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夜刚恢复几成体力与灵力就御剑前往了梨花山庄,刚到达南屿上空,就看到了直冲九霄的烈烈大火,并伴随着缭绕呛鼻的黑烟。那是梨花山庄的方向。黑夜中,灼灼火光格外夺目,宁子夜的黑眸中皆是不断跳动着的火光,一双沉静的黑眸不再清明。他眸光微颤,不知是不是体力不支,脸色愈发的雪白。这场大火已烧了整整三个时辰,南屿的百姓皆批衣站在街边观望。 虽是黑夜,梨花山庄在火光的映照下仍是亮如白昼。原本成群栽种的的梨花树,皆被剑气轰断了树根,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地上亦是坑坑洼洼,不知是被剑气还是魔气轰出的坑。烧了许久,火势渐缓,放眼望去,梨花山庄已是烧无可烧了。昔日飞檐翘角白墙黛瓦的建筑群,已烧地看不清原貌。建筑群后原本有几栋雕花阁楼,现下也已烧至坍塌。 宁子夜甫一落地就被浓烟呛地低咳了一声,他提着青鸾,走向浓烟深处。围剿的诸派仍未撤走,聚集在一处低声讨论着什么。宁子夜耳力极佳,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烧成这样,梨花山庄算是彻底完了。” “师门烧了,好歹人还在。毕竟是百年大派,怕是还有东山再起的日子。” “还起什么起?梨花山庄的一众亲传大弟子都战死了。剩下的不过是一群普通的剑修弟子,能成什么事?若不是最后温亦臣以生魂封印入口为代价,保下了他们,梨花山庄怕是一个都留不住了。” 宁子夜的背影一顿,僵立在了当地。 “温亦欢不是没死吗?” “那个样子,离死也不远了……哎我说那是谁啊?” 谈话中的众人终于注意到了宁子夜,齐齐噤声,警惕地盯着前方。 宁子夜缓缓转身,声音嘶哑,“温亦欢现在在哪儿?” “是宁公子?”见是青岚山派的宁子夜,众人放下了心来。 宁子夜道:“她在哪儿?” “你是说温亦欢吗?方才沈忱提着她进了梨花山庄,也不知……” 话还未说完,眼前人影一闪,宁子夜已没了影。 众人惊惧不已,面面相觑道:“宁子夜他想干什么?” 梨花山庄上下已被凌霄宫的把持,眼前皆是穿着凌霄宫暗红色服饰的弟子,看着眼前的一片明红,宁子夜没来由的有些烦乱。只想一剑荡平清扫前路。他沉着脸,步伐与举止皆没有了往日的从容不迫,他甚至有些粗鲁地推开了眼前数名挡路的凌霄宫弟子。 “长没长眼?这么不知礼数!”娇蛮的女声在他耳畔一炸,宁子夜侧头一看,是沈忱。方才他推开的几名凌霄宫弟子中正有她。 “宁公子?”沈忱脸色一喜,惊喜道:“你怎么来了?青岚山派没……” “温亦欢在哪儿?”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宁子夜便急不可耐地打断了。 沈忱脸色一僵,那一点喜色马上消失不见,她冷冷道:“梨花山庄勾结魔族人,门下弟子自有去处。人会押到我们凌霄宫,其余门派不得插手。” 宁子夜脸色铁青,方才一路走来,从围剿众人嘴里已然得知事情始末,虽不知细节,但就这么短短几句话中,也颇多疑点,眼下若是让凌霄宫把人押走,怕是整件事情的始末都全由凌霄宫圆说了。 宁子夜看着沈忱,沈忱亦是看着他。看着这张俊俏无比的脸,沈忱心中又酸又涩,他显然不是来看自己的,也不是来为凌霄宫助力的,劈头就是一句“温亦欢在哪儿”,她还能在哪儿呢?现下怕是生不如死,你这辈子别想见到她了。 宁子夜定定看了她一瞬,转身走了。沈忱见他没再质问,松了口气,看着宁子夜的背影彻底消失后,她马上也离开了。宁子夜一定去找温亦欢了,温亦欢现在这个样子,绝对不能让他看见。她疾行了一阵,经过了焦黑的长廊,几步跃上石阶,来到了梨花山庄的灵渊阁。 灵渊阁已面目全非。不久前,温汨与沈霆光在灵渊阁内声势浩大地打了一场。灵流相交的轰鸣声竟传出去几十里远,灵渊阁的屋顶亦被掀飞。温汨在根基受损,灵力殆尽的情况下,仍是重创了沈霆光,现下沈霆光已被送回了凌霄宫。沈忱隐隐后怕,若是没有背后的暗算,梨花山庄的实力该是多么可怕。 灵渊阁外守着数名凌霄宫的弟子,沈忱推开了门,无数珍宝与法器已被清理一空,角落处,躺着一位浑身血迹斑斑、衣不蔽体的女子,正是温亦欢。 沈忱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关上门。” 侍立在门口的弟子依言关门,就在大门即将合上时,倏然飞来一柄长剑,钉在了门框上,力道极大,剑柄震颤。凌霄宫弟子吓得惊叫了一声,还没待他转身,身后疾风袭来—— 宁子夜召回了青鸾,同时一脚踹开了大门。 几乎是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温亦欢。宁子夜再也顾不得其他,直直走了过去。 “宁子夜!”沈忱马上明白了方才宁子夜是假意离去,实则一直跟着她。他明白自己一定会转移温亦欢,所以一路跟着她找到了这里。 “你想干什么?梨花山庄勾结魔族,死不足惜!你不要做让仙门不耻、师门蒙羞的事!”沈忱拔剑拦在宁子夜身前,寸步不让。 宁子夜看也未看她,青鸾出鞘,轰得沈忱倒退了数步。 温亦欢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裸.露在外的肌肤皆是伤痕累累,叠加了无数道鞭痕。衣物也被抽得碎裂,可见持鞭人用的力道之深。手腕脚腕处,也被利器割伤过,不知流了多少血,凝固的血块已呈暗红色。她脸色苍白,隐隐泛青,嘴角处一道黑色血迹,看得出曾吐过血,怕是内脏也受损了。 宁子夜的眼中划过一丝痛色,咬牙道:“你对她用私行?” 沈忱神色一慌,不敢看宁子夜,之前她恳请师兄把温亦欢交给她处置,师兄们知道她的心思,只淡淡说了句不要闹得人尽皆知,便把人交给她了。她哪里会顾及这么多,这么多年的怨恨尽数发泄了出来,温亦欢目睹了几位师兄师姐的惨死,本就已濒临崩溃,在沈忱的折磨下,现下已身心皆受重创。 宁子夜拖下了外袍,将温亦欢裹住,随即抱起了她。 “宁子夜?!”看着眼前这一幕,沈忱惊惧万分,一步抢到门口堵住了去路,尖声道:“你想带走她?你疯了吗?” “让开。”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让开!” 宁子夜探手摸了摸温亦欢颈间,感受到了微弱的跳动,心头一松的同时却更加焦躁。温亦欢伤势严重,不可再拖了。他微一侧身,青鸾飞了出去,剑气横扫,震开了堵在了门口的沈忱。沈忱歪倒在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宁子夜,随即抽出了流火,双目通红地指着宁子夜,哽咽道:“你知不知道你和我还有婚约在,你这样置我与何地?置我师门于何地?” 宁子夜未看她,抱着温亦欢径自走了出去。 沈忱眼眶通红,却仍极力压抑着音量,“宁子夜!你不要你的名声了吗?” 宁子夜仍是恍若未闻,因抱着温亦欢腾不出手,只得一脚踹开了门。 拦又拦不住,打又打不过,还不能喊人来。沈忱一时间气得几乎绝倒,她权衡了片刻后,说道:“走后山,那里人少。”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宁子夜带着温亦欢离开,反正温亦欢是必死无疑了,若自己再纠缠不放,怕是要闹得人尽皆知了。 看着宁子夜离去的背影,沈忱气地发抖,直想提剑一顿狂刺。须臾,她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这件事连师尊与师兄们也得瞒着,否则两派联姻就悬了。她缓缓抬眸,随即反手一掌打向自己胸口,已有了应对之策。 虽是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等宁渊看到一片焦黑的梨花山庄时,仍免不了内心震动。若还有反击之力,梨花山庄何至于被烧成这样?看来温掌门与一众大弟子,真的凶多吉少了。看了片刻后,他带着一众弟子匆匆进了山门。 一上山,就见诸派正聚集在一起,凌霄宫的诸位弟子与掌门站在了正中间。嘴角带血的沈忱靠在了沈悱肩头,正不断认错道歉着。 沈悱怜惜道:“师妹,这不是你的错。温亦欢实在狡猾,你已拼尽全力了。” 周围众人忙不迭附和。 听她提及温亦欢,宁渊眉头一跳,他走上前去,问道:“沈姑娘怎么了?” 见是宁渊,众人缓缓让出了一条通道。 沈悱见了一礼,说道:“宁掌门,您来了。方才我师妹去看押温亦欢,却不想这温亦欢暗藏了利器,伤了我师妹。我师妹带伤追了出去,随即二人在一览峰顶打了起来,温亦欢本就重伤在身,已是强弩之末,却仍是负隅顽抗。我师妹一个失手,将她打落了一览峰。” 一览峰的天堑是出了名的陡峭险峻,就算没伤掉下去也是必死无疑,何况温亦欢本就受了伤?宁渊呼吸一窒,飞快在脑中过了两遍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重伤下的温亦欢,是怎么逃到一览峰顶的? “沈姑娘好好疗伤,我去找沈掌门,看有无需要助力。”宁渊关怀了几句,转身离开,就在即将离开人群时,他忽然转身,故作无意地问道:“子夜先我们一步来了梨花山庄,诸位可有看到他?” 果然,沈忱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自在,宁渊自然也看到了,却仍是不作声。 人群中之前见过宁子夜的某弟子道:“宁公子半个时辰前确实来过,他问过温亦欢的下落后就走了。” 闻言,宁渊立即瞥了沈忱一眼,虽只一眼,却难掩犀利。沈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宁渊看着沈忱,温言道:“之前是沈姑娘看押温亦欢的,那么你有见子夜来过吗?” 宁渊明明是在笑,一双眼睛却无一丝笑意,沈忱有点招架不住。回答是,那势必得继续编谎欺瞒众人;回答不是,看宁掌门的样子可能知道宁子夜是来找温亦欢的,她若再撒谎,恐怕漏洞就愈来愈多了。一时间,她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宁公子来过,确认无异样后就走了。”挣扎片刻,沈忱还是决定扯谎。温亦臣以生魂封印大封为代价保住了温亦欢与梨花山庄的一众弟子,若让他们知道自己为了一己私欲对她用私刑,还对她下毒,那凌霄宫的颜面就不保了。不管事后宁子夜如何对宁渊说,至少在诸派众人面前,她不能透露一个字。宁子夜劫走温亦欢显然不是什么好事,青岚山派不会傻到满天下乱说。 宁渊点头致意,随即离开,转身的瞬间,他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沈忱在说谎。 子夜,到底去了哪儿?温亦欢真的身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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