我妍妍慧姑姑所生,而我最小的姗妹则是我大伯的独女。而其他的孩子,是我爹与他的四任夫人所生。这天下没有人不知我爹娶了四任夫人,第一任是前任太师风晋国之女风细细,现在也就是我大娘,我大娘给我爹生下了我三姐皇前湘还有我四哥皇甫曦曜。” “皇甫曦曜?就是那个昆仑公子榜排名第二的那个吗?”阿笙问了一句。 皇甫憬点了点头,阿笙顿时一愣,阿英看她那摸样,啧啧说道: “傻丫头,皇甫家的那些男儿你是没见过,说都是人中之龙一点都不过分。” 听到阿英这句话,皇甫憬突然苦笑了一下,但转瞬即逝。下一刻,他继续道: “我爹的第二任妻子是一位叫薛曼荷的女人,我只听说她来自幽州,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但从我记事起,我就很少见她笑过,她的笑容只针对我爹一人,整个皇甫家的人都知道,她极爱我爹,她与爹有四个孩子,我七哥,九哥,贞姐,还有我十一哥......”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一下,过了片刻才道,脸上有着柔和的光: “最后一任,便是我娘谢晚池。我娘的家在江南,江南女子身上特有的温婉娴静,我娘都有。我娘很爱我爹,我爹也格外的疼爱我娘。娘跟爹有两个孩子,我,和我的亲哥哥皇甫熏......” 这时,阿英突然觉察到一个问题,开口疑惑地问道: “慢着,十三,你说你爹有四任妻子,你说了前两位,还说了你娘,但第三任呢” 这时阿笙也是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皇甫憬低着头,笑了,那笑容里的涩苦与无奈看的阿英与阿笙两个人俱是一怔。在两人的视线里,皇甫憬慢慢地抬起头,望向了府墙外那高高挂于寂静夜空中的一轮明月,霎时那属于脑海中最深处的记忆,如潮水般不断涌来。 夜色深沉,他的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的飘忽沙哑: “第三任啊......第三任也是个江南女子,那女子名叫苏娆桑,她是我爹这一生中最爱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因为爱而被娶进皇甫家大门的女人。这么多年来,爹的心里只有她一人。理所当然,她所生的孩子也是爹最心爱的,那孩子名叫景祯,排名十四,是皇甫家极其受宠的孩子,是爹和爷爷最疼爱的小十四......” “我这个名义上的三娘,与爹的第一个孩子,在刚出生的那晚便是个死婴。景祯其实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因太过于心痛,他俩便把所有的爱全部给了景祯。” “小时候我们都美慕他,因为自一出生,他便被爹当做宝贝一样疼着护着。爹亲自教他读书习字,骑马射箭,只要是爹懂的,全都会不遗余力全部教给他。景祯极其聪明,几乎一学就会,而也就是这样,他渐渐成了皇甫家最明亮最耀眼的孩子,连四哥都比不上......” 这时,皇甫憬却突然将头转向旁边许久未说话的两人,盯着他俩的眼睛静静地说道: “然而这世上的事有时发展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个皇甫家所有孩子都比不上的少年,就在七年前,从崖州的万丈悬崖上不慎跌落,至今尸骨无存......” 阿笙和阿英陡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皇甫憬。 “那一年是皇甫家最黑暗的一年。那一年景祯离去,苏娆桑逝世,爹就像疯了一样,在崖州的悬崖边上站了整整七天七夜......” “也是那一年,失踪的还有二娘薛曼荷,还有我的九哥皇甫墨染。但爹似乎无暇顾及这两人,景祯走了,苏娆桑走了,连同着爹的心也一并带走了......” 从那以后,他爹就再也没真心的对他们笑过,即使笑,也只是淡淡的,虚无缥缈,稍纵即逝。 可如今想来,最最悲哀的莫过于他的二娘薛曼荷,还有那个从小在皇甫家极其不受宠的九哥。他们的离去,得到的也只有爹命人供奉在皇甫家祠堂的两个孤零零的灵牌,甚至连骨灰都没有。 “阿笙......” 皇甫憬突然叫了一下她。 “嗯?” 阿笙应了一声,眼睛明亮的看着他。 皇甫憬慢慢地一字一句说道: “现在你知道了吧,即使是皇甫家,其实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痛苦往事。我虽生在这样尊贵的家族里,其实也有着自己的无可奈何与痛楚,我所期待和渴望的莫过于平凡家庭里所拥有的和乐温馨,父母与孩子之间血浓于水的关爱。而这也就是我为何那么喜欢到赫连府里来的原因,阿笙你懂吗?” 阿笙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脑子里突然出现之前在饭桌上的一个画面。那时赫连戎真总是和阿英抢那盘清蒸鲈鱼,阿英好不容易把鱼头夹走,又被赫连戎真抢了过去。萧木青在一旁看不惯,用筷子敲了一下赫连戎真之后,就又把鱼头夹到阿英的碗里,阿英顿时得意的不行,赫连戎真看着自己小崽子那嚣张模样,不禁怒极反笑,遂顺手将那剩下的鱼尾也一并夹到阿英的碗里。 阿笙记得就是在那时,十三低头不语了好久。 原来是这样...... 阿英在旁边沉默了好一会儿,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当下便立即拍着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 “十三,我向你保证,以后有我赫连英的一口饭吃,绝不会少你皇甫憬的一口汤!” 阿笙顿时被他逗笑了,轻拍了他一下,喊道: “这什么跟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你是要带着十三闯荡江湖还是怎么的......” 再看皇甫憬那边,那家伙竟然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憋出一句: “不用这么凄惨,只要我来你家蹭饭的时候,多烧点好吃的菜就行,就像今晚的菜一样。” “那简单,我让我娘亲自下厨,小菜一碟。” “你确定?以后不许再说我放着家里的饭不吃总是来你这蹭饭!” “没问题,绝对不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嗯,八马都难追!” “好兄弟!” “那是当然!” 阿笙:“......” “哦,阿笙,还有一件事,现在想想还蛮巧合的。” 皇甫憬突然停下来对阿笙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事?”阿笙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她已被这两个兔崽子弄得一句话也不想说。 “七年前同我九哥皇甫墨染一起失踪的还有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 “嗯,一个如同冬日里最浓烈的火焰一般,耀眼漂亮女孩子。” “然后呢?”阿英在旁边不明白皇甫憬说这句话的意义。 皇甫憬看了他一下,而后对着阿笙说: “有趣的是,她的名字。” “名字怎么了?”阿英又问。 阿笙也等着他的回答,皎洁的月光笼罩了她一身,清艳的脸庞上满是玉石般温润的光芒。而皇甫憬就看着这样的阿笙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个女孩,姓明,同你一样,也叫阿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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