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贾柯命人停下马车休息，然后又扶晟楠下车。晟楠心中暗自说道：“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纵使前方道路艰辛，亦要完成平生夙愿。”所以，她开口说道：“大人，奴婢不日便进贾府，但却诸事一无所知，胆怯日后无心犯错。” 贾柯笑着点头说道：“言之有理。我在洛阳独有府邸，不与叔父同住。家中只有一位贤妻，名唤郑虹，年纪二十四岁。虽为小户之女，倒也知书达理，如今已有身孕三月有余。” 晟楠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听闻大人叔父乃是当今陛下肱骨之臣？” 贾柯一笑说道：“开国功臣众多，焉能言说肱骨？而且将军卫瓘亦在其中。”然后贾柯停顿片刻之后，继续说道：“叔父原配名叫李婉，乃是前朝李丰之女。因其拥立夏侯玄辅政，获罪诛杀连累李婉流放他乡。此人所生两女，皆嫁当今齐王司马攸，姐姐贾荃乃为王妃，妹妹贾濬亦为侧妃。如今叔父继室乃是城阳太守郭配之女，名叫郭槐。此人相貌平平，但却生性好忌。亦生两女，长女名唤贾南风，此女名叫贾午。还有一子，但却少亡。” 晟楠疑惑不解地问道：“生在如此富贵旺族之家，怎会少亡？” 贾柯轻叹一声，说道：“此子名唤贾黎民，因是叔父中年得子，故而甚是喜爱，常常看望。那日叔父戏弄乳母怀中黎民，正巧竟被郭氏看到，误以为叔父与乳母有私情，便将乳母活活鞭打至死。而那黎民因思念乳母心切，久病不愈。三岁而亡。” 思念吃惊地说道：“虽然女子嫉妒乃是常有之事，可是鞭刑未免下手过重。但是叔父为何不······”她没有说下去。 贾柯明白其意，无奈说道：“郭槐其父有功于晋，且此桩婚事乃先帝所赐，故而······”他止住不言。 晟楠拉住贾柯的手，说道：“凡事皆有定数，况且分府居之。” 贾柯看着晟楠，惆怅黯然说道：“听闻郭槐再次受孕，不知是男是女？” 晟楠明白贾柯所想，故而开解说道：“头上三尺，神明观之。如此悍妇，岂会有子？” 贾柯笑着将晟楠揽入怀中，而晟楠则心中暗自说道：“若生男丁，必索其命。否则贾柯无望继承贾府祖业，身份难以提升，自己如何报仇？” 几天后，贾柯与晟楠等人来到洛阳。因为贾柯妻子郑虹早已得知消息，故而率领贾府上下在府门之外等候恭迎。 贾柯下马之后，笑着对郑虹说道：“几日不见，夫人可是安好？” 郑虹含笑行礼说道：“托夫君洪福庇佑，平安无事。”然后又说道：“夫君信中提到，有一妹妹与我为伴，不知现在何处？” 贾柯转身从车内扶晟楠下来。郑虹原本以为只是长相略好女子，却没想到竟会如此貌胜昭君，故而笑容僵硬在脸上。 贾柯看到之后，十分不悦地对其说道：“不知夫人有何异议？” 郑虹这才回过神来，心中暗自说道：“夫君最恨妇人妒忌，况且自己父亲官职低微，不可顾此失彼。”所以立即满脸笑容地行礼说道：“夫君哪里话来？为妻方才乃因妹妹无双美貌所惊，故而呆住无语。” 晟楠走到姿色平庸的郑虹面前，行礼说道：“蝶舞见过姐姐。初进府中，若有做事不周之处，望请姐姐海涵赐教。” 郑虹见其十分懂得礼数，亦非骄纵，并且贾柯在其身边，所以笑着双手扶起晟楠说道：“自家姐妹，何须如此见外！”说完便于晟楠挽手入府。 贾柯等人来到大厅，贾柯与郑虹居中而坐。晟楠再次走到郑虹面前，跪行大礼说道：“妹妹蝶舞拜见姐姐。” 郑虹虽然醋意满满，但却不敢表明，故而含笑起身亲自扶起晟楠并对厅中所有侍从仆人说道：“从今往后，蝶舞妹妹亦是府中之主。倘若有人对其怠慢轻言，定当重重罚之！”众人行礼称是。而贾柯亦满意一笑。 当晚，贾柯正在书房看书，突见郑虹手托茶盘走了进来，便将手中之书放在桌上说道：“有孕在身，还不好生调养？这些琐事，交给下人打理便好。” 郑虹先将茶盘放在桌上，再将茶杯斟满香茶双手交给贾柯，最后莞尔一笑说道：“夫君远行初归，焉有不顾之理？” 贾柯笑着说道：“夫人如此贤惠，甚好。”说完品了一口茶水。 郑虹听完之后，心中大悦。然后，她说道：“如今郑虹身子不便，日后夫君便到妹妹之所安息，郑虹亦可宽心睡之。” 贾柯将头抬起，看着郑虹试问说道：“当真安心睡之？” 郑虹明白此话用意，所以立即投其所好地回道：“寻常百姓家中，亦有妾室在侧，何况贾氏乃是豪门望族，且又人丁稀少，理当繁衍子嗣继承祖业庙堂。” 贾柯听完之后，甚是欢喜。他一边拉着郑虹的手，一边欣慰地说道：“得妻若此，夫复何求。无论日后子嗣多少，嫡庶有别尊卑有序。”说完摸了一下郑虹小腹。 郑虹急忙回道：“只要夫君心中有妻一席之地，此生足矣。” 贾柯一笑说道：“切莫他想，来，为夫送夫人回房。”说完起身扶郑虹回房，为其盖好锦被，然后离去。 郑虹手摸小腹，看着贾柯离去背影，心中暗自说道：“他日贾柯继承叔父贾充世爵之后，自己也算雀换凤衣，亦可寻机抬高母家，也不枉费今朝空房之苦。”想到这里，合目安然入眠。 贾柯来到晟楠房内，见其正在写字，故而轻步来到其后观之。只见上面写道“兰芳索居酒三影，苦无兰襟赴兰台。骄人得道蔑孔圣，毕逋羽化依弗悦。”【此诗作者原创，若有不妥，望请见谅】 贾柯情不自禁地开口赞许说道：“好诗！” 晟楠这才发觉贾柯站在其身后，吃惊之余亦又撒娇说道：“大人来此，为何······”她还没有说完。 贾柯拿起纸来，赞叹说道：“好一句‘毕逋羽化依弗悦’，将那些得志小人描述得淋漓尽致惟妙惟肖，真是入木三分！” 晟楠脸红说道：“大人言重了。” 贾柯却拉起晟楠的手，目光真挚地说道：“如若你为男子，昔日竹林七贤定会邀你作诗饮酒！” 晟楠娇羞地从贾柯手中夺过那张纸，说道：“大人拿我取乐，理当罚酒三杯！” 但是贾柯却将晟楠揽入怀中，由衷说道：“我有蝶舞，真乃人生幸事！” 而晟楠则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三月之后，晟楠正在看书，突见一名丫鬟走了进来，行礼说道：“蝶舞姑娘，夫人请您屋中叙事。”晟楠急忙放下手中之书，快步来到郑虹房内，还未向其行礼，却见郑虹焦虑不安地说道：“无需行礼。快些坐下。”而后又对屋内所有下人说道：“暂且退下。”下人们行礼称是退下。 晟楠立即开口询问道：“不知姐姐有何要事？” 郑虹面露难色地说道：“方才得知消息，叔母现已诞下男丁。如今府中上下欢庆此事。” 晟楠黯然说道：“竟是男丁！” 郑虹焦急地拉起晟楠的手，说道：“我与妹妹荣辱，皆系夫君一人。如今叔父得子，日后怕是······”她没有说下去，而是单手拭去眼角泪水。然后，她又继续说道：“姐姐智短无用，特请妹妹赐教。” 晟楠思索片刻之后，看着郑虹身怀六甲的身子说道：“他日姐姐产子之后，可要寻个稳妥乳母才是。” 郑虹不解其意地看着晟楠，良久之后，方解其意地笑了。 次日，贾充兴高采烈地抱着男婴玩乐，一名侍从从外走了进来，行礼说道：“启禀老爷，贾柯大人携夫人过府求见恭贺。”贾充先将男婴交给乳母，乳母行礼而退。而后贾充说道：“快请。” 片刻之后，贾柯与郑虹来到贾充面前，双双跪行大礼。贾充欢喜地请二人免礼起身。这时，郑虹笑着说道：“叔父喜得麟儿，如此大喜之事，理应遍寻一位中意乳娘，以示贺意。”说完将手一挥，从外走进一位颇有姿色年轻少妇。 贾充微微皱眉说道：“府中已有乳娘······”他还没有说完。 郑虹立即说道：“这位乳娘年轻体健，侍奉公子必是周全。况且公子新生不满一日，此时更换，料想应无他事。” 这时，贾柯开口说道：“叔父，郑虹为做此事操劳少眠，足已证其赤诚之心，还望叔父莫要推辞。” 贾充见此二人诚心示之，故而含笑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故替小儿在此谢过。” 贾柯急忙行礼说道：“叔父此言便是生分之语。若让外人知晓，定会有人传言贾柯······”他还没有说完。 贾充立即摆手说道：“叔父年过半百，得此一子已是上天垂怜。他日叔父不在之时，振兴贾府重任非贤侄不可！” 贾柯从座而起，行礼说道：“还请叔父放心勿优，贾柯定当尽心竭力辅佐麟儿。” 贾充满意地点了点头。但是坐在一旁的郑虹看着满面春风的贾充，内心之中甚是不悦。 这时，贾柯又说道：“不知麟儿名唤何字？” 贾充笑着说道：“麟儿百日之时，欲请陛下金口赐名。” 贾柯点头说道：“如此甚好，麟儿日后必会一帆风顺事事称心。” 贾充笑着点了点头。 而后，贾柯起身行礼说道：“理应看望叔母，思虑叔母体虚，故请叔父代为转达。时辰不早，先行告退。”说完再与郑虹行礼退下。 二人回到府内，郑虹见贾柯闷闷不乐，便知其所想地说道：“生老病死，乃是常有之事。” 贾柯苦笑说道：“独子得惜娇生惯养众星捧月，病从何来？” 郑虹却一笑说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她还没有说完。 贾柯警觉地问道：“此言从何讲起？焉知叔父其子会有不测？你不会······”他还没有说完。 郑虹急忙含笑说道：“一时气话而已，夫君何必当真？” 可是贾柯却严肃地说道：“我虽不喜此子，但他乃是贾氏中人！” 郑虹立即点头称是说道：“郑虹知错便是，日后不言也罢。” 贾柯这才暂消怒火。 傍晚时分，贾柯应邀过府拜会友人。故而晟楠独自一人来到郑虹房内，郑虹立即命下人们退下，然后高兴地说道：“如今人已留下，静候佳音即可。” 晟楠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妹妹觉得姐姐应当再备补品一份，亲自送往贾府交给叔母才是。” 郑虹思虑片刻之后，点头说道：“言之有理，如此一来更能彰显对其孝心，从而摆脱嫌疑。” 晟楠笑着说道：“姐姐聪慧，正是此意。” 郑虹却摇头说道：“若非妹妹指点迷津，焉能出此妙棋破局？昔日姐姐薄待轻视之处，还望妹妹海涵，莫要怪罪。” 晟楠一笑说道：“那日姐姐言说妹妹与姐姐荣辱与共皆系夫君一人，此话甚是有理。况且姐姐带我手足无二，何来薄待轻视无稽之谈？” 郑虹欢喜地拉住晟楠的手，说道：“不怕妹妹笑话，妹妹进府之前，夫君时常不归。可是如今夫君常在府内，偶尔竟与姐姐谈笑几句，皆托妹妹之福！” 晟楠含笑说道：“妹妹福浅命薄，幸遇姐姐厚待，蝶舞无以为报。故而能为姐姐略减愁思，亦是足矣。” 郑虹笑着看着晟楠，而晟楠亦是莞尔一笑看着郑虹，但是眼角余光却落到郑虹鼓起小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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