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桓木沉默了下,说道:“这次被推荐的学校在京城,只要我去上学,就等于回到了席家。” 如果带着夏棉一起回去,除了他预先知道一些事有了防范外,其他什么也没改变。事关夏棉,他承认胆怯了,不敢心存任何侥幸,也不允任何不确定因素存在。 他承受不起再次失去的可能。 但将夏棉留在梨树大队,并不是长久之计,也非良策,更何况他又怎么舍得? 所以只要他去上学,带着夏棉一起走亦或是让她留下,都不是好的选择。 显然夏家人也想到了这点,夏建国有些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有些焦躁地问道:“那就这样耗着?等你们生了娃再回去?” 席桓木笑了,带着些凉意,孩子算什么?他父母并不缺孙子孙女,要不然上辈子就不会在得知夏棉怀孕后仍无动于衷,孩子小产后更是冷眼旁观甚至冷嘲热讽。 不过,他父母不缺,席家却有人稀罕。 “席家嫡脉现在就我父亲和小叔两房,小叔比父亲小了二十岁,几乎是父亲当儿子养大的,所以父亲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十分疼爱。” 最重要的是小叔十分有才干,被下放前就已经是一个省的二把手,这次起复站对了阵营,也提出不少实用的政策,只一年时间就成了一方大员,可以说是席家现在最有前途的人,也是席家除了父亲外说话最有分量的人。 前世要不是他的原因,让小叔主动退下来,最后登上顶峰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此,席桓木心情有些低落,小叔是他唯一对不起的席家人。 席桓木心中的决定更为坚定了。 “我小叔小婶是青梅竹马长大,两人感情深厚,原本也是让人羡慕的一对,但小婶在生产时出了意外,不但孩子没活下来,她自己也伤了身体再不能生育,现在夫妻两人都已经四十几岁了仍膝下空悬。 “席家也算世家大族一代代传承下来的,某些方面仍保持着传统。特别是爷爷那一辈,十分重视传承和延宗绵祀。加上疼爱幼子,爷爷在世时曾发话说,要是小叔小婶到了四十岁还没有一儿半女,就从大房过继一个孩子,继承二房家业,为小叔小婶养老送终。当时我父亲和母亲也都是答应了的。 “前几年家里遭难没有顾得上,现在家里已经没事,而且小叔小婶都已经45岁了,想必他们也是有这个心思的。” 过继一般以“重继续、辨昭穆、别亲疏”为原则,在本宗族内选择学院关系亲密、昭穆相当者,侄子承嗣就成了主流。 论血缘,没有人比席桓木与二人的关系更为密切。加上小叔小婶对他从小就十分疼爱,因此前世首先就提出想要过继他。但那时大哥和两个侄子的平庸已经让父亲有些失望,又怎么舍得把他这个初露锋芒的小儿子过继出去? 席桓木自己也觉得喊了二十几年的小叔小婶突然改口叫爸妈,亲生父母反倒要叫伯父伯母,会很别扭。而且就算不过继,他相信自己一样会孝敬小叔小婶,所以当小叔小婶问他的时候,就表现的不太愿意。 见此情形,小叔小婶也不好勉强,只好从下一辈选人。但大嫂是个护犊子的,她两个儿子一个也不许碰,谁说都不行。 两次被拒,小叔小婶的心思也就淡了。最喜爱的不能如愿,与其过继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孩子平添事端,还不如保持现状。何况两人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也深爱对方,没有一个血脉的延续固然遗憾,但对于有没有后代这件事上,二人并不像老一辈那样十分在意。 席桓木话落,夏建国就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准备过继到你小叔小婶那一房?” 见席桓木点头,很是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过继了就能解决问题?” 席桓木目光染上暖意,“从小小叔小婶就对我特别宠爱,从年龄上来讲,他们更像我的父母,据说我还不懂事的时候,经常把他们叫爸妈。” 席桓木永远记得小时候贪玩被父亲训斥后,小婶抱着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别理你爸爸,我们木木已经够优秀了,不需要这么小就把自己逼得死死的。木木只要健健康康长大,娶个自己喜欢的人,再生几个可爱的孩子,无忧无虑过一辈子就好。其他的都不需要担心,有你小叔给你撑着呢。” 而小叔,总是满脸无奈,目光宠溺而纵容地看着他和小婶。 席桓木十分肯定地说道:“小叔和小婶是很开明的长辈,不会有什么门户之见。小婶人很温柔,棉棉以后和她相处,也会很轻松。” 前世除了祖母,只有小婶真心接受了夏棉,不过祖母因为身体和一些其他原因,基本都是住在疗养院,小婶也是常年跟小叔在外省,所以能帮夏棉的时候并不多。 他母亲不是仗着婆婆的身份来为难夏棉吗?那他就从根源上来斩断这份联系。 席桓木此时反倒有些感激席家和宋家是所谓重规矩的大家族了,在过继问题上,它们还保持着绝对的传统。 各承各业,各立门户。 规矩,以前能限制他,现在也能为他所用。 过继后,不但他有了不住在席家的正当理由,而且一个伯母对侄媳妇挑三拣四也成了“没规矩”。 而小婶,即使因为身份转变对夏棉变得挑剔一些,但只有过年过节才会在一起相处几天,又能有多少矛盾?而且,还有他一直陪着呢。 “这......牺牲也太大了!”夏建国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妹夫,没的说,心服口服。 张素兰也有些迟疑,她想的倒是其它,“会不会不太好?而且你的父母估计也不会同意的。”作为母亲,最是明白不过,没人愿意让自己孩子叫其他人爸妈的。 夏忠也沉默,从微皱的眉头就知道他心里也觉得这件事太大了,不好办。 席桓木却笑了,“放心吧,我心里是愿意的,一点也不勉强,算不上什么牺牲。这件事也并不是那么难办,首先有爷爷的遗言,再加上我自己愿意,我父亲会同意的。”只要他自己愿意,就算父亲不情愿,小叔也有办法让父亲点头。 听席桓木这样说,又见他表情果真一点不勉强,夏家人神色终于放松了一些。如果席桓木小婶真如他说的那样,是个不在乎家世又好相处的,起码门当户对的问题和婆媳问题算是解决了大半。 至于亲戚朋友的交往...... 夏忠对席桓木说道:“棉棉性格内向,我们又没见过什么世面,等你们结了婚,就麻烦你多教教她为人处世了。” 总不能只让女婿一个人付出,自家闺女也该努力一些才是。以后她来往的都是些家世好的人家,别露了怯,让人说小家子气。 席桓木应了,他并不想将夏棉改造成一个长袖善舞的名门淑女,但他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呆在她身边,又不能将她圈在家里不与人交往,所以夏棉的一些方面确实需要改变。 至少,要让她对他完全信赖,无话不说,再不让她将委屈和心事闷在心里。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他。他要掌握权力,拥有话语权,为夏棉遮风挡雨。他要让其他人都只有巴结讨好的份,而没有当面挖苦和讥讽的资格。 席桓木心中暗下决心。 而后请求道:“今天的谈话我希望夏叔、张姨和大哥不要告诉棉棉,她性格敏感爱多想,我怕她又会自责。” 张素兰欣慰,“放心,我们谁也不说,棉棉有你这么为她打算,我也算放心了。”这女婿真是越看越满意。 气氛终于轻松起来,夏建国现在也完全认同了这个妹夫,说话亲近得很,“那你们结婚的日子变不变?” 不容易啊,妹控竟然主动问起婚期了。 席桓木略有些遗憾地回答:“既然不赶时间,就不能让棉棉委屈。酒席、聘礼都需要准备,房子也要重修,半个月时间就不太够了。夏叔、张姨,要麻烦你们重新选个一月以后的好日子了。” 听起来就是要大办的样子,张素兰有些不赞同,“酒席请些亲戚朋友就是,不要办太大,钱花了还没啥意思。以后过日子花钱的地方多得是,要节省些。” 席桓木表示受教,“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也不会大办什么流水席,不过该给棉棉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少。” 这样夏家人倒不好再说什么,虽然他们不在乎聘礼多少,但这关系到女儿家的脸面。而且这是席桓木对夏棉的心意,即使是父母兄弟,也不好代替夏棉做主说什么都不要。 席桓木继续说道:“我也没其他房子,酒席就在家里办,委屈棉棉了,而且还要麻烦张姨帮着安排。” 张素兰一口答应,“这有什么,情况特殊,谁也挑不出刺来。掌勺和帮忙的人我们安排就是,你不用操心。” 席桓木又是一番感激。 这时,夏忠皱着眉问道:“你说把房子重修是准备出钱把两间老屋推了重建?”他就说席桓木怎么让他先别动被震裂了的屋子,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夏建国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就算重建也是我来出钱,哪有你出钱的道理?”要不了两年席桓木就会带着小妹回京城,等他们走了这房子自然就留给夏家了,这不是占席桓木便宜嘛。 席桓木却悠悠开口,“我在这里白住了六年,马上又是夏家的女婿,也是夏家的半子,出点钱为修两间房难道不应该?而且婚房本来就该男方准备的,现在借用岳家的地修房已经是我占便宜了。再说,结婚后我跟棉棉还会继续住在家里,我一点钱不出,还不知道会传出些什么闲话呢。这要是名声差了,以后推荐上大学的名额,估计就落不到我头上了。”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夏家三口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最后只能皱着眉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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