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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的时节,突然狂风大作。    吹得桃红睁不开眼。    那风刮在身上,像藏着刀子一样。    千钧一发之间,桃红只听见大小姐的声音骤然提高:“兰生,不可杀她!”    狂风顷刻就歇了。    日头正高,天空澄澈如洗,鼻息间还可嗅到淡淡的桂花香,是个岁月静好的模样。    仿佛刚才的狂风是她做过的一场梦。    桃红把抵挡风势的双手从面前移开,那风着实锋利了些,刮得她衣裳上都裂出了线,露出的手背上也赫然可见清晰的血痕,微微渗出了细小的血珠,有些刺痛。    大小姐轻声喊她的名字,一字一句慢慢道:“桃红,你无须惊慌,此事等我午后解释给你听。”    语气高深莫测,百转千回,有些遮遮掩掩。    不大像平常的大小姐。    桃红心想。    站在呢毯中央的那位少年,浑身雪白如玉,即使隔了些距离,桃红也能模糊地分辨出,他那身肌肤,比宣纸还要细,还要白,还要软。    这存在感令她难以忽视。    一个陌生的少年,带把儿的,脸还很好看,很符合大小姐的审美,全身脱光的站在大小姐的卧房里……    眼下是什么样的情况?    桃红不得而知。    “大小姐,这位是……”桃红酝酿了一会儿才慎重地开了口,刚起了头,脑袋里一瞬间思绪乱飞,她很快地捂上嘴,阻止自己接下来的话。    她心想,姑爷已经许久不曾来过大小姐的房里,大小姐毕竟是个青葱年轻的女子,有什么情爱上的欲求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大小姐此刻握着戒尺,是个一脸难堪的模样,仿佛被人撞破了什么风花雪月之事,而那赤条条的少年却紧皱眉头,眼角还带着泪,那艳丽漂亮得人心悸,那阴沉却漂亮得人心慌。    然后,那少年看向了她,一双眼里像藏着雾霭与山岚,那张薄唇仿佛涂过胭脂,一启一合间,轻声道:“桃红,我是谁?”    他话音刚落,桃红的眼神突然涣散,瞳孔微微放大,瞳底像覆盖了一层茫茫大雪,白得吓人,她定了定神,又将目光重新聚集到了少年脸上。    少年的五官带着一种阴沉沉的漂亮,皮肤很白,像白花花的银子,像寒冬苍白的雪,也像上好的茶碗瓷釉,他的眼睛极黑,比墨水的颜色还要浓烈清透,看不出一丝情绪。    桃红摇了摇头,木讷道:“我,不知,你,是谁。”    何书瑶看向了桃红。    桃红往常是个俏生生的模样,嗓门也十分响亮,眼下却木着一张脸,像个木根雕刻出的人,连声音都平铺直叙,没有一丝平仄的声调。    兰生便慢慢地笑了,嘴角勾起一个奇怪的弧度,笑得高深莫测,他用一根细白如瓷的、骨节处带着些不正常惨白的、看上去十分轻易能折断的手指,从自己的嘴唇右边慢慢地滑到左边,像往常闺阁中的千金小姐们抹胭脂那样,姿态诡谲而艳丽,并且他又开始带上那种黏腻的语气,轻轻笑着,轻轻道:“桃红姐姐~我是兰生呀~”    何书瑶忍不住插话提点他:“你正常点说话。”    她这么说,兰生就有些憋不住,姿势全收,气鼓鼓地杵在那里,叉着腰,一双美目哀怨地看着何书瑶。    桃红没有说话,她看着此时此刻的兰生,一张脸气得鼓起来,泪水还盈盈地挂在睫毛上,一副“没人哄我我就敢哭到地老天荒”的模样——好像与往常也没什么不同。    这是兰生。    桃红心里有个男声在轻声告诉她。    桃红想,原来是兰生。    只是——    “兰生,你往常不是……”桃红拿手比划了一下,大概是到她腰间的位置,又抬头看了看此刻的少年,歪着头,疑惑道,“你怎会长得如此高了?”    “桃红姐姐,你忘了,我本就是这个模样的,”兰生软声道,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桃红,面上有笑,皮笑肉不笑的,有点吓人,“我本就是这样,高大威猛,气宇轩昂,魁梧奇伟,玉树临风。”    他的声音像咒语一样低沉幽深:“是你记错了。”    何书瑶语塞,觉得兰生对自己的认知实在是错得离谱。    桃红眼中的雾气更浓了一些,眼底变成了全白,像瞳孔被雾气吞噬了一样,只一刻,那雾气就快速地消散了,像被什么利箭隔空穿破一样。    何书瑶看着桃红——她的眼睛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原来竟是这样。”桃红喃喃道。    平静得有些吓人。    何书瑶把握在手中的戒尺放下了,想起桃红推门而入时的话,显然是有要事禀告与她。她走到桃红身侧,将她与兰生隔开,轻声问:“你方才进门时,说有一事要禀明我,你说的究竟是何事?”    桃红便道:“春杏方才哭着跑回来,我问她发生了何事,她说府中如今跟雪沫子似的飞满了大小姐的流言蜚语,就只有咱们德春苑大门紧闭的,什么也不知道……”    流言蜚语?    什么流言蜚语?    脾气古怪?——不过是不苟言笑,时常面无表情罢了。    铁石心肠?——只是闭门不出,眼不见心不烦,退一步求个海阔天空罢了。    杀人如麻?——也不过是杀了一个在熏香中动了手脚的萍儿罢了。    凶神恶煞?——长得也没丑到如此地步。再者,关他们屁事。    飞扬跋扈?——放屁辣臊,飞你这贼狲猢啦?扬你这老咬虫啦?跋你这糊突桶啦?扈你这贼心贼肝啦?    哼——兰生气呼呼地想。    除了这些不入流的猜测,还能有哪些流言蜚语?    何书瑶微微抬起眼,日光下,她的眉眼却聚集了一片模糊的阴影,像平整洁白的宣纸上晕开的一滴墨。    她轻声问:“什么流言蜚语?”    语气也是淡淡的,轻轻的,听不出什么急切和愤怒,像在问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是说大小姐……”    “是说大小姐跟……”    桃红略微踌躇,低着头,绞了半天手指,把骨节都磨到泛红。    她又委屈,又气愤,心想,这种没根没据的话,不是平白污了大小姐的清白么,要是传到姑爷耳中,该如何是好?姑爷先前便与大小姐产生了嫌隙,再听到这种流言蜚语,若还有旁人在枕边有心地推波助澜一把,以姑爷的性子,以大小姐的性子,最后还能圆满吗?    可是,她仅是听说了已经如此气愤,如此委屈,恨不得要亲手去揪出流言的源头,捋袖子撕烂那人的嘴。    那陷入了流言的漩涡之中还什么都不知晓的大小姐呢?    桃红稳了稳神,在心中默默劝诫自己,桃红,你是大小姐的家生丫鬟,何家上下待你不薄,你这个时候,这种磨磨蹭蹭犹豫不决的性子,让主子家看到成什么样子?    最后还是豁出去了似的猛地抬头。    一瞧见何书瑶那张平静的脸,桃红就又退缩了,心中没底,不晓得大小姐听见了这种事会气成个什么模样,也不晓得大小姐会作出何种丧心病狂的举动来。    桃红一截话已经断了几次,何书瑶听得眉头微皱:“到底是什么流言?你一次说完。”    桃红小心翼翼地拿眼睛看着她,咽了口吐沫,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蚊子似的挤出一句话:“府里头在传,大小姐……跟其他男人有染,连孩子都生了……”    何书瑶:“呵。”    兰生:“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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