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都还没亮,犹如被淡墨泼过的空中星点稀疏,哈欠连篇的林鹭就在自家小区门口坐上了文思的贼车。 林鹭将包往后座随意一扔,栓好了副驾驶安全带。 “早。” 向旁边手握方向盘的文思打了声招呼过后,她之前还只是半睁半闭的眼睛就直接给闭上了。 “怎么会有你这么懒的猪啊?就你这副德行,进猪圈都是要遭排挤的,”文思单手倒着车,另一只手伸过来捏了捏林鹭的脸,“一日之计在于晨知道不?” 林鹭睁开眼睛,目光中带着早起后特有的不爽。 “这算个屁的晨啊,太阳都枕着云睡得正香,我为什么却得在一片夜色中收拾起床?” 文思面带喜色,笑得合不拢嘴:“见老公嘛,勤快一点是应该的。” “打扰了,和一大波不认识的人赶着去见同一个老公,其中还有未成年和男人。关键是这老公只能隔着拥挤到爆的人群远远看上一眼,话都说不了一句,”林鹭将座位靠背往后放了不少,懒洋洋地倚在上面,“这样的老公我不要也罢。” “放肆!唐诉这种等级的老公光是站在那里,我都觉得自己快窒息了,你居然还想让他说话?”文思说着说着又演了起来,一副觉得林鹭不可理喻的样子,“你要我死,你不是人!” 林鹭:“……” 林鹭:“我现在就想掐死你这个戏精。” 不过话虽夸张了些,但带入唐诉这个人来说,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要找个词来形容,她觉得他是传奇。 父母都是影视圈中的老艺术家,在其他小孩还在玩泥巴或者吃泥巴的时候,唐诉却已经出现在了荧屏之上,塑造了一个又一个经典的童孩角色。 虽然中间因为某些事情好几年没有再演过戏,但后来从国外留学归来,以一部优秀谍战剧的男二重回人们的视线之中,从此演艺事业蒸蒸日上,23岁被提名某国际著名电影节最佳男主角,25岁凭借当代一流导演所拍摄的动作大片成功拿得奖杯,一举封帝,成为了同生代演员中的金字塔顶端。 演技好长得帅气场超强的男人,就算是对于林鹭这种缺少了花痴这根筋的女人,也能够理解文思那光是看着就觉得窒息的感受。 行走的荷尔蒙嘛,谁都会心动的。 “唐诉当空照,唐诉对我笑,唐诉说早早早,我变成了他的小宝宝~”心动的文思一边开车一边哼着她临时改编的歌。 林鹭一巴掌拍了过去。 “你唱歌就算了,唱得难听我也认了,可是我求求你,别把脚摆在油门上打节奏,我看着怕!” …… B城到C城,足足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开到的时候天空已经大亮,机场上方明晃晃的白象征着今天又是晴空万里的一天。 林鹭脑子里一时产生出“上天眷顾的人,连气候都在偏向他”这样不科学的想法。 在被满心雀跃的文思拉着进入T2航站楼后,一路走过去,林鹭甚至都不用问是在几号出口,瞧着某处人群扎堆堵得水泄不通的地儿,她也能立马意识到是这里没跑了。 一眼望过去,夹杂在人堆中的摄像机、话筒、各种应援物品应接不暇,看来不止是有粉丝,连娱乐记者都有不少。 这也难怪。 听文思说,唐诉一向不会暴露自己的行程,但每次到C城来却没有丝毫隐瞒,至于原因,他本人也在某次访谈中作出了“因为C城是我的家乡,在那里发生过很多事情,所以对这个城市感情不一样”的回答。 好不容易才会出现在公众面前的人,自然是避免不了博得关注。即使是周围不明觉厉的路人,在听到是唐诉的接机后,也会像是中了大奖一般跟着凑过来。 所以才造就如今她俩挤都挤不进去,只能在隔了出口好远的外围站着的局面。 “没事没事,”文思这样安慰着自己,“我们唐诉187的个子呢,往这里一站完全就是鹤立鸡群,就算离得再远,我也能看到他的人。” 林鹭点点头:“对,我觉得这个距离就很OK,还能有自己想象的空间,隔得近有什么用,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瞥到了他脸上的痘痘,多么令人幻灭。” 文思侧过头横了她一眼:“你放屁,唐诉是不会长痘痘的!” “……” 林鹭觉得在文思的脑海中唐诉已经完全妖魔化了。 “行行行,唐诉说话不用嘴,走路不用腿,靠着一身帅气就能无所不能。” 文思很是赞同:“你说得没错!” 林鹭露出“你没有救了”嫌弃的表情。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如海潮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久绝不断,大有要将整个航站楼深深淹没的趋势,刚才还在大眼瞪小眼的文思和林鹭立马回正了头。 只见一个人影大步往外走了出来。 身姿挺拔得如同参天古木。 与周围被工作人员挡在后面嘈杂的人群行成巨大反差,他只是安静地走着,着装周正,目不斜视,丝毫感觉不到长途跋涉过后的困乏与狼狈。 他一出现,视野内的全部事物都沦为了黯淡虚化的背景。 这一刻,林鹭终于明白到在场所有人都在疯狂尖叫的原因。 隔着数段距离的这个男人,即使面貌都因为距离模糊了,但那举手投足间的强大气场,仍然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没有任何多余的原因。 只是这个人是唐诉,仅此而已。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唐诉我爱你!!”文思从看到唐诉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尖叫,但在这种沸沸扬扬的人堆中,却像是投进大海里的石子,只有身旁的林鹭才能听得清楚她喊得是啥。 比已经兴奋到失去自身意识的文思本人还清楚。 随着唐诉的前行,人群也开始移动起来,刚才还只是拥挤的人群立刻变得你推我攮,混乱无序。 林鹭的脚不知道被谁狠狠踩了下,她忍住心里的火,想要伸手去拉文思,以防两人被席卷而来的人浪给冲散了。 但手还没伸出去,余光却瞥见身后有人推了文思一把。 文思甚至没能作出任何反应,就因为这突然的受力往前扑倒下去,身体接触到地板,从她鼻间发出一声代表疼痛的闷哼。 林鹭连忙跟着蹲了下去。 “哪里伤着没?”她扶了把文思。 文思坐起来,眼睛周围红了一圈,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因为这样妆会花。 “脚崴了卧槽,”文思将右脚放平,脚踝那里肿了一块,她痛得直吸气。 林鹭从挎包中翻出消肿喷雾,抿着唇,没有说话。。 文思知道她是在担心,勉强笑了下,开着玩笑:“你是叮当猫吗,怎么每次都能翻出有用的东西来。” 林鹭对着伤处一顿乱喷,药味在鼻腔中散开。 “叮当猫现在想骂人,”她黑着一张脸,然后将目光移向正要越过她们去追大部队的罪魁祸首。 她一把就拉住了这个人。 “喂,”林鹭站起来,足足比这化着浓妆的女生高了大半个头,“别装做事不关己啊,我看到了是你。” 冷冷的陈述句,语气带有克制。 浓妆女的目光立刻变得摇摆不定,嘴上却还在逞能:“现在诬陷都是不用证据的吗?原来一个『我看到了』就能够把罪名全部扣在别人身上啊。” 林鹭那双狭长的眼微微眯起,深呼吸努力克制住自己。 “想要证据,OK啊,”她指了指斜上方的监控,“这个距离应该是一清二楚了吧?” 这下浓妆女被堵得哑口无言,咬着下唇,好半天,从口中轻飘飘地说出一句话:“碰瓷要点脸行不。” 有什么再也克制不住的东西在胸腔里燃了起来,这么多年在她脑中类似于“妹子都是天使,别骂她们”“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样好不容易形成的想法瞬间瓦崩。 林鹭管他妈说出来的话有多伤人。 怼就一个字。 “碰瓷?再怎么高看自己也得有个限度吧,用着上色不均匀还卡粉的眼影、能把睫毛刷成苍蝇腿的睫毛膏、一看就很白菜的口红,”说到这里,林鹭嗤笑了一声,将手轻轻覆上浓妆女的黑色皮包,“皮包还是人造皮革,这样廉价的你,打哪儿来得会被碰瓷的自信?” 浓妆女直接愣在那里,惨白着一张脸,嘴唇哆嗦着,连半个音节都说不出来。 林鹭一般开了这个口,不把人捅得满身窟窿基本是很难停下来。 “怎么?刚才不是很能说的吗?该不是想不出能反驳的词了吧?也对,这种事自己心里应该还是有点儿数的,看来你也认同我说的话啊。” 她看着浓妆女眼眶中开始泛出晶莹,神色间更添轻蔑,“觉得委屈?觉得我在羞辱你?呵,我羞辱的就是你这个还有脸觉得自己委屈的便宜玩意儿。” 此时这里已经少了之前的嘈杂与喧闹,刚才还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早就追着唐诉离开了,林鹭和浓妆女之间发生的摩擦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她这些话虽然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围观的人都听得见。 这样丢脸的状态下,浓妆女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林鹭觉得差不多了,目光扫到浓妆女的应援服上,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还有,理智追星,别给唐诉招黑。” 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中突然走出个五大三粗的高个儿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年纪,说着一口典型的东北话:“小姑娘们别吵吵了,俺来替咱们诉哥来讲个和,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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