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宅斗见多了,清安现在听到丫鬟自杀,自然条件反射想到的就是这丫鬟可能跟少爷或是老爷有什么私情……没错,宅斗就是这么的毁三观、碎节操,让她的小纯真一去不复返! 但是,她也没得选,在真正进到六扇门以前她也从来不知道原来六扇门还管这种家事,原来宅斗是六扇门所调查案件中最常见的一种类型。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设定,难道就因为在这个朝代本来就有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不在乎再多个这么一、两件?当然不是! 这事细究起来还得提到当今的太上皇,是他,就是他,在他登基二十年普天同庆时颁布了一个让朝中文武百官、皇亲贵胄抖三抖的法令——《后院管制条例》。 皇桑,您连自个的后宫都不管不好,还想着管人家后院的事?这是清安第一次听说这个法令时的犀利吐槽。 话糙理不糙,相信也绝对不会只是清安一个人这么想,但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封建王朝制度下天大地大都比不上皇帝老子大,就算是有异议也只有少数人敢于正面发声。 对于这些异议,如今的太上皇在当时只引用了《礼记·大学》中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几字便将所有的质疑轻而易举的粉碎,意思很明白——你们如果连家都管不好还谈什么当官协助天子治理国家、让天下太平安乐呢? 就这样,此令在满朝文武的一致拥护下开始施行,毕竟没有谁会承认自己连家都管不好。 然后,在新令颁布不足半月的某天,当时的京兆尹极近崩溃地进宫求见圣上,跪地大呼——皇上,臣做不到啊! 众所周知,京兆尹府主要是负责管理京城的治安、秩序以及处理百姓上报的各种事务,京兆尹这官虽然听起来权挺大的、确实管得也挺宽的,但在天子脚下这种遍地都是达官显贵的地方,七成以上的显贵官级、权势均越过这位专职为民解决疑难的京兆尹大人。 好在京兆尹府直属天子管辖,京兆尹虽然官级不高但毕竟背后直接就是皇上,所以底气还是比较足的,只是有时在处理一些牵扯达官显贵的案件时还是难免受制…… 所谓的受制不是受制于权势压力,而是受制于要顾虑朝廷颜面,毕竟官员是朝廷的脸面,若不是犯了太重的错任谁都不会做出自己打自己脸的行为,这样一来也就难免出现出于大局考虑的“官官相护”。 但是这样的“官官相护”绝不是传统意义上为人所不齿那种,而是在基于不损害百姓利益,平衡各方势力的基础之上的,在度的把握上十分突显京兆尹的个人能力。 好在作为能通过层层筛选、重重考核出任京兆尹的官员,必然是有着仅听令于圣上的忠诚,敢于为民请命的正义,不畏权贵的傲骨,明辨是非的聪慧,善于权衡各方势力的八面玲珑。 总而言之一句话:能当上京兆尹那都是心理素质过硬的高智商、高情商人士。 不过哪怕是这样的人才还是被所谓的后院宅斗逼得极近崩溃跑来向自己的顶头上司诉苦、求安慰…… 话说自《后院》令颁布,京兆尹府隔三差五就会收到京城里这家的调查申请、跟那家有关的举报,不足半月已经收到了十几起涉及官员后院内宅的案子。 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虽然官员权贵是比寻常百姓更好面子,但奈何《后院》令中规定但凡官员家中出现不伦不道违背纲常法纪之情形而未妥善处理或处理不当不公,一经告发,该官员将被连降三级且五年之内不得升迁。 因此,面对全年一波又一波不停歇上演的后院大小宅斗,官员权贵们是真真的有心无力,一旦遇上要么是自己想破脑袋把事情给处理妥,实在处理不妥的只好主动报给京兆尹,怎么样丢脸总比丢官来得强啊,与其被官场对手告发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 虽说百姓人家夫妻吵架、婆媳不和、姑嫂掐架这类家案子京兆尹平时也经常处理,流程无非是调查、调解、判案、结案,因为多数都是小打小闹、为的无非也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解决起来没什么难度,但是官员权贵们的那些家事…… 什么正妻虐待妾室、庶出子女,什么妻妾、嫡庶子女间因争宠相互毒害、构陷,什么家主宠妾灭妻、苛待子女……原来人与人之间可以这么不和睦,而这样的一群人竟还可以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一个又一个宅斗案件刷新了京兆尹的认知,扩宽调查人员的眼界,也让他们无从下手,毕竟宅斗的世界不是大男人可以洞悉的,也不是传统查案思维可以解析的。 就这样,都快半个月了这些案子是没一个有任何实质性进展的,这也就愁坏了也逼伤了当时的京兆尹。 恰巧那时正逢诸葛正我接手六扇门不久,六扇门因屡破几个大案而风头正劲,传闻六扇门里都是捕快中的精英,查案本事更是没得说,于是君臣二人一起把主意打到了六扇门那里。 然后,一件又一件宅斗案从京兆尹府转到了六扇门,久而久之六扇门开始时不时从京兆尹府那里接手或协助调查一些相对重要或是有难度的案件,京兆尹府也积极配合着六扇门平常的各种工作,就这样京兆尹府和六扇门从此大门互敞,友谊之泉细水长流…… 不得不说六扇门确实是捕快精英的集合地,前期针对后院宅斗案的各项调查工作是做得很不错,只是到了后来他们也陷入了举步维艰的困境。 一来查案的都是男汉子而宅斗是女人的思维领地,破解宅斗的关键往往是哪些不足以引起男人注意却让女人异常敏锐的点,女人的心思很难猜,案子的思路很难理。 二来查案的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男汉子,而调查的后宅内院里又几乎都是女人,这里虽然民风相对开放但还是有着男女之防,加上进出的又都是达官显贵女眷所在的后院,一个没留神闹出点“误会”什么的是真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毫无疑问,宅斗案很快也成为了六扇门里的烫手山芋,大家是宁愿去调查危险系数亮红灯的案子都不愿意进后宅,后来发展为一旦碰到这种案子就用抽签决定派谁去,直到清安的出现。 就这样,清安在进六扇门后成为了一个不是在宅斗的调查现场就是去调查宅斗路上的女捕快,查着查着,后来人家家里吵个架府上下人都来请她去调解,这让清安一度怀疑自己不是进了六扇门而是进了京城街道办妇联居委会办事处。 不过她也就是这么查着查着,把一些官员给查得贬官离京了,自己还莫名其妙地成了钦点的女捕,跟师兄们一样拿了御赐的腰牌,这不仅是励志,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当然,后来清安还是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破解开了种种谜团。 像为什么如今的太上皇在当时会把手伸向了官员权贵的后院,绝不是因为控制欲太强,而是这是他铲除异势力的一种方式,明面上是“治家不严”之罪,实际上皇帝才懒得关心你家后院怎么了,治罪不过是他看不爽或是知道你有异心,偏又找不到更正式的由头。 “治家不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法理由也可以多种多样,皇帝无心为难你你大可以继续升官发财,皇帝有心铲除你,这就是你噩梦的开始。 所以这么些年清安一直盼着像左相傅宋书、太师蔡京这些人的后院里能出点什么事,虽然没指望能借着这事把他们怎么样,可看着他们吃瘪也不错啊…… 好了,扯了这么多,咱们言归正传。 听闻出了人命案,清安急急带着人赶到了礼部尚书府,此刻已经身在了现场,自杀者是尚书府大小姐身边的二等丫鬟,名叫露儿,长得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蛋,年纪大约十五、六。 十五、六岁……多好的年纪,生命才刚刚开始啊。清安一边在心里感怀着眼前这条早逝的生命,一边戴着手套检查着这具已经渐渐冰冷僵硬的身体,一脸沉重。 “剪刀。” 边上背着工具箱的雀儿递上剪刀,手里拿着笔和册子的小六记录着清安的一举一动,只见清安用剪刀剪下丫鬟衣裳上染着墨渍的一角,又拿起她的手剪下其中一指的指甲,一一递给雀儿装进密封的容器里。 “是自杀吗?” “不是,以她的身形体重,上吊自杀脖子上的勒痕不会这么深。”清安脱下手套,用边上事先准备的皂荚水洗了洗手说道“雀儿你随他们先回去把刚刚我收集的东西都交给许仵作,小六你留下来让府里的人收拾一下她的私人物品全都带回去调查。” 交代完毕,清安打开门,让外面候着的见习仵作进来抬人,自己则是随着一位中年妇人去见尚书夫人。 尚书夫人衣饰华贵,通身都是当家女主人的派头,为人却意外的和善亲切没有什么官家夫人的架子,细瞧气色却是略微有些不好。 屏退了屋中服侍的几个丫鬟,遣了心腹去门口守着,尚书夫人开门见山地说起了此前送贴到六扇门的原因,跟清安来的路上猜的八九不离十,和府上突然病重的大小姐有关。 “夫人是觉得大小姐病得离奇?” “那露儿真的是畏罪自杀?”尚书夫人反问。 “不是。”清安拿起杯子呷了一口茶,说道“所以大小姐的病肯定有蹊跷,不然一个被杀的人怎么会写下忏悔的遗书,我想应该是夫人派人到六扇门送帖的事走漏了风声。” “这么说是我害了露儿那孩子?”尚书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悲悯。 “也不能怎么说,会找上她要么是她原本就知道些什么,要么是她偶然不小心知道了些什么。夫人,方便我问几个问题吗?” “姑娘但说无妨。” “大小姐可还有其他姐妹,什么年纪?” “她还有三个妹妹,一个是我的小女儿年底满八岁,另外两个是姨娘所出,一个比她小一岁,一个刚满十四……咳咳咳咳……”尚书夫人话音才落下便捂着帕子猛地咳嗽起来,咳得都有些喘不上气来。 见状,清安赶忙起身来在她身上敲了几个穴位,递上了水“夫人你还好吧,喝点水。” “没事,都是前阵伤寒没休息好,结果一直……咳咳!不瞒清安姑娘你说,我这一生什么风浪都见过了,也不求什么了,就希望儿子有个好前程,两个女儿嫁个好人家,我可以什么都不要都让给她们,但就算这样如果她们还是要打我孩子的坏主意的话……”尚书夫人握紧清安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真诚地说道“我希望你帮帮我。” 一瞬间,清安的脑袋里闪过很多念头,但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一句“好。”尽管她清楚这样一位官夫人不至于落到要向她这样一个外人求助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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