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没事吧,脸色好差!” 潜水艇的餐厅在午饭时间总是热闹非常,罗在贝波的熊抱里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蓬松毛皮清香的味道,这才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给我咖啡......不,牛奶吧,我等会去睡一会儿。航线不变,你们继续朝雪岛前进。” 冒着热气的牛奶很好的抚平了波动的情绪,也带来了被强压下的沉沉困意。果然,不该在这么累的情况下和那家伙说话的。明知道让人不痛快是多弗朗明哥的拿手好戏,柯拉先生对自己来说又太过重要。 “请放心吧,船长,有我们呢!” “船长也去好好休息吧,都三天没睡了。” “就是就是,身体最重要了。” “明明是个医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伙伴的关心让最后一丝怒气也随着滑入胃里的温热液体消失的无影无踪。 “对了,待会儿做点清淡的食物送到船长室去,那家伙还是病人。” “是,船长!” 等他神清气爽地在床上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潜水艇在深海航行的时候格外安静,罗在发动机的涡轮声里穿过走廊,被守夜的船员热情招呼。他给自己泡了杯咖啡,习惯性地推开船长室的门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这里还关着一个大麻烦。 多弗朗明哥还醒着,松散地靠在椅子上,他面前不远放了一张小桌,上头摆着冷掉的汤和粥,看上去分毫未动。 真让人吃惊,这家伙看上去不像是会绝食的人啊。 “为什么不吃饭?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不摄入营养的话会死的。”罗随手把咖啡放到桌上,转过身看着对方。 多弗朗明哥忍耐到青筋暴起的前额和用力抓着椅子的手都告诉他这可能是个糟糕的——又或者说棒极了——的问题。 “你是在消遣我吗,罗?!我这样子要怎么吃东西?” ...... ...... 特拉法尔加·罗可以对柯拉先生的在天之灵发誓,他的红心海贼团从来都没有虐待俘虏的习惯。只不过他的船员事后或多或少知道了他和多弗朗明哥之间的仇怨——一部分是他自己的解释,一部分是草帽海贼团在宴会上说漏嘴的。 十几个小时的紧张手术和一天多等待多弗朗明哥醒过来的时间里,他根本没空去想夏奇,佩京他们到底依据那些有限的信息脑补了些什么。 “看来我的船员是真的很不喜欢你啊。”他忍着笑,觉得既有点滑稽又有点痛快,“要我喂你吗?” 这次霸王色的霸气差不多震裂了他的咖啡杯。 “喂,住手,多弗朗明哥,伤口会裂开的。” 如果十几个小时的手术成果就这样白费的话,他这个医生可就欲哭无泪了。 “吃饭的问题是我考虑不周。” 他一边说着,一边展开能力圈,取来了热水和更宽松的海楼石锁链,“厨师现在已经睡了,就先拿蜂蜜水将就一下吧。” 希望贝波明天不要因为发现自己的宝贝蜂蜜变少了而伤心啊。 罗没打算再刺激前天龙人摇摇欲坠的自尊心,现在不是个争论的好时间,医生不该诱导病人情绪的大起大落。 而多弗朗明哥似乎也当真精疲力竭了,他乖乖听从了罗的一切安排,从头到尾表情都平静的不可思议,好像那个之前气到控制不住自己霸王色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那个晚上罗并不算难得的失眠了——作息颠倒对他来说是常态。多弗朗明哥倒是在他的注视下睡得很沉,甚至能听见轻微的鼾声。他在黑暗里听着男人的呼吸,想起的却是自己和他的弟弟相处的点滴。 那些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温暖又悲伤的记忆......如果活下来的是柯拉先生就好了,每次看到这个家伙都会忍不住这么想啊。善良的父亲和弟弟死了,偏执残忍的哥哥却活了下来,这个世界上多的是这样的事。 ---------------------- 他们的下一次正式谈话发生的时间相当靠后,那时候罗的潜水艇刚刚在雪岛靠岸,而多弗朗明哥已经在这艘潜水艇上待满七天了。 这种情况一半是为了多弗朗明哥能安心养伤顺便接受一下事实,不至于被气出什么好歹来,一半是因为罗也在重新考量这个曾经一度横亘在自己和自由之间的男人。 感觉很怪异,就像从前的笼中鸟站在囚笼外头观察这个笼子本身。 一个被自己和草帽当家的打破过的笼子。 当曾经的心理阴影消泯的七七八八,实力的对比也差不多逆转过来的时候,罗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意识到,自己可能从始至终都高估了多弗朗明哥。 这个念头产生在他时隔两年再度见到多弗朗明哥的那个晚上。那天罗几乎是饶有兴致地隐藏在一旁,看着对方被一群海贼追捕,伤痕累累,狼狈不堪,脸上凝着血与尘土。双方都没有发现他,因而他也就可以仔细地观察多弗朗明哥的表现。 愤怒,屈辱,不甘,还有隐藏的很好的恐惧(不是对那些追兵的恐惧,而是对更加深层的某些东西,也许是他们背后的势力,也许是对世界本身),很简单就读出来了。 在德雷斯罗萨,面对草帽当家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吗? 罗努力回想了一下,有些遗憾的发现,在那场改变德雷斯罗萨和他自己命运的战斗中,他疲累透支却又高度紧张的精神早就被路飞的安危和战局的胜负本身所占据了,根本没有闲心去关注多弗朗明哥的感受。 他莫名其妙的把思维发散到了很远的地方。十五年前,对柯拉先生开枪的时候,这个人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呢?那时候躲在箱子里的自己恐怕永远没法知道了。 “罗,不要变成我哥哥那样的怪物!” 虽然这么说过,但是,柯拉先生,人会没法对怪物扣下扳机吗?你觉得自己对多弗朗明哥负有责任吗?还是...依然怀有感情呢? 在过去的十五年里,罗一直没有太过细致的去考虑这个问题——尽管他多次想到过。他可以去了解多弗朗明哥的能力、作风、性格,却唯独不会去思考他的人性。 敌人是怪物还是人都无所谓,不如说是怪物反倒更好,那会时刻鞭策着自己,不要懈怠,不要心存侥幸。 不过,敌人、枷锁、阴影,这些所有的象征意义都在两年前,随着草帽当家的一拳灰飞烟灭了。罗站在自由的彼岸回头望去,那个所谓的怪物的影像也更像是自己从前心魔而非多弗朗明哥本人的象征。 世上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因缘巧合。如果他还对多弗朗明哥怀有恐惧,那他一定不会救下他。如果他还把他当做完全的怪物,他也一定不会救下他。 话虽如此,他和多弗朗明哥之间的气氛却始终相当冷淡。倒不是罗有意如此,他们之间当然不缺话题,只不过当彼此之间的印象都还大致停留在十五年前的时候,两人都选择了沉默的试探与观察。 最后先挑起话题的还是多弗朗明哥。 当所有的船员都前往终年积雪的岛上购物,只有船长和囚犯在潜水艇的甲板上晒着太阳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草帽路飞......我听说,他拒绝了四皇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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