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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正午,大队人马自草原与森林的边际凯旋。  北归的候鸟飞越付罗尔东南角茂密的丛林,顺着横跨付罗尔的河流成群结队地飞来,扑扇着翅膀从头顶掠过,棕色的羽毛被阳光晒得发亮。狩猎结束后,如同铁锈般浓重的血腥味弥漫整个草原,黑色的乌鸦在草原上空盘旋,时不时降落在猩红的草原上衔食裸露在外的血肉。能从猎场带回的【白兕】只是少数,按照惯例,剩下的祭品会在之后派遣更多的人手去清理。  在归来的人马中,他们的披风、铠甲上沾染着【白兕】的血液,如同胜利的勋章,代表着侍奉白银祭司的骄傲和荣光。深褐色头发的青年勒马走在队伍最前方,宛如年轻的神祇。他手上提着领头【白兕】的头颅,偌大的头颅足足有两个马身大小,只能被拖拽着前行,白色皮毛上浸染着黏稠的黑红色血液,随着马匹的步伐而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在初春的阳光下,洁白的巨型长角泛着夺目的光芒。    “神誓哥哥!”  “格蕾儿大人?”到达约定的集合地点,刚下马的神誓转过头看到少女正向他跑来,眼神一变,但很快便恢复以往温柔的微笑,问道,“第一次参加狩猎感觉怎么样,顺利吗?”  还没等她回答,一旁的神斯接着说道:“有神越在一起的话,应该很安心吧,他捕获了多少头【白兕】?是不是大丰收?”  “神越他还没回来!”格蕾儿带着哭腔,“他、他带着那个废……神音一起去狩猎了!”    “啪”的一声,神誓手中的鞭柄应声碎裂。    “你说他带着神音?!”神斯吃惊地问道,“他不是和你一起的吗?”  自尊心受挫的难过又涌上来,少女断断续续地回答。  “我……他带着那个神音下去狩猎,我放心不下神越,就……就派随从下去找他们,结果……结果只看到他随从的尸体……没能找到神越……”  神誓铁青着脸翻上马,向森林的方向狂奔而去。  “神誓!”回过神来的神斯也紧随其后。    ———————————————————————————————————————    他正以极其扭曲的姿势站起来——挺起胸脯,双臂向后耷垂,双膝弯屈,整个脖颈似乎没有力气支撑他的头颅,歪斜的头向后仰。腰腹处的伤口因剧烈的动作又被撕裂开,一些本已凝固的血痂混合着黏稠的血液,掉落在地上。满是血痕的脸上黑色碎发遮住了眼睛,他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沉默地站在神音面前。    “神越……?”神音颤抖着呼唤道,寒气从脚底升上来,她小心翼翼地唤道。  “……你没事吧?”    他没有回答。    “神越?”忍受不了这诡异气氛的神音走上前,伸出手想触碰神越。  脸上突然传来一丝冰凉,刺痛感随之袭来,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她诧异地伸出手抚上脸,指尖竟全是血!    神音惊恐地抬头,神越不知什么时候近在眼前,几乎触到自己的鼻尖。一双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角仿佛快要淌出血来,但他灰色的瞳仁却没有丝毫光泽,整个人如同狰狞的鬼魅,一声不响地与神音对视。    “神越,你、你怎么了……”    “杀了她……”他喃喃道。“杀……了……她……”  他缓缓抬起右手,身后的雾气里浮现出无数冰刃。    神音下意识转身逃跑,可神越像是没受过伤,一跃挡在神音面前。    “神越,你到底怎么了?!”  神越置若罔闻,身后的冰刃纷纷对准神音。    “……杀了她……”他歪斜着头说。  忽然,他猛地抬头,一双血红的眼睛狰狞地怒视神音。右手重重放下,锋利的冰凌向神音呼啸而来。  她本能地用双手作抵挡,魂印处一阵炽热,白色的网瞬间将冰凌全部打碎,透明的碎片崩裂四散。  “织、织梦者?”  来不及迟疑,神越再一次冲上前,他手握一根长长的冰剑,向神音俯冲而来!    “不!神越,别过来!”  白色的丝线捕捉到猎物的气息,毫不留情地向神越冲去。  “停下,停下!织梦者!”混乱的魂力在身体里乱窜。  面对织梦者猛烈的攻击,神越连眉毛也没皱一下,他的脸上、手臂、腿上全都被白色丝线划开一道道口子,刹时整个人笼罩进血雾中。  “不要,神越!”  眼看神越越来越逼近,她的身体却无法动弹。    ——白网毫不留情地插入他的大腿。  “噗——”从神越嘴里喷出的鲜血喷溅在神音的脸上。  神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神越的冰剑,插进了他自己的胸口!    “神越!!”她大叫起来。    “笨蛋……他……他来了……”神越瞳孔中的鲜红色逐渐褪去,恢复成浑浊的灰色,神音茫然地看着神越满是鲜血的脸庞。“快逃……”  “神越……”    她看到神越的身后,一只巨大的血红色翅膀从枝叶间一晃而过。    ——岚音?    突然,她像是断了线的木偶,被重重甩出去,伴随着猛烈的撞击和冰冷异物插入感,尖锐的冰刃带着无可抗拒的冲力,瞬间将她钉在树干上!  “啊啊啊啊啊啊!”疼痛在下一秒吞噬了她的意识,她痛苦地想蜷缩起来,但胸部、大腿被插满了细小却无比锋利的冰刃,四肢被禁锢无法动弹。    “你在干什么?!”震怒的声音像是雷鸣般回荡在耳廓,她强撑涣散的意识看向来人。深褐色的短发,与神越相似的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在一起——  神誓哥哥!  他身后那只纯白色的【岚音】扇动着翅膀,白色绒毛被溅上些许殷红的血迹。    “神誓!”随后赶到的神斯跳下马,飞快地冲上前,在他身后还有大队人马赶了上来,“发生什么……天哪,神越!”  “这、这是谁做的?!”神斯扶起倒在血泊中昏迷的神越,“快去叫医生,快!!”  “神越坚持住!”  “这、这该怎么和父亲解释啊……神越,你快醒醒!”    神音惊慌地看着眼前慌乱的人群,她无助地看向神誓:“神誓哥哥,我……”  “你为什么要伤害神越?!”神誓的怒吼穿透嘈杂的声音,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神音的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神音呆愣住,所有话语全都哽在喉头。  她看向神誓,再看向神斯,包括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一种愤怒而不信任的眼神看着她。    ——「这十有八九都是神誓做的,他想利用织梦者除掉我。」    “不……不是我……”她的嘴唇开始哆嗦,心脏因为震惊而狂暴地跳动,呼吸渐渐失去控制,出口的声音也因此微小颤抖。她看向敬仰的哥哥,深棕色头发的青年眉眼间带着阴戾,丝毫不复之前的温和,在对上她的目光后非旦没有迟疑和退缩,反而冷漠地回视她。    ——心脏沉入了深渊。    “神音,你这个混蛋!!”神斯地喊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呆愣地注视着神誓,后者一言不发,灰色的瞳孔如同迷雾中的深潭。    ——哥哥?!    那不是冷漠——而是杀意!!    ——他真的想置我于死地!    “不是我!!!”她绝望地大吼道,“明明是你!!神誓!!”  她挣扎起来,冰刃深深地扎进皮肉里,顾不上锥心的疼痛,她奋力想要拔出自己的手,鲜血顺着手臂留下。  “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我亲眼看见,你将冰刃插进了神越的胸口。”神誓用冷漠克制的声音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这个浑蛋——”她嘶心裂肺地大喊,“骗子——骗子!!”  她奋力挣扎,耳边传来血肉被撕裂的声音,滚烫的鲜血刹时喷溅到脸上,她却因为愤怒忘记了疼痛。她用力地拔出自己的手掌,插在树干上的冰刃上还残留着被撕裂的血肉,鲜血淋漓的场景让眼前的一队人马满脸震惊。    “不是我——!!!”  “这不是我做的——是你的【岚音】引来了【织梦者】!!”  “是你——!!!”  眼泪混合鲜血滚落,她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全身都被血液浸湿,如同来自地狱的厉鬼。  “这不是我做的!!”冰凌从她背后飞出,向神誓袭去,可是,岚音只是扑扇下翅膀,所有冰凌瞬间碎裂,更多的冰凌向着神音反扑过来——她根本无力还击!  后颈传来撕裂的疼痛,【织梦者】感受到来自主人的愤怒而回应着,白色的蛛网从后颈部涌出,飞速向四周伸展,编织成一张巨大的蛛网,将所有冰凌全部粘黏住,再无情地挤碎。白网形成一个完整的屏障,保护着神音。她的后背慢慢鼓起,一只满是绒毛的巨大肢脚从后颈部毛骨悚然地伸展出来,缠绕着恶心粘稠的白色蛛网和啪哒啪哒掉落的白色液体。巨大的肢脚挤压她的头颅,“咔嗒咔嗒”骨骼伸展的声音回荡在静默的空气里,密密麻麻的倒刺泛着令人生畏的寒光。    除了神誓,惊恐清晰地写在在场每一个人脸上。  “怪物……”神斯的声音颤抖着。    神音一愣。    ——杀死母亲的怪物。    “你这个怪物——!”神斯开始运用魂力,准备向神音发起攻击。    ——我不是怪物……    其余人也纷纷开始积蓄魂力,随时应对神音的攻击。他们脸上带着戒备的神情以及——恐惧。    “这不是我做的——”神音的眼泪不住地滚落。  “为什么——?!”    ——为什么谁都不相信她??  ——为什么?!    突然,她看到被神斯护在怀中的少年。他紧闭双眼,要不是脸上恐怖的血痕,仿佛只是沉入了一个美好的梦境。    ——「神音,你要变强。」  少年苍白的脸上满是血污,灰色的瞳仁直视着她。    ——神越!  ——只有神越相信她!    她奔向神越的方向。    ——神越,她要救神越!    突然,神音觉得后颈一阵刺痛,聚集的魂力瞬间流失掉,四肢竟开始不听使唤。  她惊讶地摸向后颈——除了温热的鲜血,一把细小的箭矢,穿透【织梦者】的肢体,正插在自己的魂印上。    ——【狩猎符】?    神音转头便看见神鎏的手臂上已经浮现密密麻麻的金色魂路,她两眼一黑,双腿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扑倒在地。身体逐渐发冷,不听使唤地痉挛起来。颈部狰狞的肢脚如同雾气顷刻瓦解,只留下魂印处一道被撕裂的伤疤往外汩汩流血。血从颈部沿着下颚流到她的嘴里,腥味充满了口腔和鼻腔。    ——不、不!  ——动起来啊、求你了……    她痛苦地抽搐,每一寸筋脉都在震荡,魂力急速地流失,手心因为冷汗而冰凉,惟独从眼里流出的泪水是滚烫而灼热的。神音的指甲陷入到潮湿的泥土里,她咬牙吃力地向前爬去。    ——神越……神越……    “可恶……神誓……”在昏迷的最后一刻,她抓住了神斯的披风,手掌上尚未干涸的血液浸染在他洁白的披风上。神斯浑身一抖,厌恶地挥开她的手。  顾不上疼痛,神音用残留的意识说道:“哥哥……救神越……别让神誓接近神越……”  “什么?”神斯顿住。  “求求你……救……哥哥……”    她再也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神斯抱着倒在血泊中的神越,抬起头正好看向朝这边走来的神誓。来人脸上面无表情,一反往日的温和,紧皱的眉头下一双灰色的眼眸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亚斯帝国边境·自由都市付罗尔·神氏家族营地】    城市最繁华的地带一直延伸到西边的港湾。神氏家族的营地却位于整个城市的东南端,宏伟的石城矗立在平原的坡地上。据居住在付罗尔的老人们说,这样做是为了靠近猎场方便运送祀贡,同时,也为了占据整个城市的制高点,彰显先代们不可一世的威望。站在高阁之上向外望去,面对着西风吹来的方向是一直延伸到海港、鳞次栉比的房屋,参差不齐的房屋服帖着地势由东向西逐渐变低地铺陈,使得视线能够一眼望到远方的海面。而顺着风向朝东边望去,是广袤的草原、延绵的森林,唯独那条早已被遗忘的、作为边界线的河流如同一条明亮的带子,镶嵌其中,氤氲的雾气笼罩在丛林的尽头,远远望去,巨大的【石船】在视界中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神誓将视线从【石船】上收回,转头看向走上城墙的神斯。  “神越的情况怎么样?”  “基本稳定下来,幸亏救得及时。不过他还在昏迷中,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医生说,这要看神越自己了。”  “是吗……”  “现在我最担心的是父亲那边。”  “我已经派人给父亲送信了。”  “什么?”神斯不可置信地看向神誓,“你怎么说的?!”  “神音在狩猎时伤了神越,神越重伤昏迷,神音被关在禁闭室等待处置。”    “你真认为这是神音做的吗……”神斯似乎有些迟疑地开口,“先不说她是不是真有那个能力,就说她是不是真有这个胆子……”  “我亲眼看见,神音将手中的冰剑插进了神越的胸口。”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神斯哥哥。”  他转开视线,看到城门正在缓缓打开,一辆接一辆的马车驮着【白兕】的皮毛、长角回城,人群有条不紊地各自忙碌着,并没有人因为刚刚发生的变故而产生任何改变。    神斯咽了咽口水,继续说下去。  “……她当时提到了【岚音】。”    ——「这不是我做的——是你的【岚音】引来了【织梦者】!!」    “你是在怀疑我吗?”神誓抬眸,看向神斯。  “怀疑你?也许是吧。”神斯毫不畏惧地回视他,“可是,怀疑你又有什么用呢?我没有任何的证据。我只能证明你当时的确和我一起狩猎,你的【岚音】也一直在我们身旁。但是我不能证明你没有嫌疑。”  “只不过是因为你现在比神音有更大的权力和地位,以及凭借你在族中的声望,没有人敢轻易质疑你。”    ——不要让神誓接近神越……    神斯回想着神音的话语。  “另外,使用【狩猎符】会不会太狠了,鎏叔就那么直接将狩猎魂兽的东西用到神音的魂印上……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神音毕竟是我们的妹妹,万一有什么副作用……”  “她已经不是我们的妹妹了。”    ——「你这个混蛋!!」  ——「骗子!!骗子!!」    ——神音……  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手掌微微地颤抖。  神誓闭上眼睛。    ——是你自己造成的,神音。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从我看到她伤害神越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不是我们的妹妹了。”神誓睁开眼,淡漠地说道,“我亲眼看见,她将手中的冰剑,插进了神越的胸口。”  他轻轻拂去披风上的灰尘,“从明天开始我会亲自审问神音。”    “什么?!可父亲那边还没……”    “这是在我负责狩猎期间发生的事情,是我的疏忽,理应由我来承担所有责任。”神誓淡然地说道,“而在父亲没有下达决断之前,也理应由我来处置神音。”    “神誓,神斯。”神鎏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他们看到神鎏之后微微屈身,“鎏叔。”  “神誓,有客人。”他俯到神誓耳边说道。  神誓面上毫无波澜,露出一副淡淡的微笑,“先失陪了,大哥。”    神斯看着远去的神誓,抿住嘴唇。他早已习惯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决断,虽然他们之间只相差两三岁,但神誓早已表现出超越他的成熟,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才是弟弟,或者说在神誓眼里,他不过是一个臣子。作为神氏家族的长子,因为母亲的地位而不受器重,他生活在神氏家族中并没有太大的压力。但神誓和神越不同,他们的母亲是父亲的正室,从地位上来说,神誓才算是真正的长子。    神斯孤身一人站在城墙上,风中不时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神誓,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看向远方的【石船】,不禁皱起眉头。    神誓和神鎏在阴暗的回廊中穿行,空无一人的走廊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被侵蚀的金属烛台上,蜡烛发出微弱的光芒,火焰诡秘地晃动,映照着两旁的雕像,视线忽暗忽明。  “神斯在怀疑你?”  神誓没有回答,只是略微点头。  “可他没有证据。”神鎏接着说,“这个变故真是出乎意料。”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他看到那扇虚掩的大门,火光从门缝中透出。  他伸出手推开那扇门。    一个穿戴黑色斗篷的人站立在窗边,闻声向他们看过来。  他微微屈身,向神誓行了一个礼。  “神誓大人、神鎏大人。”    “没想到神音也跟着神越一起下去狩猎了。”神鎏递给黑袍人一杯麦酒,却被他摇摇头拒绝了,“大人您真是随机应变,能想到借助神音的手来杀死神越。”他的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神誓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紧锁眉头。“不是神音。”  神鎏疑惑地看向神誓。  站在角落的黑袍人淡淡地开口,“没错,我的手下控制不了神音——不知道为什么,兴许是她的魂力实在是太低了吧,根本算不上魂术师。所以,我们只好让神越自杀了。”  “要说随机应变的话,神誓大人反而更加干脆利落啊。”    “毫不犹豫地嫁祸给自己最小的妹妹。”    神誓手中一顿,随即带着戾气看向黑袍人。  “总之这下真是一举两得了。”神鎏连忙说到,“结果总是好的不是吗?就算神音是自己倒霉吧,牺牲一两个没用的废物也没什么影响。”  神誓捏紧手中的酒杯。  “别高兴得太早。”戴着黑色兜帽的人说道,“神音和神越这两个人,现在不是都还没死吗?”  “别忘了,如果神越醒了,一切都完了。”他冷冷地说道,“况且,您最好派人去调查清楚,究竟是谁将那个【削弱阵】换成了【捕获阵】。”  “要不是那个【捕获阵】——神越和神音都会被【织梦者】杀死,而不是现在这个局面。”  “那位大人让我带来一句话: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黑袍人深深鞠了一躬。“希望您谨记,大人选择您的理由。”  说完,他如同一团黑色的雾气,消失在空气中。    “作为合作者,他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神鎏有些不满地说道。  “不,‘那位大人’不是合作者。”神誓冷冷地说,“应该是——‘主人’?”    也不知道神鎏离开了多久,从窗外的光线变得愈发昏暗,他独自拿着酒杯啜饮着麦酒。    “哥哥,哥哥。”稚嫩的声音从记忆深处传来。那个小小的身影追随在他的身后,紧紧拉住他的衣衫。  “哥哥,抱抱。”他自觉拗不过,蹲下身将那个小小的身体抱了起来。  “哥哥哥哥哥……”  “知道了知道了,别叫了。”他无奈地说,“哥哥不是在这吗?”  “咯咯咯咯。”那个模糊的身影开心地笑起来。    “叩叩”。  听到敲门声,他站起身询问道。  “谁?”  “是我,神斯。”  “怎么了?”神誓走上前开门。  “神誓,格兰尔特送来了信鸽,父亲已经知道了。”神斯站在门口说道,房门的阴影正好打在他的脸上,“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神誓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将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  “他要亲自审问神音,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是吗——”  在神斯离开后,神誓关上门,将披风解下,拿起桌上的酒壶,再往杯中倒入了些麦酒。    他转动着手中的酒杯,注视杯中的麦酒。  “那么,必须在父亲达到之前让神音承认自己做了什么……以及,为了不让神越醒来——”  神誓黑色的眼瞳中倒映着银色的酒杯,如同北境的廖原,笼罩着冬日的肃杀。    【亚斯兰帝国边境·自由都市付罗尔·狩猎场】    夜晚的风吹过树梢发出飒飒的响声,浓雾弥漫在林宇间,依稀能够听见食人的野兽在黑暗中撕扯猎物的响声,在阴暗角落里躲藏的禽类时不时吊着嗓子发出一两声恐怖的啼鸣。  迷雾中一袭银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站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中央,在他的四周,那些躺倒的尸体几乎没留下一滴血,胸口全被血红色的冰凌无情地撕裂开,如同从胸膛中爆炸一般狰狞地撑开胸口,冰凌上还挂着已经结冰的内脏碎片,像是从胸口开出一朵精致的红色冰花,空气中散布着腥甜的气味。  “我原本因为你们是偷猎者。”  银色的兜帽下,如同刀锋一般的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男人用低沉的嗓音幽幽地对最后一个残喘的黑袍人说道,仿佛有说不清的遗憾,“没想到——”  “竟是一群狗。”  他身着的银色袍子在空气中微微浮动,袍子上华美的暗纹在空气中若隐若现,袍子下黑色的轻甲包裹着他精壮的胸膛。    “可恶……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能突破我们身体的屏障?!”  “哦?”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说话的人,俯下身,微笑着歪头,“还有力气说话啊。”  “噗!”话音刚落,黑袍人的口腔中涌出锋利的冰刺,混合温热的鲜血,粘连住他的口腔,撕扯着血肉。    “我啊,不太喜欢你们魂印里饲养的畜生。”他耸了耸肩。  “唔!”口腔中的冰刺瞬间消失,黑袍人呕出一口鲜血。  “说。”鬼魅抓起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用冰冷的语气问道,“你们的饲主是谁?”  黑袍人咧开已被撕裂的,满是鲜血的嘴,露出一个狰狞可怖的笑容。  “赠予仁慈的狮子在灰塔之渊折断爪牙……”  “流放至此……”  “拾起深海从巅的明珠……”  他的目光逐渐涣散起来,音调越来越低。  “哈哈哈……哈……哈……”  粘稠的黑色液体从他的嘴里涌出,覆盖了黑红色的鲜血,流出的液体在接触到他的皮肤之后,皮肤开始冒出黑色的脓包,整个身体急速地腐烂,衰竭,最终变为一滩黑色的液体,隐约还能看到森然的,未被侵蚀殆尽的白骨和模糊的血肉,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紧接着袭来。  戴着银色兜帽的男人显然没有预料到眼前的场景,但他却慢慢扬起一丝邪傲的微笑,如同地狱中的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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