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媚惊恐自己要吊死的瞬间,突地脖子一松,整个人扑栽到地。吐了嘴里的泥,沈媚使劲大口喘气,就看到周向阳的靴子在自己眼前。 终于出来了! 周向阳也不废话,斩断沈媚脖子上的白绫,也不管对面的女鬼做什么,闭上眼睛就掐指念咒。 女鬼看到周向阳便愤恨地看一眼,倒也不顾沈媚,转身就要跑。 却听周向阳嘴里一个又一个咒语念出,沈媚眼看着那女鬼身上穿的花花绿绿的纸衣在变小变小再变小……女鬼一直痛苦尖叫,直到像被一个襁褓裹住,不得动弹! 周向阳这才停下。他冷着脸,持着法剑径直走到女鬼面前:“好个奸诈凶恶的女鬼,不仅伤害无辜,还祸害亲人,今日灭了你,是替天行道!”说着就要一剑结果了它。 “沈姐姐救我!”女鬼哭泣,向沈媚求救道。 沈媚倒没想到它会这样,当她是心软的糊涂蛋吗?!刚刚还想害她性命呢! “王芝,你是罪有应得!”沈媚骂道:“你害死庄丁,祸害王二娘子,还差点害死我!周向阳,除了它!” 周向阳便要举剑,那女鬼竟鬼泣起来,哭的令人发毛:“我不是王芝,我是王二娘子王莘啊!该死的是王芝啊!” 周向阳愣住了,转头看向沈媚:“王二娘子闺名确实王莘。” 沈媚却是一啐:“又来骗人!我们不会再上你当!” 女鬼继续鬼泣:“我命已在你们手中,若是骗也不过是几个时辰。天一亮你们就能查到真相,我又何必骗人苟活几个时辰呢?” 说的在理。 “若你是王二娘子,那现在尚书府里的是谁?”周向阳问道。 “是我姐姐王芝。”女鬼道:“你们说她被鬼祸害了,不是我,我离不了小王庄太远……” 沈媚和周向阳对视一眼,都知道这是尚书府不得了的隐私,可不听就灭了女鬼,又实在下不去手。 果然…… 在女鬼的叙述中,王芝大娘子与上门投行卷的士子有了私情,却被王尚书棒打鸳鸯,尔后那士子却意外考上进士,再次登门。王芝娘子本以为是来求亲的,却不想那士子已经与当朝长公主有了首尾,是来侮辱王尚书的。可这时王芝娘子已经有了身孕……王尚书知道后,责备王芝娘子寡廉鲜耻丢了祖宗的脸,便在送其去小王庄的路上,杀害了她。 只不过王二娘子王莘,并不了解去小王庄的内情,被王芝大娘子给哄骗替她上了马车,枉死了。 说到这里,女鬼从低低鬼泣变成了握拳大恨。 沈媚却低低算着:“去年的进士,尚了长公主的,莫非是冯探花?” “不错,正是他。”女鬼肯定道:“他和王芝都不得好死!王芝被鬼祸害了,好,好的很!” 周向阳皱眉冷冷道:“果然是怨气冲天的恶鬼!心肠忒黑。按你所说,你是被王尚书所害,不去恨王尚书和动手杀你的人,却恨你姐姐和冯探花,做何道理?” 女鬼看向周向阳,冷笑道:“我爹爹和勒死我弃之水中的嬷嬷,不过是误杀了我!他们要杀的是王芝。她不贞,本就是该死!我是替她死去的!” 周向阳语气一滞:“无论如何,你都是做恶的恶鬼,今日不会再留你在小王庄!” 女鬼见周向阳油盐不进,转头看向沈媚:“我本非恶人,做这恶鬼不过是怨气难消,若是沉冤得雪,我自跟道长投胎便是。姐姐也是女子,晓得女儿家的苦楚。我清清白白一个人,被当做失贞□□埋在这里,姐姐…我不甘心啊!” 沈媚道:“实在不行,明天把碑文的名字换成王莘?” 周向阳皱眉:“可王太夫人那里做什么解释?” 也是,真的一换,女鬼满意了,他俩指不定要被诘难。 女鬼见两人语气松动,立马道:“不用你们难做,我有一闺中密友,只要你们帮我告知她内情,她自会帮我讨回公道。” 沈媚挑眉,世间竟有这等不畏尚书府权势,为闺蜜出头的奇女子。 周向阳道:“既是女子,我不方便随意见人家女眷的。” 女鬼不死心,盯着沈媚。 沈媚被她空洞的眼珠子盯得直发毛,只好道:“你说说看,若是深宅大院我也进去不得。” 女鬼轻轻说了一个名字:“凌云观妙真。” 既是道观的女冠,沈媚就推脱不得了,答应了之后,女鬼自是欢欢喜喜被周向阳收进了法器葫芦里。 此间事了,周向阳与沈媚便向王太夫人告辞。不知道是因为除鬼效果令王太夫人非常满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给的酬金非常丰厚。 沈媚坐在回城的马车上,把酬金摸了又摸看了又看,周向阳给恶心到了。 “你又不缺吃穿,如此爱财,小心走上歧路。” 沈媚瞪眼:“我如今年轻貌美自然不缺衣食,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说以后的话,若是生了重病赚不来银钱,谁会给我吃穿?” 周向阳奇道:“教坊司不是一向都是一窝一窝的么?你家人不管你啊?” 沈媚黑了脸:“什么好去处,非一家子待一块!”说罢扭头蒙了帕子睡,不理周向阳。 周向阳碰了一鼻子灰,晓得自己失言,便出了车厢跑去和马夫聊天。 早上出门,因为有马车,不消一个多时辰就回了京城。沈媚二人还能在城门口吃碗混沌,等着城门官验查。 吃混沌的时候,周向阳好生赔了不是,又发誓赌咒说自己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沈媚也就不计较了,毕竟教坊司确实是叫人看不起,计较不过来。 “你真要去找那个妙真?”周向阳问。 “既然答应了,好歹去一趟。”而且沈媚确实想去凌云观。 周向阳挠挠头:“凌云观不是什么好去处,我跟你说,那地方是皇家的庙观,规矩多,又容易碰见贵人……” “我知道啊。谢谢了。”沈媚道:“我就是去看看,若是见不到妙真,也就算了。” 周向阳这才放了心:“我现在就去尚书府看看那位娘子如何了,你去去便回来找我。” 说是去凌云观,沈媚却先是带了酬金回教坊司。老鸨见着各色礼物,才略点点头:“牛首山还是晓得规矩,不像有些秃驴消遣我等还不给钱。” 这说的是年前招伎子助兴的玄泰和尚,据说他是长公主的男宠,自长公主嫁了冯探花,他当然失宠了,甚至被寺院驱逐穷困潦倒,欠了一屁股债,哪里还得起教坊司的皮肉钱。 沈媚晓得虽然王太夫人给的酬金丰厚,但哪里是销金窟教坊司看的上眼的?沈媚可正当红! 沈媚再次外出时,老鸨有些不情愿,但素来是客人挑伎子,哪有伎子挑客人的?最后老鸨叮嘱:别晒黑了,张国舅可是喜好雪肤美人的。 沈媚听了,硬着头皮胡乱点头,回房换了身朴素点的衣服就往凌云观去了。 凌云观是皇家庙观,里头出家的多是贵人,往来的也几乎是皇亲国戚。现在的观主是太清真人,她据说很年轻,是当今天子的妹妹,和亲丧夫归来的。 沈媚望着郁郁葱葱的山上隐隐露出的庙观,真仿佛在云端一般。拾阶而上。偶遇观里的道姑,也如神仙妃子般神采出众。 “哎,你是何人?不晓得凌云观不得乱入,搅了清净吗?”一个洒扫的粗使姑子拦住沈媚。 “无量天尊,”沈媚行了道礼,“敢问仙姑,观里可有位妙真女冠?我是来找人的,并不是香客。” 那姑子打量了几眼沈媚:“找人?可有名帖?” 沈媚摇头:“身份卑微,并无名帖。”她料来山门难入,也不强求,掏了一封信并一个装着细银锞子的荷包递给道姑,“请将这封信转交妙真女冠,多谢多谢。” 道姑捏了捏荷包,点头道:“好吧,我给你送去就是。”低头看了看信封,道:“王莘娘子,放心。” 沈媚又谢了一遍,才踌躇问道:“仙姑,不知观内的妙清女冠如何?” 姑子斜眼看沈媚:“你这小娘子究竟找谁啊?妙真还是妙清?” 沈媚赶紧道:“自然是找妙真,只不过顺嘴问问妙清女冠的近况。” 姑子握了握手中的荷包答:“我来这里三年啦,虽说是粗使姑子,但观里的人也认识个大概,从来没听过什么妙清。不过妙真的信肯定给你送到。” 谢了姑子,沈媚失魂落魄地下山。 那边一个英气的女冠,接了粗使姑子递来的信,拆开一看,神色凝重:“那送信的娘子什么模样?” “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很是貌美。只不过有些风尘味道,我怕是不好地方来的,不敢放她入观……真人,可是我做错了?”姑子越说声音越小,“还胡言乱语什么妙清……” “她问妙清?”女冠扬眉,她打开书桌旁的箱子,里面有幅扇子,上面是莺飞草长的春日图,上提诗句的笔迹稚嫩,落款处歪歪扭扭写着“沈媚”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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