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他为什么说这句话，他自己也不知道。　　“找护士。”她只扔下这三个字，再次离开。　　“那算了。”他用了她能听到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随你。”她用了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随后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弯处。　　她嘲笑自己没骨气，也讽刺自己没出息。　　她花了多久的时间才把他的影子藏起来，又花了多久的时间才让自己不再去想她。　　这些，都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八年来，有多少比他优秀比他帅的男人出现过，追求过她，穷追猛打的更不在少数，可是她却无动于衷。　　她甚至都忘了心动是什么感觉。　　直到今晚在急诊室再次看到他时，那种可以让她窒息的怦然心动的感觉再次袭来，陌生而熟悉。　　她的后背抵着墙，风从走廊那头吹过来，夹杂这雨水的凉意，扑在冉烛身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冷静片刻，冉烛站起身，朝休息室走去。　　被子拉过头顶，调了八点的闹钟，她便睡了。　　　　*　　　　今天立秋，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乱了冉烛去菜市买菜回家包水饺的计划。她家在云岭路最里面的一间小屋里，那是从她有记忆以来一直和妈妈生活的地方，从没有离开过。　　那里的环境不太好，道路是土地，每次一下雨，道路就会变得泥泞不堪，下过雨后去菜市的路也着实没法走。　　她站在校门口的房檐下避雨，抱着已经湿了一半的书包，想了想，拉开最里层的拉链。　　“一块…两块…”她小心翼翼递数着包里的钱，大约十秒的时间，他拉上书包拉链，点点头，嘴里小声嘀咕着“还有不到一百零三块钱。”　　等了十多分钟，雨势总算是小了些，冉烛将书包紧抱在怀里，低着头，迅速冲进雨里。　　等她跑到离家最近的水饺店时，全身几乎已经湿透了。　　“小烛，快进来。”一个身体微胖的中年妇女，是这家水饺店的老板。　　老板接着说：“怎么不打伞？”　　冉烛胡乱抹了把脸，一脸不好意思。　　“张阿姨，我今天想买一份小份的水饺。”　　“买什么，今天过节，在阿姨家吃。”　　自从冉烛的母亲去世以后，这个水饺店的老板应该算是冉烛最亲近的人了。　　想来自己回家也是一个人，便有些失落。　　冉烛点点头。　　　　外面的雨依旧在下，天色已经暗下来，雨水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面的一切。　　冉烛托着腮盯着已经模糊的门玻璃，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看什么。　　门外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她好奇，向外探了探脑袋。　　“水饺好喽~”张阿姨端着一盘刚刚出锅的水饺放在冉烛面前。　　她的好奇心顿时被抛到脑后，她深吸了一下，很香。　　吃完饭，张阿姨还给她打包了一些，说让她带回去明天早上吃。　　冉烛提着一小袋热乎乎的水饺，低头仔细看着路上的水坑。　　这是一条很窄的巷子，不怎么干净，这里的平房一到下雨的时候，屋子里就会漏水。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雨依旧在下，冉烛加快脚步，一时没注意，踩到水坑，水花溅起的声音在这条安静的巷子里尤其明显。　　此时，躲在墙角的人强撑着意识，右手伸进口袋。　　他的眼神模糊，看不清来人，只知道葱远处走来一个人在朝自己逼近。　　他的本能迫使他握紧右手的东西，快速闪了出去。　　“别乱动。”声音沙哑低沉。　　冉烛浑身僵硬，两个肩膀被身后的人横过来的手臂紧紧勒住，动弹不得。　　喉咙处被什么东西抵着。　　冉烛意识到什么。　　“我不动，我刚刚只是想拿钥匙……”冉烛的声音颤得厉害，几不可闻。　　那人继续勒着她，滚烫的呼吸打在冉烛耳后，粗重而缓慢。　　那人久久没有动，冉烛紧张的情绪丝毫没有缓解，慢慢的，她感觉紧贴在自己背后的人传来的热度，是那种不正常的热。　　她害怕，但她知道她不能让身后的人一直挟持着，冉烛鼓足勇气，抬手抚上横在他胸前勒着她的那只手臂。　　冰凉的手，柔软细腻的触感，让身后的人一个激灵，手里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别动！”声音依旧沙哑，夹杂着几丝怒意。　　“我…我不乱动。”冉烛试图让自己冷静，不触怒对方，“你发烧了。”　　那人不说话。　　冉烛把手放下，感觉指尖上一股黏腻感，她下意识捻了捻手指，又放到鼻下闻了闻。　　“你受伤了！”冉烛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音调比刚刚高了几分。　　这样的声音明显惹怒了身后的人。　　冉烛眼前一黑，被人猛地翻转了下身体，随后被重重按在墙上，肩膀处传来一阵刺痛。　　“嘶……”冉烛吸了一口冷气。　　滚烫的气息从耳后转至面前，灼热的呼吸打在脸上。　　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被雨淋了太久，冉烛不自觉的开始浑身发抖。　　她再一次让自己镇定下来。　　微微睁开眼睛，一双深邃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危险的光。　　像是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豹子，随时都能将冉烛咬烂撕碎。　　当时的她不会想到，此刻看似在威胁着她生命的男人，会是她这辈子都躲不掉的宿命。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桎梏着她肩膀的力道突然松了，下一秒，眼前的男人朝自己逼近。　　冉烛本能地抬手，却没有推动。　　他重重地压在冉烛身上，浑身滚烫。　　他晕过去了……　　　　冉烛身子猛然一抖，从梦中惊醒。　　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梦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了，额头渗出一层薄汗，她抚额，将脑袋从被子里露出，点开手机，刚刚睡了不到半小时。　　翻了个身，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身梳洗准备交班。　　“队长，你回去休息吧，我留在这。”　　冉烛开门那一刻，站在走廊上的两个人齐齐看来。　　林升很快认出来，有些惊讶。　　“这就是我那天在电梯里碰到的那个女生，你书里那个……”　　路青禾没有反驳，眸色不清地看着她。　　林升敏锐的观察力告诉他，这俩人一定认识，而且关还不一般。　　所以，他在看了路青禾一眼之后，果断闭了嘴。　　她佯装无视，想要离开。　　“冉医生。”他还是没忍住，“能帮我处理一下伤口吗？”　　这人还没完了。　　“不是说了……”　　“护士都在忙，没空搭理我。”　　林升面不改色，但是内心早已经开始咆哮，他家队长什么时候会说这种话了，而且以前这样的小伤，路青禾向来都是自己处理。　　“这个女人不一般。”这是林升此刻十分确定的事。　　冉烛语塞，转身看着他，眼神微眯盯着他，两人双双沉默了近十秒，冉烛抬手指了指处置室。　　“去那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