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了。”玛蒂尔德刚刚说完便感到他狠狠地抽了马匹一鞭。“我想，马也饿了。”她偏过头，对上的是男人冰冷的目光。 “现在不行。”艾尔力克坐在她的身后，一只手插过她的腰边，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马鞭。 “那什么时候可以？”玛蒂尔德眯着眼睛问。 “你的话太多了，奴隶并没有这个权利。”他忽然听到她在轻声地发笑。 “奴隶？艾尔力克，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搭档和半个朋友了。” 他沉默了一会，拉紧马绳，让马蓦地停下，“要做什么？”玛蒂尔德在他跳下马后紧随其下。 “堵住你的嘴，”他拴住马匹，对她说道，“走吧。” 看到不远处的建筑，玛蒂尔德惊了一惊，“看来瘟疫并没有完全让什瓦拉变成个废物，那座漂亮的宫殿是怎么回事？” 艾尔力克瞥了一眼，语气里溢满了不屑，“克里斯耶夫那只老狐狸已经沦为莫卡维的奴隶了。” “这宫殿是主教大人克里斯耶夫的？”玛蒂尔德伸出纤细的右手，“还记得他在法尔挪斯祭典上所说的话吗，‘谨记北国最神圣的教文，用我们的血淹死任何觊觎北国的敌人，拒绝闪着光的钱币和所谓宏伟的宫殿，一心为国而生，卫国而亡！’”她挥着手臂，大喊着。 “看到莫卡维宫后，你就会觉得主教是个穷人了。”他好看的蓝色眼睛里再次出现了愤怒。 “所以要帮你救出那个伯莎需要个周详的计划。”玛蒂尔德收回右手说道。 艾尔力克一愣，他转头定定地看着她，“你还知道些什么？” “从你这个表情我知道我猜对了，”她狐狸一样地笑着，绿色的眼睛中闪出不常有的迷人光彩，“我 可以继续猜下去，不过我得先填饱肚子。” 他挺拔的身影立在她的面前，却有一种被打败的无奈。 “我要喝酒。”二人刚刚在一间小酒馆坐下，玛蒂尔德便要求道。艾尔力克没有理会她，只是示意侍者端上一些面包糠卷饼，这种干燥生硬的面粉饼是北国民间最普遍的食粮，容易饱肚却难以下咽。 玛蒂尔德耸耸肩，她拿起一块饼嚼了一口便说：“艾尔力克，我喝酒不是为了别的，混进莫卡维宫里救人不仅是体力活，更需要胆量。” 艾尔力克坐在她的对面，微微扬起嘴角，“要知道，女人……” “我叫玛蒂尔德。”她插嘴道。 “……玛蒂尔德，”他略略沉思了一会，“要知道，除了舞女，这儿没有哪个女人会主动要酒。” 她淡淡一笑，眼睛又变成了深绿色，“所以你在害怕吗？害怕别人误以为你带了个舞女来喝酒？” “为什么要帮我？”他把头扭向别处，轻声问她。 “直觉，”她又咬了一大口卷饼，“直觉在你杀了人后告诉我，你是个好人。” 艾尔力克转过脸，露出怀疑的眼神，“好人？只为这个？” “不然呢？是因为先生您太英俊了吗？哈哈……”她嘴里含着吃的，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艾尔力克尴尬地干咳两声，不再说话。 “自从那群吸血鬼以重建的理由宣布接手神会，我就已经决定要狠干一场了。”玛蒂尔德扬起胳膊，握紧拳头，自信满满。 “你知道莫卡维是……”艾尔力克忽然站了起来。 “怎么了？”她仰起头问他。 “乱民。”他按紧抢套，眼里是波澜不惊的蓝。 玛蒂尔德悠悠地站起，酒馆外是数十个举枪的蒙面人，他们兴奋地疯狂乱射，马在他们的□□奇怪地嘶叫，酒馆里外尽是慌忙逃窜的人。 “蠢货！”艾尔力克低吼道，他猛然伸手，一把掀翻面前巨大的木桌，挡住了一排子弹的扫射。 “能躲则躲，你只管跑你的，我会跟上。”玛蒂尔德戴上灰黑的袍帽，微微低下了头。 艾尔力克瞥了她一眼，他看到她纤瘦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疯狂的人是最危险的动物，”艾尔力克低声道，“你要往人多的地方跑，不要回头。” “那你呢？”她挑眉道。 他转身，一枪击中冲进酒馆的乱民，人渐渐多了，女人和孩子的尖叫掩住了他的声音。艾尔力克丢下她，翻身冲进了人群，朝数十个疯狂的乱民奔去。 “的确是位有正义感的好先生。”玛蒂尔德笑道，她从翻倒的圆桌后探出小半个脑袋，眯起眼左右看了看，乱民自街边西角涌出，人群便会逐渐流向东面，宽直的路很适合逃亡，只是子弹不长眼，北边有街巷，通往莫卡维宫，那是一般活人都不会接近的地方。 “我早就死了很久了啊！”玛蒂尔德舔了舔嘴唇，顺手将地上的一小块卷饼塞进了袖子，这才小心地从圆桌后爬出。伏低了身体后，她用黑色的袍帽护住头，便笔直地冲向人群，朝北跑去。 ———————————————————————————— 克劳德拉低了宽大的黑边帽，“一群疯驴，”他撇了撇嘴角，“这样会吓到那些美丽的小姐的。”他倚在巷口，看到慌乱的人群和大声狂叫的骑马者，枪声接连不断。 “运气不好的吸血鬼。”他自嘲道，迈出了巷子。 忽然，一个黑色的身影擦着他的手臂匆匆而过，若有似无的香味撩进他的鼻子。 克劳德止步。 他一把抓住黑影纤细的手臂，微有的温热覆住他的手。 “等一等，小姐，”克劳德低声道，“东西还给我。” 玛蒂尔德微微动了动手臂，他的手指修长有力，紧扣住她。 “什么？”她没有回头，微微战栗，像一只误闯枪口的鸟。 “你不像是会做出那么大胆事的蠢贼，”克劳德将她拉到面前，袍帽下女人的脸因害怕而苍白，“所以我不说第二遍。” “我没拿你的东西。”她的头偏得更低。 克劳德看着街上穿梭来往的人，他的眼睛斜睨起，手指收紧。 “呃……”她痛得叫出声，“求求你……放开……痛……” 克劳德没有看到她嘴角淡淡的笑。 枪声响起，子弹卷着浅棕色的烟尘穿过巷口。 一个慌乱的妇女撞了过来，玛蒂尔德惊叫着，她被那个肥硕的女人狠狠推了一把，头猛地撞在克劳德的胸口。 他感到女人的手悄悄伸进了他衣旁的口袋，将东西物归原主。克劳德放开了她，这个古怪的女人低头冲进了人群，一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克劳德将手伸进口袋，却拿出了一小块卷饼，愣了几秒后，他不由地笑出了声。 玛蒂尔德低着头钻进了熙攘的人群，远处的枪声依旧在响，她躲在人群里悄悄地回了一会儿头，发现刚刚站在墙边的男人已经消失了踪影，这才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胸口，拿出了一个别致的银质徽章，章的正面凹刻着新月的眼睛。 那是法尔诺斯神的标志。 “没想到一不小心就拿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她握紧徽章，绿色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忽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响过她的耳边，浓烈的酒味飘过，玛蒂尔德看到数十个身着猩红色马甲的男人骑着马正逆着人流向街市中心慢慢前进。 最近城中疯狂的乱民越来越多，大小骚动一天最多可达数十次以上，而什瓦拉的治安官们总是姗姗来迟，而且多半是带着醉意，有的时候连枪中的子弹也忘了装。 “什瓦拉的好先生们！救救我们吧，愿神保佑你们！”人群中几个受惊的妇女将手送到唇边吻了吻，接着双臂绽开，手掌朝上，含着腰向治安官送去了祝福的飞吻。 马上为首的男人干瘦且略微秃顶，他的眼神迅速扫过这些女人，接着从腰间拔出出枪筒，指向了其中的一个妇人，他用那冰冷的枪管拍打了一下她丰满的胸脯，那女人吓得赶紧缩回了人群中，秃顶笑嘻嘻地舔舔嘴唇，他身后的治安官们也全都笑出了声。 “为了这些美人儿们的胸脯，我们也得加把劲啊！”秃顶冲着身后大声喊道，接着他甩了一记马鞭，带着队伍加快了速度，只是脸上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玛蒂尔德看着治安官的人马渐渐走远，嘴角慢慢扬起了轻蔑的微笑，她收起徽章，伏低身体，改变了方向，开始逆着人流朝城中心奔去。 艾尔力克刚刚将一个暴民一枪射下马背，就听到了激昂的号角声，他抬眼在人群中望见了治安官的身影。身旁被救的女人还在不停地答谢他，甚至想握住他的手亲吻，艾尔力克皱了皱眉，他抽开手，收起枪，便转身快步离开。 还没走两步，一声枪响突然在他耳边炸开，艾尔力克侧头看到了黑色的枪口，满脸胡茬的男人在马上兴奋地嘶叫了一声，他手中的枪此刻正对着他。 治安官的到来让大部分暴民更加疯狂，他们狠抽马的屁股，在人群中做最后的扫射。 “愿你的神保佑你！”马背上的男人冲着艾尔力克大笑着，准备再次按下枪的扳机，忽然砰地一声，有人拿木板狠敲了一下马的后腿，嘶鸣霎时响起，男人在下一秒失去平衡摔下了马背。 没有犹豫的，艾尔力克立刻从腰际抽出枪，瞄准了男人的脑袋。 鲜血溅到了玛蒂尔德的黑袍上，她扔掉手中的木板，对着艾尔力克露出一个赞许的笑。 治安官的号角声已经近在耳边，其余的暴民开始往不同的方向四下逃窜。 “我以为你已经跟着人群跑远了。”艾尔力克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应该感谢我在半途改变了主意，”玛蒂尔德走近他，双手抱胸，上下打量着他，“正义感让你变得浑身都脏兮兮的，要不是我，你更会变成一具脏兮兮的尸体。” 艾尔力克看着她，冰冷的表情微微柔和下来，“谢谢。”他说。 “现在，我想我们算是正式的搭档和朋友了。”玛蒂尔徳冲他狡黠一笑。 艾尔力克移开目光环顾了一下四周，“马丢了，看来现在我们只能步行了。” “我们先找一间旅店，你得好好清洗一下自己，毕竟我们要换上套干净衣服才能更顺利的进入莫卡维宫……” “你说什么？”艾尔力克疑惑地望着她。 “你不会相信我刚才拿到了什么好东西，”玛蒂尔德双手背后，先他一步走了起来，“不出意外，你很快就能见到那位被囚禁在宫殿里的女孩了，当然，你得先洗干净，我才会考虑和你说说我的计划。” “你拿到了什么？”艾尔力克跟在她的身后低声问。 “进入宫殿的钥匙。”玛蒂尔德回头冲他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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