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挂云端。 夜深人静的罗城门之上，花山院兼雅依靠年久失修的栏柱，周围凌乱散落的枯骨丝毫没有影响他饮酒赏月的兴致。 酒盏被他递到唇边，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兼雅并没有回头。 “是你将这里弄得凌乱不堪的吧。” “真是抱歉，让您见笑了。”身后的声音妩媚无比，让人听一声就要骨头酥软。 “你最近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您要说我胖了吗？”阴影中渐渐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纵然是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也难以忽略她美丽地不似人类的面庞。 女人扭动着腰肢走到兼雅身侧。 “您说我是不是胖了？” 女人突然靠在了兼雅肩上，纤瘦无骨的手褪去了上身的衣物，露出光洁的脖子和丰满的胸部。 兼雅斜眼扫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你就是这样勾引那些好色的男人，然后吃了他们的吧。” “那些个男人一点都不好吃呢。” “是吗？那你是觉得我好吃了？” 女人用纤细的手指划向兼雅的脖子，娇嗔地说道：“那要吃了才知道。” 兼雅却全然不在意女子的动作，而是自己又斟了杯酒，正要送到嘴边时，却被女人拦了下来。 “您真是不解风情。” “那我该如何？” 女人将兼雅手中的酒盏取过，放在地上，然后整个身子倒在兼雅怀中。 “您都好久没来这里了，人家很是想念你呢。” 兼雅盯着怀中已完全退去衣服的女人，没有说话。 “人类的女人有什么好，让您那么着迷吗？您整日和人类呆在一起，身上都沾上人味儿了。” “人味儿？” “是啊。”女人说着，将兼雅的手拾起，伸出舌头舔舐着他的手指，“您说是人类的女人美，还是我美？” “这个……”兼雅的另一只手轻轻从女人完美无瑕的脸上拂过，指尖停留在女人尖翘的下巴上。 女人闭上眼睛发出舒适的□□声。 但就在下一刻，女人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大，美丽的面容已经被恐惧覆盖。 她的脖子正紧紧被兼雅掐住。 “您……”她努力想发出声音。 “我是不是说过，你的身体很臭？”兼雅的脸上依旧是不改的笑容，只是这笑容中多了一丝厌恶的神情。 “如果再让这具恶心的身体靠近我，我会让你连鬼也做不成！”说着，手中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只见女人的脸孔开始腐烂，口中发出痛苦的喊叫。 就在整张脸就要变成腐骨时，兼雅的手突然松开了，已快要变成白骨的女人从兼雅怀中滚到地上。 “滚吧。” 女人再无了开始的妩媚□□，顶着一个白骨头颅就要仓皇而逃。 “等等！” 谁知兼雅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将她拦了下来。 “这京中最近的异常是怎么回事？” “异常？” 女人还沉浸在方才的惊恐中，眼睛已不敢再看眼前的男人。 “最近京中不是多了很多妖怪吗？” “是……确实。”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京中出现了吸引我们的味道。” “吸引你们的味道？”兼雅想起安倍泰亲也这么说过，接着问道：“是什么？” “这我还不知道。只是知道那味道从北边传来。” “皇宫？” —————————————————————————— 艳阳高照，从平重盛小松邸门内走出一人。这人约莫三十几岁的样子，从门口出来后便径直走进停在不远处的牛车中。 牛车里，也有一人。是个法师装束的中年男人。 “怎么？碰一鼻子灰了？”法师眼中带着幸灾乐祸。 “该死！”男人一拳打在车沿上，“平重盛倒是向平清盛提出建议，可被平清盛驳回了。” “什么理由？” “据平重盛说平清盛担心外界议论平家太过任人唯亲。” 说话的男人叫藤原成亲，妹妹藤原经子为平重盛的正妻。而法师打扮的人叫做西光，曾是藤原成亲生父藤原家成的养子。 “该死！”藤原成亲重重拍在车沿上。 这次的除目，他只是想小升一职，却没成想又被平清盛回绝。 “抱怨有什么用，谁让现在连陛下都要听从平清盛的命令，你虽为平重盛的姻亲，却始终不姓平，平清盛心里清楚着呢，谁是自己人，谁又是外人。”西光道。 “早晚有一天要——” 西光突然伸手制止了藤原成亲的话，然后朝窗外看了眼。 藤原成亲也朝外面看去，只见一衣着华丽的女子已快走到牛车之处了。 “哥哥！”来人是藤原经子。 “你怎么出来了？”藤原成亲看到妹妹时，脸上的神情稍微变得柔和。 “方才的事，大人让我告诉你，只有一有机会他就再向相国大人进言，让你等等消息。” “嗯。”藤原成亲口中应着，心中却冷笑。 “你别生大人的气了。” “我没生气。” “少骗我了。”藤原经子笑道：“我还不知道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看着妹妹远走的背影，藤原成亲长叹一口气。 “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心里就向着平重盛。” 此时的皇宫之内，小督正折好一只纸鹤，递到高仓帝面前。 高仓帝接过纸鹤，放在手心把玩。 “陛下。” “嗯？” “小督请求您一件事可以吗？” “什么？”高仓放下手中的纸鹤，看向小督。 “您能多去弘徽殿走走吗？” “弘徽殿？”高仓有些不解，“中宫那里吗？” 小督点头。 “为什么？” “小督是觉得小督不能任性地独占着陛下。” “可是，我就是只喜欢和你在一起。”高仓帝温柔地说道。 “但是……”小督垂下头，似乎在考虑着措辞，然后说道；“这样的话，中宫岂不是很可怜吗？” “可怜？” “小督喜欢陛下，看不到陛下就会伤心，中宫也喜欢陛下，看不到陛下，也会伤心的。” 高仓微微一愣，然后苦笑道：“她可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小督直起身，认真地说道：“小督听说中宫每晚都会哭。因为思念陛下，爱而不得才会伤心哭泣。” “会吗？” “嗯！” “可是……”高仓帝站起身，走到窗边，午后的阳光洒在他显得苍白的脸上，“她是平家的人。” “平家的人也不都是坏人。”小督也走到高仓帝身后。 “你又知道什么？” “小督是不懂，但至少那位千岁小姐就不是坏人。” “千岁小姐？” “是啊，她在小督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助过小督，她虽然也是平家的人，可小督觉得她是个善良的好人。” 高仓看着小督的眼睛，听着她继续说道：“陛下，您因为没有了解过中宫，也没有了解过那位千岁小姐，才会觉得平家的人都一样，只要您愿意向她们打开心扉，您就会觉得她们和小督是一样的。” “你如此向着她们说话，她们却还时常欺负你。” 小督在宫中被排挤欺凌，高仓帝怎会不知道。可是，他却毫无办法，无法保护善良柔弱的爱人。 “对小督不好的是那些女官，和中宫又没有关系。”小督拉住高仓的袖子，撒娇道：“好不好，您去看看中宫吧！小督求求您了。” “真的要将我推到中宫那里吗？” “陛下不仅是小督的陛下，也是中宫的陛下。” “傻丫头。”高仓无奈地抚摸着小督的头发，她是当真不知道，爱是不能施舍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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