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渐渐爬上山头,天色愈发亮了起来,清早的云弄市雾气朦胧,景醇抬眼看了看隐在薄雾中的前路,将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顶端,就骑上共享单车,不疾不徐地驶进了早高峰的车流中。 十个约定宠物生活馆开在一片新老小区的中心地带,算得上是宠物店的最佳选址,然而也是这样的位置,随着新小区入住率的提高,停车难的问题也日益凸显。 齐骥为了方便这个月到店学习,特意在某个小区里租了一个车位,当他像往常一样停好车,走出地下车库时,一抬头就看到站在出口处打着电话的景醇。 齐骥满意地勾起唇角,朝着景醇走了过去。 很好,她居然在等他。 景醇朝着齐骥点了点头,比了个“稍等”的口型,又一脸淡然地讲着电话,“我很满意这个设计方案,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后续装修的事我会处理,再见。” 齐骥一边看着景醇收起手机,一边道:“你就那么肯定昨天吵了一架以后我还会再过来?” “嗯。”景醇微微抬起头,直视着比她高很多的齐骥,“你不像是半途而废的人。” 齐骥摸出烟盒,叼着一支香烟含糊道:“在这儿等我是有话说?” 景醇点了点头,看着齐骥慢条斯理地收起烟盒,又拿出打火机,直到点燃烟头,她才生硬道:“我不蠢。” “咳咳咳咳……”齐骥被烟雾呛得猛咳,好半天才平复下来,齐骥咳得满脸通红,擦了一把呛出来的眼泪,无奈道:“你大清早的来这儿堵我,就为了说这个?” 她不应该是为昨天的不知好歹来道歉的吗? “对!”景醇认真道:“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些什么,但是不论是我还是陈赏心,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齐骥:“所以你是要给陈赏心洗白,高唱你们的友谊万万岁吗?” “她还洗得白吗?”景醇弯起唇角,淡淡的笑意里满是苦涩,“有些人只适合共苦罢了。” 曾经,是到不了也回不去的远方。 那一年,景醇的一句话就让陈赏心辞了工作着手开店。 正值大四的景醇没什么钱,又不敢管家里要,景醇削尖脑袋地凑了四万块,却是连房租都不够,那时候,陈赏心说—— 【没关系,姐姐有钱啊!】 没过几天,陈赏心就办了一张新卡用作公户,连带上景醇的四万块,里面一共存着十五万,从那以后,景醇再也没有见过陈赏心的那辆刚买不久的大众车。 十个约定宠物生活馆选址良好,干净清爽的环境,以及略低于市场均价的价位,开业没多久,景醇就忙不过来了,那时候,陈赏心说—— 【从今天起,你安心剪毛,基础护理和打扫卫生的事就交给我啦!】 五个月之后,胖乎乎的陈赏心掉了十一公斤的肉,还因为过度疲劳在医院躺了两天。 开业半年多,一腔热血的两个人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那就是即便每天忙得团团转,可是分到手的利润却少得可怜,那时候,陈赏心说—— 【你努力把B级证书拿下来就行,经营的事我来想办法,我就不信把那些营销学和管理学的书啃下来,还做不好个宠物店!】 事实证明,陈赏心不但做到了,并且还做得很好,只是她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和景醇推心置腹地畅想未来。 景醇沉沉地舒了一口气,瞧着夹在齐骥手指上,亮着火星的烟头,淡淡道:“你昨天问我,我的理想是什么,我说的是让光顾过的客人认可十个约定宠物生活馆,让大家知道这才配叫宠物店,这个想法,从我决定开店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变过。” “或许你会认为我是一个把饼画得那么大的理想主义者,不,我只是和陈赏心不同,即使是开店将近三年,看清这个行业以后,我还没有忘记开店的初衷,仅此而已。”景醇克制着激动的情绪,继续道:“当然,我很清楚国内的大环境,要改变人们对宠物行业的印象,引导大家的观念,目前来说很难,但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后呢?别的国家可以开出我向往的宠物店,多年以后的国内也一定能!” 齐骥吐了个烟圈,饶有兴致地盯着景醇,“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 想起昨晚路灯下,宴辰泽那张一本正经灌鸡汤的脸,景醇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就是想跟你证明一下我不蠢。” “行,我收回昨天说你蠢的话,你确实不是傻子,而是一个疯子。” 每个行业都经历过黎明前的黑暗时光,比如早些年的互联网,比如这些年的电子竞技,在行业新起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它能成功,但总会有人投身其中,景醇,就是在国内宠物行业的监管和律法还不够完善时,其中一个在这个行业里敢于吃螃蟹的疯子。 齐骥灭了烟蒂,扔进垃圾桶,想了想又道:“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我昨天无意中听到的是,陈赏心想通过那个萌宠大V把店铺做大,之后……再把你踢出局。” 景醇愣住,垂在裤缝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她很早就知道陈赏心不满意她对十个约定宠物生活馆的规划,在不打破原则的情况下,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容忍着陈赏心的那些小动作,只是她没想到,陈赏心能背着她说出这样的话。 齐骥撞了撞景醇的肩膀,“没事吧?” “没事。” “万一真的到了那么一天,你怎么办?” “何必加个万一?我和陈赏心一拍两散不是迟早的事吗?”景醇哼笑道:“她想要这个店,我把店给她就是了。” “这个店不是你的心血吗?” “是,不过她付出的不比我少。”景醇抬起头,看着那雾气散去,穿过厚重云层一泻而下的阳光,“要真到了那一天,我欠她的,也就都还清了。” 念旧情的人,再怎么聪明,最终都会输在心慈手软上,然而就算输得一败涂地,也对得起良心。 齐骥上下打量着景醇,二十来岁的年纪,齐骥见过的那些姑娘都在费尽心思地打扮自己,只有她,成天是素颜配马尾,穿一身纯棉运动套装,别的姑娘都把包包看做是身价的象征,她倒好,包包都省了,随身物品往衣服和裤包里一塞,鼓鼓囊囊得毫无形象可言。 然而也就是这么一个姑娘,能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气走,他还得死乞白赖地腆着脸的回来。 齐骥叹了口气,一边心想着他别不是个抖M吧?一边又软声道:“如果你和陈赏心散伙了,开新店需要投资的话,尽管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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