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七,宜嫁娶、冠笄、祭祀、出行、移徙。 是个不冷不热的晴天,正好适合出行。 一大早,程碧云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有叶慧茗给自己买的夏衣,黄琳儿买给她的小玩意儿,各种带着路上吃的吃食。 还有一个布袋子,外面是旧细布,里面是一层薄薄的牛皮,简陋,不起眼,却价值不菲。里面是齐英留给她的银票,够她用一辈子。程碧云贴身放好了,这便是她的所有了。 黄琳儿从外面进来道:“小云儿收拾好了吗?咱们要出发了。” 程碧云笑笑:“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还买这么多吃食。” 黄琳儿帮她拿着包裹,程碧云自己拿着小吃盒子。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回程只有人,没有货,两匹马套着马车。车头坐着的手正拉着缰绳的车夫是叶慧茗家的老仆人,赶了很多年的车,熟悉马,熟悉路,也很机敏,叶慧茗很信任他。 “当家的,琳儿姑娘,走吧!”车夫说道。 黄琳儿上了车,又把程碧云接上去,叶慧茗最后上的车。 程碧云上车看见车上堆了不少东西。角落里有一个水壶,程碧云想起在来云州的路上,那个有着半边泥菩萨的破庙里,黄琳儿给她端了一碗泡饼子,又香又暖。 程碧云坐在黄琳儿身边靠着黄琳儿。三个人坐定,只听外面—— “啪!” “驾!” 车夫赶着马,出发了。 程碧云拉开帘子看着背后的一品茗轩,想找一个人,没有找到。她没来。程碧云将帘子放下,头靠在黄琳儿胳膊上,问道:“黄姐姐,我们要多久到江南?” 黄琳儿道:“天气好,不下雨的话十几天就到了。” 程碧云点点头缓缓地说道:“没想到,我真跟两位姐姐一起去江南了。” 黄琳儿笑笑说:“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你该是我们江南的女孩子。” “为什么?”程碧云歪过头问。 “因为瘦瘦弱弱,长得美啊,笑起来软糯糯的,说话也轻声细语。我到过很多地方,只有我们江南女子才这样。“黄琳儿道。 “那你就该是塞北的。”叶慧茗插了一句。 “为什么?”程碧云又转过去问叶慧茗。 “像匹野马。”叶慧茗嘴角噙着笑。 “我看你是才是塞北的,冷冰冰,冻死人,不知道陆仲谦怎么受得了。哼!”黄琳儿挺叶慧茗说自己是野马,气得反驳。 程碧云以为叶慧茗会生气,没想到叶慧茗只是转过头,不说话。程碧云又从叶慧茗的眼睛里看着了齐英说她不懂的情绪。 车厢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听到外面马蹄声,车轱辘声,车夫吆喝声交织在一处,热闹又实在,告诉车里的人,是在向前走着呢! 程碧云在来云州的路上,还想着以后该怎么办,现在她知道了,等她到了江南,在叶家的茶园里做个采茶女,远离是非,就这样挺好的。 程碧云想到这便说:“叶姐姐,等我到江南,我就到你们茶园里当个采茶女好不好?” 黄琳儿抢道:“哎呀,原来咱们小云儿掂记着当茶仙子呢!” “没有没有!就普通的采茶女,不是茶仙子……”程碧云忙解释。 叶慧茗笑道:“那不行,我还指望你在供奉茶娘娘的时候力拔头筹呢,必须要当茶仙子。” 程碧云见二人有意说笑,便也道:“当就当!这有何难的!” “就是,就是。”黄琳儿附和道。 “小云儿,我可要先告诉你,我们家人很多,你得自己顾好自己,我很忙,倒时候不一定顾得上你。”叶慧茗正色道。 程碧云点点头道:“我知道的,姐姐放心。” “没事儿,有你黄姐姐我呢!谁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欺负回去!”黄琳儿颇有女侠的风范,手一挥,这样子就像即刻要跟人打一架。 “哎呀,当初不知道谁天天跑来哭鼻子说谁谁谁扯她辫子啦,谁谁谁抢了她采的好茶啦……”叶慧茗丝毫没给黄女侠留情面。 “哎!你这人好没意思的,上辈子的事还拿来说!”黄女侠一副要干仗的样子,冲着叶慧茗叫。 “阿哈!是的!琳儿姑娘刚到茶园的时候,胆小得像只小猫,不知道怎么在茶园野了几年胆子倒大了。”外面的车夫听到了两人斗嘴也插了一句。 “胡大叔!你再别想吃我的糟黄鱼了!”黄琳儿气急败坏地叫道。 “哈哈哈哈……”胡大叔爽朗地笑。 黄琳儿眼珠子一转说:“小云儿,你可真要当心,他们叶家就没有好人。”说着还直拿眼睛剜了叶慧茗一眼, 叶慧茗非但不生气,还点头道:“这倒是真的,小云儿只要把叶家的人都当坏人就行了。” “叶姐姐不算,叶姐姐是天底下顶好的人!”程碧云忙说。 “哎呀!小云儿,谁天天陪你的,给你买好吃的,是你黄姐姐好么?”黄女侠今天诸事不利。 “黄姐姐是天底下第二顶好的人。”程碧云笑着说。 “哎,不理你们了。”黄琳儿转过头假寐。 叶慧茗和程碧云相视一笑。黄琳儿眯着眼睛偷看了一眼程碧云,看程碧云在笑,面上似乎没那么阴郁。心里放心了,只又闭上眼睛。 只等一会儿,马车膈到了一块石子颠了一下,黄琳儿装作是被惊醒的,假装揉揉眼睛道:“啊?到哪啦?到利州啦?” 叶慧茗道:“恩,到利州了,你下车去给小云儿买点利州杏儿去。” 黄琳儿道:“杏子吃了伤人,等我们到江南,吃杨梅多好,对吧小云儿。” 三人说笑着,马车已经出了云州府府城。 出了城只走了个半时辰,胡大叔偷偷地说:“你们不要拉帘子,也不要外面看,坐稳了,我要加速了。” 黄琳儿忙把程碧云搂在怀里,程碧云靠在黄琳儿怀里不敢动。叶当家的掀开帘子一角,只看了一眼便把帘子放下来了。 黄琳儿忙小声问:“怎么了?” 叶当家的摇摇头,没说话。 胡大叔果然把车驾得很快,只听到缰绳啪啪啪的声音,两匹马被抽得奋蹄疾奔。马车里程碧云要不是被黄琳儿抱着,早就摔掉地上了。车上堆着的东西也散了一车。 程碧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颠到一起了,抱着黄琳儿的腰,急急地喘气。 马车直狂奔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渐渐慢下来。 黄琳儿喘着粗气问:“胡大叔……刚才,刚才怎么了!” 胡大叔道:“城外有很多流民,正往城里去。” 叶慧茗也道:“我刚才看了一下,人有不少。你们还记得我们来的时候路过青云县么,那时候就有不少流民。” 黄琳儿道:“可我们这几日在城里一个流民都没有看到。” 叶慧茗道:“他们进不了云州城,不是被遣返,就是被赶走。城里住着的都的官人老爷,怎么能放流民进去。” “狗官当道!”黄琳儿恨恨地道,“陆仲谦他爹也是狗官!” 叶慧茗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次的流民有很多,我看着得有好几百人,只怕会起冲突。” “还好我们今天走了……”黄琳儿道。 他们是走了,可一品茗轩还在,城里的老百姓还在。若真的起冲突,倒霉的还是老百姓。 云州城内,崔长史早已得知有大批流民靠近府城。 崔长史对面前的人说:“那正好,把他们都解决掉。你去找几个人,混在里面,看到叶家的马车就起哄把她们拦下来抢了,大的便宜你们,那个小的把她带回来。” 原来崔长史早就打听到了陆仲谦是从一品茗轩得来的关于崔六的消息,一直在盯着一品茗轩,只等他们出了城再动手。 崔长史算盘打得很响,一是除掉陆仲谦的心上人,好让他娶自己的女儿;二来除掉知道崔六身份的人;第三还可以趁机说流民作乱,抓一批流民,吓一吓他们,让他们滚函州。至于那个小的,是崔六想要的。 崔长史心道:崔六就是个疯子!但是,是个有钱的疯子。有钱,别说当他兄弟,当他爹都行。 崔长史算盘算得响,却没有一件达成的。 他派去的人,不管怎么起哄,那群流民都没有听他们的。只因流民当中有一个领头的,虽是个文弱书生,却很有威信。那几个人说要抢马车,那书生忙说:“马车上的人是无辜的,我们要知道我们的任务是什么,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们不能起哄,不能乱。我们乱了,自然就有人来赶我们了。大家想想是不是!” 书生这么一说,果然一行人都没有上去,那几个人自然也不敢上去。再后来,这群人就自动远离了崔长史派来的人。 驾车的胡大叔自然不知道这些,他只看到有黑压压的一大批人,也不好掉头,只有往前闯。车内的三人更不知道,因为这个书生她们逃过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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