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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店小二在走廊上杵了一会儿,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掌柜的见他偷懒,便走近了赶他,那店小二垂着脸讨饶,听了半天都没什么特别的,也便离开了。  屋内两人这才停下筷子,开始讲正事。  “近来可有什么事发生?”她问。  “我前些日子去了一趟云川,发现一件有趣的事。”讲起各国政事,纳兰渊如数家珍。  “说。”  “云川发现了一处铁矿,有人在私自开采。”  “不应该呀,开矿这事动静不小,镇南王府怎么会不知道……”江昼歌说到此处突然一顿,镇南王府知道却不加阻拦,这其间的意味……  纳兰渊瞥见她表情,笑道:“临昼真聪明。”  “不过说不定过两日便会收到上报的奏折呢?”江昼歌猜测。  “谁知道呢?不上报最好,上报了也罢。”纳兰渊托腮,目光落在江昼歌脸上。  “静观其变吧。”江昼歌原本很正经,忽然发现他在盯着她看,便问:“我脸上有东西?”  “有。”纳兰渊正色道。  江昼歌在脸上摸了半天没摸着。  纳兰渊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虚虚把住她脸颊。  江昼歌惊讶得一动不动,脸上渐渐起了绯色。  纳兰渊心里好笑,用手指在她脸上轻轻一捻。他将粘着一粒米饭的指腹推到她面前,道:“喏。”  江昼歌脸色爆红。  她在想什么?  “其实,就算他上报了,也没什么。”江昼歌想要转移话题。  纳兰渊嘴上应“是”,脑子里装的却是她方才的神情。  “我听说君越下个月要成亲了?”纳兰渊随口一问。  江昼歌愣了愣,承熙帝确实已经赐婚君越了,女方她以前见过几次,正是陈家的嫡二小姐陈馥,当初因为君淮的事两人有些不对头。君淮名义上娶了江昼歌,陈家自然也不愿意让自家女儿作妾,哪怕那是侧妃,不过陈馥会愿意嫁给君越吗?  虽然小时候江昼歌和君越关系不太好,但长大后君越对她其实也不错,一想到君越要娶一个不喜欢他的女人,心里就替他捏一把汗。  “倒是有这件事……”  “那女人喜欢君淮的吧,赐婚后还试图约见他。”纳兰渊漫不经心道,余光却偷瞄着江昼歌表情。  “殿下竟然还喜欢背后议人是非。”  纳兰渊心里委屈,他只是想试探她对某人的心意啊。  纳兰渊埋头吃菜不再说话,末了,对外面伙计吩咐道:“去把你们的厨子叫来。”  伙计领命而去。  “怎么了?我觉得这菜没问题啊。”江昼歌纳闷。  纳兰渊微笑,不语。  不多时那厨子就来了,江昼歌有些意外,竟然是鹤吟。  纳兰渊看了鹤吟一眼,道:“果然是你。”  鹤吟与江昼歌熟悉,自然认得出,而纳兰渊他却是只见过一两次,稍作易容便难认出来了。但他瞧见纳兰渊打扮,又想到两人关系,猜了个大概,试探道:“殿下?”  纳兰渊一愣,请他坐。  “你怎么来了帝京?”  鹤吟擦了擦额头的汗,回答道:“没什么,我一个人在山上闲着没事,下山时遇见一个商人说打算来帝京开一家酒楼,你不是说我厨艺不错吗?于是我就跟着他来了帝京。”  鹤吟说什么,她便信什么。江昼歌“哦”了一声,又问:“你要不问问他要不要开医馆吧,当厨子太累了。”  鹤吟却笑了。他的理由是现编的,但能博得她关心,也很好。  “嗯。”  来客楼生意火热,厨房忙得焦头烂额,鹤吟同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去接着做事了。  “对了,林茜茜找过你没有?”  江昼歌抬眼看他。  “她是你的人?”  纳兰渊默认。  倩妃,林茜茜。  “找过了,只是,你就不担心,她为了儿子把你卖了?”  “怎么会?”纳兰渊不以为然,那是他想办法送到承熙帝身边的人,就算把他卖了,人家也拿他没办法,反而可能把她自己搭进去。而临昼的身份,在大晋代表着七王府和定国公府,就算是为了儿子,倩妃也不会舍弃这份助力。  即使倩妃并非死心塌地为他办事,只要大晋的夺嫡之争造成国力内耗,对北越的统一大业也是有利的。  江昼歌不过随口一问,她自然也清楚其中利害关系。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起离开来客楼,一直到闹市上才分道扬镳。  没有作别,仿佛本就不曾相识,走在一起只是巧合。  江昼歌回了一趟江府。  昼梦轩的布置外松内紧,在里面说话不用担心被人偷听。  她喊了鸣川过来,问了最近的情况,又吩咐他派人留意云川方向送往帝京的书信。  云川铁矿的事鸣川也得到了消息,但也没太在意,如今江昼歌命他拦截信件,他反而觉得隐隐不安。  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而江昼歌接下来所说的话证实了他这个想法。  “如果有镇南王府的书信,想办法拦截下来,送到我手上。”  “主子,你……”鸣川第一次对她的命令产生质疑。  “为了哥哥。”  江昼歌抬起头,目光渺远不知所踪,似乎世事皆与我无关,且听且过。  鸣川握拳的手紧了紧。  江晚歌是他的旧主,更是他的恩人,没有江晚歌,他不可能活到现在。主子的死,是他这一生都无法忘怀的痛,如果那时他没有离开,也许主子就不会英年早逝。这许多年,他们都在追寻主子的死因,本以为无果,如今小主子却似乎摸着了什么线索,可是……  鸣川跟随江家兄妹多年,对这些事难免有几分警觉。云川发现了铁矿,按例是要向朝廷上报的,那么相关的折子近日应该就会送往帝京,小主子在这个时候要他拦截镇南王府的书信,十有八九是要在这件事上动手脚。而关系到镇南王府和帝京的事,很有可能会在国内引起动乱。  他始终是个晋人,不愿意国家动荡。  鸣川陷入了两难。  江昼歌看出他的犹豫,又道:“你要是做不出来,我可以让别人去。”  “主子一生忠君爱国,我不愿违背主子的意愿……”  “那么鸣泽呢?”  鸣川一愣。  这是江昼歌在鸣泽失踪后第一次主动提起鸣泽,鸣泽一直没有消息,而江昼歌后来对此也不闻不问,他大致猜到鸣泽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与鸣泽交情甚好,他知道鸣泽喜欢主子,也知道鸣泽一直想替主子报仇。  原来……  “属下领命。”  鸣川得了吩咐便去办事了,江昼歌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去了石蒜园。  密道已经翻修过,虽然大多数密道已做了改变,但却保留了去往城外的那条。原来的入口已经堵死,并设置了机关,另开的入口则位于石蒜园外围的竹林里,干草编织的席子遮住一口枯井,下面连接着一道暗渠,可通往聆风苑的湖底。  园子里曼珠沙华花开荼蘼,让她想起了一词。  盛极而衰。  君淮。  这个词,不知道会不会在你身上应验呢?    “拦截云川方向来的书信,如有提及铁矿一事的,即刻销毁。”  纳兰渊用水洗去脸上的脂粉,底下魅惑人心的俊美容颜较先前少了几分女气。他接过许秦递过来的毛巾,细细擦干每一寸着了水的肌肤,一边吩咐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吩咐完后他便江许秦赶出了屋子。  他要更衣。  纳兰渊解下腰带,褪下身上的衣裙,搁在架子上。拿了备好的锦袍披在身上,淡紫色的锦缎与他雍容的气度倒也般配。  只是那张脸却显得越发惑人心了。  纳兰渊看着自己的脸,叹了口气。  只能委屈你了。  纳兰渊取了一张轻如薄翼的面具戴上,那张脸还算清秀,但也不会太出挑。他记得以前和临昼在飞花镇一起逛集市,那时便惹了不少桃花,如今是在大晋帝京,他可不想引起什么事端,让君淮那家伙注意到。  改装完后纳兰渊推了门出去,便见许秦站在门口,假装正经地在职守。  纳兰渊瞥见他的脸,心里来气,便道:“你是我的贴身护卫,很多人都见过你,你不易容,我改装了有什么用?还不是得暴露?”  他那么好看的脸都遮了,许秦凭什么不遮?  许秦听着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于是便答应下来,然而当他看到他家殿下给他的面具,他的心沉了沉。  那分明是个女人的脸!  他错了,他不该在殿下换女装的时候偷笑的。  在许秦再三恳求之下,纳兰渊最终放了他一马,不过换的面具还是有些难看便是了。    七王府。  “两人在雅间里只是品评了来客楼的菜色,并未说其他。”  一个伙计模样的男人单膝跪在地上,俨然是方才来客楼里负责给江昼歌上菜的店小二。  “你是说……王妃和一名女子私会?”君淮心中存疑,手里作画的笔有条不紊地游走纸上,勾勒出一副美人赏景的画卷。  “是,是个很美的女人。”  女人?  君淮知道江昼歌手中有一批隐卫,但他无法将自己对这批隐卫的了解具体到人身上。  那是江晚歌留给她的一枚护身符,但怎么用这枚护身符决定权却在江昼歌手中。  他不知道,那是盾,还是刀。  见一个女人……  她是想用这个女人去引诱谁,以此来获得更多情报,还是另有所图,想借女人来掌控什么?  “那个女子身在何处?”  “这……”男人面露难色。  君淮见他说不出话,便问:“怎么了?”  “回禀殿下,属下……属下不知。”  君淮听后,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去。  男人自觉惭愧,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殿下。”  “嗯?”  “可需要属下去查?”君南偷瞄他表情。  君淮想了想,道:“不必了,等她回来,我去问她。”  君南不说话了。    江昼歌验收完鸣川翻修密道的成果后便回了七王府。  她本想直接回自己房间,让下人把晚饭送到屋里来吃,沙华却告诉她早些时候殿下派人来请她过去一同用膳。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一起吃就一起吃吧,江昼歌不以为意,打算直接过去君淮那里。  “主子……”沙华喊住她。  江昼歌回过头,问:“怎么了?”  沙华的目光在她身上荡了荡。  江昼歌不解。  “主子不用换身衣服再过去吗?主子这样不得殿下宠爱,外面的人都说主子闲话呢……”沙华犹豫再三,终于将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不用。”  江昼歌回答得毫不犹豫,她并不在乎外人怎么看她。  “主子,不要怪奴婢多嘴。主子既然嫁了七殿下,将来是要与殿下共度一生的,何不趁着殿下府中只有主子一人,抓住殿下的心呢?他日殿下若是纳了妾,主子的日子岂不难过?”  沙华是真心在为江昼歌考虑的,七殿下对主子的好,她能知道,她觉得主子应该也能明白。  但她唯独不明白两人之间的纠葛。  那样一条人命横在两人中间,跨不过。  不,不是跨不过,是有人不愿意跨过。  “沙华,”江昼歌含笑摸了摸她的头发,“有些事你不懂。”  沙华不知道江晚歌的事与君淮有关,这不能怪她。  江昼歌背过身去,脸上笑容浅浅苍白。她在灿烂的霞光下前行,独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给身后的懵懂少女。  发了一阵呆后,沙华才想起跟上自家主子。  半刻钟,两人到了君淮的房间。  屋内只有君淮和君南两人。  君淮正坐在桌边看密信,碗筷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显然是为了等她来再一起动筷。  君南靠墙站着,见她进来,故意咳嗽一声。  君淮抬起头来。  江昼歌对他浅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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