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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为初,午通五。自古将五月被称为恶月,所以在午日这天要去除邪气,祈求延年益寿。    每个节会,宫中都要做繁多准备。女官半月前就开始忙碌起来,眼看节会在即,手边的工作也越发繁琐。    千岁正端着两日后要用的雄黄酒从廊上走过,另外两位女官迎面而来,众人忙碌地连打招呼的时间也没有却擦肩而去。没走两步,只听到身后一声惊叫,回过头便瞧见方才过去其中一位女官摔在了地上。    “你做什么推我!”    摔在地上的女官朝着走在她身后的女官怒道,而被呵斥的女官却一脸无辜。    “我何曾推你!”    “方才明明有人推我,你就在后面,不是你又是谁?”    “明明是你走路不稳重才摔了,凭什么怪起我来了!”    “你!”摔倒的女官站起身来,指着身后的女官厉声道:“你一直嫉妒我出身比你高,在背后没少说我的是非,方才就是你推我了!”    “我嫉妒你?仗着自己的出身蛮横跋扈,成天做梦想成为女御,其实你这种女人看一眼就让男人倒胃口!”    “你敢侮辱我!”    “你先挑衅!”    “……”    “……”    两人越吵越激烈,周围经过的女官都看了过来,狭小的走廊被围地更加拥挤。    当然,没人上去劝阻,所有人都知道,一旦上去劝架稍有不慎就有得罪一方,能独善其身绝不蹚浑水。    只是这两个女人之间无休止的争吵让本来就忙得晕头转向的平千岁越发焦躁。    “哈哈。”    平千岁正要继续忙自己的事情,耳边却传来一阵笑声。    是男人的声音。    “哈哈哈。”    笑声继续传来,确实是男人的笑声。    这笑声似乎就在耳边,但周围却看不到有男人。千岁摇摇头,心想或许是忙晕了而产生的幻听。    没有多想,平千岁已经又走了好几个长廊,那两个女官争吵的声音也渐渐听不见。    忙中易出错,就在走廊的拐弯处,平千岁没有放慢脚步,一下子撞上了从另一侧来的人。“咚咚咚。”托盘中的酒壶滚到了地上,酒撒了一地。    “对不起!”平千岁连忙朝来人道歉。    是个年轻的男人,看样子也就是重衡一样的年纪。    “没关系。”    “可是……”平千岁抱歉地看着他的衣服,“酒都泼您衣服上了。”    男人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黑色的衣袍上湿了一大片。    “我方才要是小心些就好了,这可怎么办。”    看到男人脸上隐约的为难之色,平千岁有些手足无措。    “算了,你也不是有意的。”男人很有礼貌,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蹲下身帮平千岁捡起地上的酒壶重新放回到千岁手中的托盘上。    正尴尬中,前方已经催促的女官,平千岁慌忙应了一声,随后朝男人再一施礼便走了过去。    待到平千岁走远,男人还站在原地。他的目光好久才从远走的人身上收回,然后这才又看着自己满是酒气的衣服。    “成经!”    这时,身后传来呼唤声,男人一回头便瞧见父亲往这里走。    “啊呀,糟糕了。”被唤作成经的男人心中暗叹。    藤原成亲走了过来,当看到儿子的衣服时,果真立刻皱眉。    “方才不小心被酒洒到了。”藤原成经小心说道。    “稍后是要去见法皇殿下的,你这副样子如何去!”藤原成亲生气地看着儿子,想责怪却又努力把火气压了下去,“太不像话!”    初五这日艳阳高照。上贺茂神社的宽旷广场上坐着以松殿基房为首的诸位公卿大臣。正北方向的竹帘后是高仓的御座,左侧是中宫德子。    端午节会的贺茂竞马是延续数百年的习俗,对于京中的贵族来说这是王朝风流的体现,不得有半点马虎。近卫府的武士们可借这日向众人展示自己的马术与弓矢,运气好些的会许能获得高贵之人的赏识,成为后日晋升的契机。    平千岁与其他几位女官坐于德子另一侧后方。这日,女官们的任务是负责奉上天皇与中宫要赏于众人的赐物,看似简单但其中要遵守的规矩繁多,不敢大意。    平千岁端着德子的赐物小心从帘后,将之递与外面等候的侍从手上。正欲回去,便听到有人报:“右近卫大将平朝臣重盛。”    然后一阵急促的马蹄,马上之人引弓射箭,如疾风一般,箭正中靶心。    没有使武门嫡子、平氏栋梁后继者身份蒙羞的一箭!    平千岁看着马上的平重盛,此刻的他在发光。    “千岁小姐。”    耳边突然近距离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一回身花山院兼雅就站在身后。    “兼雅大人!”    “在下可在这站了好久了,看千岁小姐看得出神不好打扰。”花山院兼雅说着朝方才平重盛处望了眼,嘴角笑意更甚道:“看来右近卫大人确实很受欢迎呢。”    平千岁不愿与他多言,就要回去帘后,却被花山院兼雅快了一步拦住。    “千岁小姐似乎很讨厌在下。”    “您想多了。”    “是吗?那为何拒在下于千里之外呢。”    两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这里靠近高仓与德子,本是人多眼杂之地,再加上又是花山院兼雅这种晃眼的人物,很快,附近的女官和公卿的注意力便都投了过来。    “千岁小姐可是要伤了在下的心的。”    花山院兼雅倒是毫不在乎众人的目光,又往前凑了一步,简直要贴了上来。    平千岁连忙往后退,谁知花山院兼雅步步紧逼。    “如此与在下疏远,莫不是忘了我们可是有肌肤之亲呀。”    这句话花山院兼雅说得不高也不低,恰好能让刚从马上下来正朝这里看过来的平重盛之听到。    “你说什么?”    对于男女之间的桃色之事从来都是最能引好事之人围观的话题,于是此话一出,他们两人就真成了此刻的焦点了。    平千岁千千万万也没预料到花山院兼雅竟能堂而皇之说出这样的话,顿时头脑一片空白,羞耻感从头到脚。    谁知花山院兼雅接着说道:“那日东山溪泉边,在下与千岁小姐可是……”    没等他说完,“啪”的一声响,在众人的惊愕中平千岁重重一巴掌甩在花山院兼雅脸上。    就在甩完这一巴掌后的刹那,平千岁也终于从头脑发热中清醒过来,她木木地看着花山院兼雅,然后又看看周围众人,步子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这是一场梦!一场梦!”    梦中,花山院兼雅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了无耻的话,梦中,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打了花山院兼雅,梦中,自己成了被嘲笑的焦点……    是的,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平千岁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跑开,只是当她停下脚步时,周围已经看不到任何人了。    阳光透过树叶投下点点光斑把白色的沙地印地斑斑驳驳,平千岁便在这片斑驳中,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虫鸣不绝于耳,风吹起尘土,迷住了双目,一切的一切都告诉她方才发生的事情并不是梦……平千岁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慌忙转身。    “千岁!”    平重盛走了过来。    “重……”平千岁忽的低下头不敢再看面前之人。    这是她此刻最害怕见到的人,她知道方才的一切平重盛都看到了听到了,在平重盛的心中现在的自己该是多放荡、多不自重的女人,现在他看自己的眼神该是多轻贱。    平千岁如置身于冰窖中,“要是现在突然就死去该多好!”她的心中只剩这个想法。    但是,几乎就在这个想法冒出的下一刻,她就被置身于温暖的怀中。    “别害怕。”    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什么都不用怕。”    斑驳的光晕下,印着两个人一动不动的影子。平千岁被搂在怀中,抽泣声慢慢停住。    “重盛哥哥……”良久之后,她终于平静下来,随着她的冷静,平重盛的手才开始松开。    “对不起。”    “为何对不起?”    “方才……”    “方才你并没有做错何事。”    “我打了花山院兼雅。”    “是花山院兼雅胡说在先。”    “胡说?”平千岁此刻已经从平重盛的怀中离开,她看向平重盛的眼睛,“你不相信他方才说的话吗?”    “我只愿意相信你。”    平千岁不说话了,只是长久地盯着平重盛的眼睛。    “其实……”平千岁的目光突然移开,她转身背对平重盛,慢慢说道:“花山院兼雅说的并不都是假的。”    平千岁说完这句话便等待平重盛开口,但是等了好久,身后也没有动静。    平千岁忍不住转过身,心里已经又凉了半截:“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不自重的女人?”    平重盛伸手抚上平千岁的头顶,默默地看着她的眼睛,良久才开口道:“你所做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责怪,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快乐。”    平千岁睫毛垂下,有风从眼侧吹过。    “如果你真的喜欢花山院兼雅……”平重盛的话突然被平千岁打断:“花山院兼雅确实对我失礼过,但是被我用匕首刺伤了。”    “你用匕首刺伤过花山院兼雅?”    平千岁点头。    听到这里,平重盛先是一阵发愣,然后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平千岁反倒不自在起来。    “你笑什么”    “我在想花山院兼雅现在该是什么心情,像他那样的身份,何时被人如此对待过,不过这倒也好,这回他该知道我们平家的女儿可不是能欺负的。”    平千岁看着面前笑得停不住的人,也终于露出笑容。    此刻阳光温热,夏风轻柔……    只是,没有人注意,就在不远处的树荫下,一个身着黑色狩衣的男人神情阴沉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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