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亦欢一五一十地说完了高府被灭的种种诡异细节,几乎搜肠刮肚不敢漏了任何画面。温汨听完后,背着手踱了两步,他抬头看向温亦欢,眉心现出一缕思虑的深痕。温亦欢从未见过如此神色的师尊,一颗心立马开始上蹿下跳。 温汨沉沉开口,“在琉璃镇高府,你们循着高晗故意留下的线索找去了灵州王府,揪出了双圣子,紧接着南疆封印就大破,魔族人倾巢而出。双圣子因为高晗的线索而提前暴露,直接加快了南疆封印大破的时间。看来南疆大封明着是掌握在仙门手中,却早已暗通魔族……” 温汨不说下去了,又开始缓缓踱步。这些也是温亦臣早就洞察的,却几次三番查不到线索,所有在南疆守过封印的仙门弟子皆已失踪或身死了。 温汨话音一转,道:“亦欢,按照你的叙述,如果推想没错,魔族人很有可能已找到第三个人魔入口。” 温亦欢呼吸一窒,脑中一片空白。 “亦臣应该是早已被人算计了。”梨花山庄,怕是有大事发生了。看了一眼已被吓得脸色雪白的温亦欢,最后一句温汨没有说。 思索片刻后,温汨当机立断道:“此事不可大意,如果魔族已找到入口,随时可能攻上来。亦欢,你先拿着《脉经》去甘草堂替下亦清,算了下时间他快支撑不住了。我马上书写信笺,随后用灵鸢送去日月岛,三大派掌门各送一份。” 温亦欢:“师尊,可是大师兄嫌疑尚未洗脱,他们会相信吗?” 温汨:“就是因为亦臣现在的状况,才更要寄去这封书信。” 温汨语气是少有的急促,温亦欢不敢再耽搁,拿起《脉经》便走。师徒二人在文殊楼门口分道,温亦欢去了甘草堂替下了脸色青白的温亦清。待师尊写完书信后,交给了守在门口打坐调息的温亦清,由温亦清附上梨花山庄的火漆,塞入了灵鸢内。强横灵力加持下的纸鸢扑棱着翅膀,急速飞往了日月岛。 接下来的七天,梨花山庄一直守着日月岛的来信,却一直无果。转念一想,凌霄宫宫主沈霆光曾说过,待试剑大会结束会来梨花山庄求个究竟。想来是准备面谈了。七天内,温汨寸步未离甘草堂,与温亦景二人耗尽灵力,终于平息了温亦臣体内的魔气。只是,魔气虽已趋于平静,但仍存在。魔气与灵力同根同脉,源于温亦臣本体,无论如何也抽离不了。 不久后,从日月岛传来了试剑大会的比试结果。除了中途离开的梨花山庄,仙门三大派包揽了三甲。第二梯队——如天溪宗、绮月宗之流也收获颇丰。令人意外的是,获得第四名的是一位籍籍无名的少年,不属于任何门派,也看不出师承何人。一路拼杀摘下了第四的名次,现下已成了各大门派争相招揽的香饽饽。 温亦欢的一众师兄这几日精疲力尽,几乎耗尽心血。今天早课也没有来,纷纷上了一览峰顶调息打坐了。若不是为着随时要来师门讨说法的各门派,几位师兄的状况本该马上闭关。 这一日一早便下过了雨,惊雷阵阵,天空阴沉无光。 一直到很久后,温亦欢仍记得这一天。 这一天中发生的所有,皆刻入了她的骨血,从此改变了她的一生。 细雨间,温亦欢背着剑穿过了甘之棠的青石小径,步履匆匆间,刮下了枝头许多花瓣。她刚上完早课,换了身校服准备去看几位师兄。还未走出多远,就见打着伞,单手端着托盘走来的温亦清。 “亦清?”温亦欢几步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捧着什么呢?” 温亦清的鼻尖还留有被灶火熏黑的痕迹,他略有些羞涩地说道:“今日是我生辰,我煮了面,想请师兄师姐们吃。” 温亦欢大惊,这才想起今日是七师弟的十五岁生辰,她愧疚地不行,一把端起了托盘,心疼死了,“对不起师弟,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师姐都忘了今日是你生辰了。”边说边想着手头有什么东西能作为生辰贺礼,无奈几乎都是些鸡零狗碎的女儿家玩意儿。 见温亦欢这副抓耳挠腮的样子,温亦清忙道:“师姐不用准备什么,我不是为了讨要生辰礼物。只是看你们最近实在太累了,我又帮不上什么忙,正好生辰快到了,所以才想做顿饭犒劳你们。” 温亦欢道:“等过了这段时间,师兄师姐一定给你补过。” 温亦欢刚吃过早饭,现下还不饿,于是就率先给在一览峰顶的几位师兄师姐,还有师尊送了去。温亦欢与温亦清端着面来到一览峰顶时,温亦桑正在孜孜不倦地骚扰着隔壁的温亦岚。二人在石洞内打坐,仅一墙之隔。温亦桑是个嘴巴闲不住的,隔老远就听到了他的喋喋不休。 “这几日可憋死我了。前几日为着大师兄的事日日灵力消耗殆尽,都没力气讲话。终于出了甘草堂,又来了这一览峰顶。我素来不喜欢这里,风烟俱净,鸟兽皆无。简直像苦行僧待的地方。” 温亦岚听得脑门青筋直突突,“你给我闭嘴,再啰嗦一句我过来点了你的穴!” “……”温亦桑甚为憋屈,最后再胆大包天啰嗦了两句,“师兄你真是无趣无聊至极,这辈子怕是没姑娘喜欢你了。唉,真想师妹,都不知道这几日她在做什么?” 温亦欢:“师兄!” “……” “……” 温亦桑有些不可置信道:“我刚才好像听到师妹的声音了?师兄你有听到吗?……嗯?怎么还闻到香味了?我的天我出现幻觉了吗?” 待看到端着托盘的温亦清和温亦欢露面后,温亦桑一跃而起,喜不自胜,“师妹师弟,你们怎么来了?居然还带着吃的来看我,太贴心了。” 温亦欢道:“这是七师弟的生辰面,看吧师兄,你也忘了师弟的生辰了。” 温亦桑的笑脸随即就垮了,他一把拖住温亦清的肩膀,连连道歉,愧疚不已。 二人又沿着一览峰的栈道,给其他几位师兄与师尊一一送过了寿面。期间温亦桑想跟着下山,被温亦岚一把扣住肩膀拖了回来。 送过一圈寿面后,温亦欢又去了温亦岚的居所,方才三师兄悄悄告诉他,他屋里的梨花橱里有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原本就是打算作为生辰礼送给温亦清的。无奈近日事情实在太多,完全忘了。待温亦欢在橱内找到玉佩后方才想起,宁子夜的玉佩还揣在自己怀里呢!这都多少天了!这几日自己实在走不开,等师兄们下山后她再抽空去一趟青岚山派吧。 她轻轻推开了温亦清的院门,想把玉佩放在入屋便能看见的地方,给他一个惊喜。找了一圈后,她把玉佩放置在了温亦清的书案上,刚想出门却看到不远处的食案上正摆着两碗寿面。 师尊、师兄师姐们都已送过,这两碗是谁的? 两碗面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食案上,一碗已经空了;另一碗仍是满满当当的,却早已冷却,旁边还摆放着一枚玉佩。 难道谁已经陪着师弟过了生辰了吗?温亦欢不禁走了过去,梨花山庄的灵渊阁有不少奇珍异宝,她见过不少好玉,眼下桌上这枚实在是很普通。温亦欢凑近看了一下,觉得此玉佩颇有些眼熟,却怎么也记不得在哪儿见过了。想拿起看个仔细,却想到本就未经允许进门了,再乱翻东西显然不太好。立马收起了好奇心,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到了辰时,天色越发阴沉,雷声由远及近,徘徊在耳边久久不散。 梨花山庄的湖心亭位于整个山庄的正中,梨花山庄的地理位置本就已绝佳,齐聚天地山水之灵气,是远近闻名的洞天福地,极利于修行。而湖心亭更是位于梨花山庄的灵眼,只要在内打坐片刻,立马就会一扫疲态,于修行也会事半功倍。但在梨花山庄,却没有人会选择在湖心亭内闭关修行,只因这湖心亭另有他用。 此时阴云密布,放眼望去天空似要倾倒。原本平静的扶兮湖因风波澜叠起,动荡的湖水拍打着湖心亭的四周,亭内地面已是一片湿漉。湖心亭乃是一座小巧的八角亭,八角飞檐上各挂了一只古朴小巧的占风铎,细看上面还刻有繁复的符文。因这几行符文的缘故,湖心亭内的占风铎不仅能预测风向,最重要的是还能监测周围的灵流波动。狂风中,八只占风铎丝毫不见摆动,只垂下的铜片在微微旋转。 此湖心亭,正是用来监测梨花山庄周围的灵流场。一旦波动过大,占风铎就会发出示警。此时温亦鸢正坐镇亭内,双眼微阖,眉峰紧蹙。一旁的温亦欢只觉此时的自己虽五感极佳,但心中却没来由的惶惶不安。 温亦清老远就看到了正打坐的两位师姐,他走向了通往湖心亭的水上回廊,飞快跑了过去。 “师姐——”温亦清跑着冲了过来,“不好了师姐,方才驻守山下的陈师弟接到消息,南疆与青岚山镇邪峰的封印都有隐隐不稳之势,有魔气渗了出来。现下道樰观去了南疆,青岚山派的留在了师门。” 温亦欢与温亦鸢齐刷刷站了起来,脸色凝肃,还没开口说话,原本在狂风中八风不动的占风铎忽地疯狂地震动了起来,铜片不断敲击着,发出了令人不安的沉闷声响。温亦鸢心中一沉,自她记事以来,占风铎还没如此震动过,此情形说明梨花山庄四周正有大波灵流过境。 温亦清又快速补了一句,“凌霄宫宫主带着各门派已到了山下,陈师弟见来者不善,飞了一只灵鸢来告知我们。” 消息过于震惊,且来得措手不及。温亦欢脑子里“轰”的一声,一时间竟然一片空白。温亦鸢率先回过神来了,道:“终于来了。师妹你马上去一览峰顶找师尊,沈霆光亲率各派前来,此事非要师尊出面不可。师弟,你和我先去门口候着。” 三人分头行动,温亦欢特特避开了几位师兄,另辟蹊径上了一览峰顶。师尊与几位师兄灵力损耗的厉害,若不是为着应付诸派的诘问,本该闭关的。叫上师尊已是万般无奈,几位师兄还是歇着吧。温亦欢甫一露面,温汨就猜到了她的来意,温亦欢三言两语交待清楚后,师徒二人迅速下了山。 待二人到梨花山庄山门口时,两路人马已是针锋相对。一个个的都在出言不逊。 这等场合怎会少了沈忱,她冷冷道:“方才我师兄有说错吗?梨花山庄的大弟子居然是魔族人,如此藏污纳垢。有何颜面自称四大派?” 温亦鸢面无表情,看也未看她便斥道:“各派掌门都在,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还不退下!” 温亦欢气得冷笑连连,刚想上前助阵,温汨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不要出声。 “多年未见,沈宫主别来无恙?”温汨自远处行来,步履沉稳,气度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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