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考虑不了那么多,答应了高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而且她的香还从来没出过差错,她的金字招牌不能砸在高德身上。 她倒是要看看,高德是有多爱羽悠,这份爱的力量又能抵抗多大剂量的香。狠狠心,胭脂再次加大了香的用量。 可这时,一旁的高夫人受不了了。她扑到胭脂身边,苦苦哀求道:“姑娘,你快住手,不要再继续下去了,我家老爷……他就快熬不住了,我求求你放了他吧。我不强求了,我认输,既然他那么爱那个女人,我同意那个女人进高家就是了。甚至,甚至我可以让位,我离开高家,给那个女人腾位子。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只要我家老爷能好好的,我怎样都无所谓的......” 胭脂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一听高夫人这般没出息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就没见过如此窝囊的女人,把丈夫往狐狸精身边推,就是因为所谓的“心疼”。 高夫人越是这般的委曲求全,胭脂就越坚决,她一把推开高夫人,冷冷的说道:“开始了就不能半途而废,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你给我一边呆着去。” 说着,胭脂再一次加大了香的用量。高德的状况越发的不好,面上竟泛起诡异的红,身上出的汗将衣衫全部打透,整个人宛如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高夫人已经歇斯底里了,瘫坐在地上一会儿嚎叫一会儿哀求,要多惨有多惨。 胭脂的香已经用到了极限,相对应的,高德的反应也到了极限。当这种让人丧失记忆的香大量使用时,被试用者反而有那么一瞬间对要忘记的内容印象深刻,就是类似于回光返照这一类的现象。 高德面部红的仿佛脑袋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突然瞪圆了双眼,嘴巴张得大大的,一遍又一遍的喊着羽悠两个字,声音清晰而凄厉,隐隐透着一股撕心裂肺般的挣扎和绝望。 那是宁死也不要忘记爱人的决心,那份挣扎和决绝,是如此强大的力量,强大到可以抵抗世间一切的摧毁。他只是想要将那个人永远记在心中而已。 这份执着让在场三人都不免动容,似乎谁也没想到高德竟会爱羽悠至深,宁愿逼疯自己,也不肯忘记。 高夫人后悔万分,她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坚持,不肯让羽悠进门,否则事情也不会发展到无法回头的地步。她仔细想了想高德的这半生,觉得他其实活的很压抑。像高德这样身份的男人,家中早是三妻四妾,只有高德,守着她一人半辈子,好不容易爱上一个女人,却还遭到她坚决而无情的反对。如果她不做的那么绝,痛快的答应高德纳羽悠为妾,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了。说不定她和羽悠能相处融洽,说不定三个人能过的很幸福。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一切都回不去了。 凌卓风本是最冷静的一个人,可看到现在,他也冷静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把揪住胭脂的胳膊,低声严峻的说道:“够了,再加下去不仅高德会废了,连你也会受伤。” 制香师不是仅仅将所需香料配制出来就没事了,用香也是他们的技能之一。在用香的过程中,制香师是会损耗心神和精力的,而且香的效力越强,反噬到制香师身上也越厉害。就好比眼下,看似是高德在遭罪,实则胭脂的损耗也是非常大。 数年前,凌卓风与师父执行任务时遇到过类似的状况,师父迫不得已,使用了超负荷剂量的香,最后被施用之人从此神智不清状若痴呆,就连师父也因为心力受损,昏迷了足有半个月,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可用香。 今天,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胭脂第一次用香,以前那些用香迷昏人啊、使人镇静下来啊,都是小儿科。可这次不一样,这是她成为制香师后的第一个任务,也是标志性的第一步,凌卓风太过了解胭脂,知道这个倔丫头是见不得自己失败更见不得自己做出来的香失败的,所以即便是会遭到巨大反噬,她也会强求一个结果。 凌卓风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师妹受伤,他走上前要夺胭脂手里的香,胭脂一看大事不妙,眼中闪过一丝绝狠,将剩下的香倾囊而出。 “胭脂。” “不要。” 伴随着凌卓风和高夫人凄厉的叫喊声,胭脂将手中所有的香倒入香炉中,一刹那,屋内香气缭绕,浓郁到极致的香味呛的人几欲昏厥,即便凌卓风和高夫人口中含了抵御香气的特制草药,也几乎被熏的要昏过去。 如此强烈的“药效”果然厉害,只见高德发出一声凄厉痛苦到极致的尖叫声,然后两眼一翻白,昏死过去。胭脂本想上前查看高德的情况,可还没走上两步,惨白的一张小脸上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脚下一软,整个人便昏倒在了随即奔上来的凌卓风的怀里。 而就在胭脂倒下的瞬间,满屋子浓郁到呛人的香气立即消散的无影无踪,连一丝丝余味也没有留下。 整间屋子里,只有昏迷不醒的高德和胭脂、已处于崩溃边缘的高夫人以及满脸担忧的凌卓风。 “胭脂,胭脂,醒一醒。”睡的正香的胭脂听到几声温柔的呼唤,人立刻精神一振——这是师父的声音,是师父在叫她。 胭脂很开心,她已经许久未见到师父了,甚是想念,她想要快点见到师父。可奇怪的是,她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她有些着急有些害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她失声喊了起来,“师父,你在哪儿?我为什么看不见你,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好害怕。” 这时,师父温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声音中充满了宠溺,又夹杂着一丝责备,“你这丫头,怎么还是风风火火冒冒失失的,咱们制香必备的素质是什么,你重复一遍给我听。” “宠辱不惊,处事不惊,遇变不惊。”胭脂有些不好意思,难为情的说道。确实,身为制香师,穿越古今、寻香制香,什么人都会遇到,什么事情都会经历,什么困难都会面临,所以“不惊”二字是最起码的要求。 要想做一名优秀的制香师,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与寻香过程中遇到的人保持距离,尤其是当他们去往其它时空时,更是要以理性、客观的态度去与他人相处,只求完成任务不许节外生枝;其次,每次的任务都有可能面临风险和困难,这就要求制香师拥有“处事不惊”的心态,无论遇到多大难题都能从容面对并想办法解决,而不是一味的退却或用强,这样做可能会导致很严重的后果。 平心而论,这两点胭脂都没能做到最好,所以她才在面对师父时万般难为情。师父是一名优秀的制香师,从事这份工作二十余年不曾犯过错,师父的从容、专业、冷静和自制都是她十分羡慕的,只可惜她学会了师父制香、用香的本事,却学不来师父的专业素养。 一想到这,胭脂就无比沮丧。所有业内人士都说她是百年一见的天才制香师,可她实在看不出自己优秀在哪儿。 正胡思乱想着,师父又开口了,“胭脂,你在制香一道上天赋异禀,要知道,天赋这种东西对制香师的重要性是无可匹敌的,所以为师才会为你付出那么多心血,所以你的出师才会在咱们这一行里引起那么大的轰动。但是你这孩子太过我行我素,以自己的喜好和心情去做事,这在咱们的行业里可是大忌。你的天赋可以让你制作出任何你想要的香,并且用时最短、成品最纯;可你的真性情却有可能会害你身处险境,或是沉迷在某段过往中无法自拔,这样的危险是致命的。胭脂,你一定要改掉这个坏习惯,在外一定要听卓风的话。” “是,师父,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听话。”胭脂在暗处悄悄做了个鬼脸,看似虚心接受批评。 “好,你回去吧,睡这么久,卓风该担心坏了。”师父的声音变的又轻又柔,还隐隐透着一丝梦幻。 回哪儿去?胭脂有些疑惑,刚想问出口,突然身体变的很轻很轻,眼前的黑暗逐渐淡去,一丝光亮透过了眼皮。然后,她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布置的花里鼓哨、旖旎香艳的房间,不用想就知道是在芳草园。再转过头去,只见凌卓风趴在桌子上,睡的香甜,哪有半分担心的样子? 胭脂大怒,心说我都昏迷不醒了,你这个做师兄的睡的比我还死,都不知道关心我一下吗?她摸索着,从枕边摸到一把扇子,狠狠的冲凌卓风砸了过去。 “啊。”扇子正中凌卓风的头,他尖叫着醒来,看到怒目而视的胭脂,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了。 凌卓风这副见了鬼的模样让胭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看什么,我还没死呢,你面前的是人不是鬼,你那是什么表情。” “不是,你......你怎么那么快就醒了?”凌卓风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说话都有些结巴。他一向冷静镇定,又经历过大风大浪,今天表现如此反常,足以见胭脂的突然转醒带给他多大震撼。 并非凌卓风不想小师妹早点醒过来,只是这醒的未免太快了些。很早以前,他和师父一起出任务,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结果师父元气大伤,昏迷了近半个月才醒了过来。可是同样的状况下,胭脂这个小丫头只睡了六天就清醒了,时间足足缩短了一半,不得不让他吃惊。 凌卓风想起关于胭脂的传说,业界都在传,胭脂天赋异禀,是制香师中百年难遇的人才,注定有别于其他制香师,要成就一番大业。 事实表明,胭脂在遭受重创之下,身体痊愈的速度竟快过师父一倍有余。难道传说是真的,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些德高望重的制香师才一致选定她来完成那件生死攸关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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