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师妹是去查案了啊……” 这一天,京城里也是个好天气,无情坐在六扇门的后院里晒太阳,脸上的表情从容且安逸。 每当遇上好天气他总喜欢像这样在阳光底下晒晒,因为他的小师妹曾说过阳光里有很多会让骨骼变得强壮的东西,尽管对于这个说法他至今仍是半信半疑,不过这样一个习惯十几年下来却是养成了。 冷血立在旁,抱臂握剑,瞥了眼自家悠哉悠哉的大师兄,绷着脸道“大师兄,提亲的事师母那里要怎么交待?” “就说师妹要嫁我们不拦着,师妹不嫁我们不逼她。” 大师兄你敢不敢再敷衍一点! “这样说行得通?” 虽然冷血向来对自家大师兄说的话做的事深信不疑,不过这样的绝对信任仅限公事范围,在神侯府范围内的事务上,他更愿意选择无条件信任从来跟自己就不太对盘的清安。 为什么?因为大师兄在处理家务事上妥妥的就是一把坑人的好手。 犹记得很多年前的某一天,师父心血来潮带着他们师兄妹几个去逛青楼……好吧,时至今日冷血也没弄明白那天师父到底是中邪了还是中邪了,总而言之那是他人生记忆里最匪夷所思的一天,大开眼界的一天,也是载入四大名捕黑历史的一天。 不过整个事件最暗黑环节的还当属东窗事发被师母抓包,为了保全师父的清誉,维护神侯府内部安定团结,他们的大师兄毅然挺身而出把责任全都推到了三师兄身上…… 诸如此类的事件不胜枚举。 所以此刻直觉告诉冷血,大师兄一定会为了隐瞒真相把矛盾引到自己身上,然后为了守住真相他要咬紧牙关做好未来一个月被师母突击报复的心理准备,天呐,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平南王府。 筵宴摆在水阁之中,四面临水,水中生莲,莲开并蒂,美不胜收。 桌上的酒菜丰富而精致,主人与客人相对而坐,斟酒举杯,酒香袅袅,言谈甚欢。 清安从未看到过这样的宸王,说着话时眼里仿佛淬着光,熠熠生动,她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可是却能感受到这些话语里传递出的愉悦,以及他对平南王的亲近与信赖。 平南王是个看起来十分和蔼的人,五官生得英挺,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倒是赋予了他一种成熟男人持重而独特的魅力。 这样的两人相对坐着,愉快的饮酒谈说,仿佛无话不说,只是两人间或投向清安的目光都充满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惹得清安心里那只好奇的小猫是百爪挠心。 当然,挠心的事绝不只这样一件。 “王爷,不好啦,宝库被盗了!” 通往平南王府宝库的长廊沉肃而安静,入了禁区每隔七八步就有个铁甲卫士如石像般执枪而立,宝库重门严锁,一尺七寸厚的铁门共有三道,锁也是名匠特别配制的。 五月的天,库房里却是异常的寒冷阴森,这里终年不见阳光更是密不透气,别说是人就是苍蝇想飞进来怕是都困难,除了从正门…… 百花盛放的别苑里,亭台楼榭,每一处无一不彰显着精致奢华。 不过眼下清安却没有什么赏景和吐槽的兴致,一想到那绣花大盗竟猖狂得打劫到王府里来,还将王府总管江重威的双眼给刺瞎了,心思不免沉重起来。 江重威是什么人,她家二师兄的好友,他一身“十三太保横练”虽然并不是真的刀枪不入,但无论任何人都已很难能伤得了他。相反,他要伤人却不难,他的铁砂掌,已有九成火候,足可开碑裂石、击石成粉。 不过纵然十三太保横练是举世无双的硬功,却也练不到眼睛上的,这似乎是他唯一的软肋,也成了他最致命的弱点。 “刚刚有什么发现吗?” “有两种可能,一是王府总管江重威监守自盗,伙同他人盗走了十八斛明珠,二是他的钥匙被人偷偷拿去配了一套,因为这盗走明珠的人只有可能是从正门进去的。”虽然这江重威是自家二师兄的朋友但清安并不觉得就可以因此就将他完全划到受害者之列,但可以肯定的是要想破案必须从江重威身上下手。 “看来除了你其他人还真的都不行。”宸王说着从袖里抽出一方绣着黑牡丹的红缎子和一枚令牌“平南王爷已答应让你全权调查此案,现在你就可以去找江重威问案了,他应该已经醒了。” 想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来,想调查了有人来放权了……幸福来得太突然,清安有些不知所措:王爷,你不是逗我的吧? “也是,出了京城谁还想办案啊。”见清安愣着没反应,宸王自说自话着正要将东西收回,谁知清安竟扑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清澈明亮的眼底里一片炽热。 不积极主动查案的捕快不是一个好保镖,王爷,让我去查案吧! 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平南王爷他……知道我是谁?”如果不知道怎么会让她查案。 宸王点点头“嗯,本王告诉他的。” “呃……”清安撇撇嘴“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让我易容成平南郡主的样子。”换成平凡普通的脸不是更好。 “因为郡主马上就要回来了。” “听不懂……”清安摇摇头“我想我还是好好查案吧。” 上了年纪的人总喜欢找些舒心的事情做,让自己的心情变得愉快一些,例如和自己喜欢的年轻人下一盘棋。 花园里,宸王与平南王这对年龄相差悬殊的同辈人正坐在凉亭里下棋,侍卫们被支开得老远,凉亭四面的帘子被高高卷起,清风拂过,带着淡淡的花草香味,气氛静谧而温好。 桌上的棋盘是平南王的心爱之物,棋盘通体用一整块白玉雕成,璧色无瑕,温润剔透,其上用金丝镶成棋格,棋子都是用上好的软玉打造而成,子子黑白分明,浑圆饱满。 “若不是信得过你,我还真怕是你为了这姑娘不无聊,找人把我的宝库给劫了。”平南王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玩笑般的说着,指尖落下一枚白子。 “我是那样的人吗?”宸王紧跟着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回道。 “难道不是吗?” 宸王勾勾唇角,随即转了话题“那张脸还满意吗?” 平南王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知道不只是脸的问题,没有父母会错认自己的孩子。” 不可否认,那张脸简直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可是他还是就一眼看出了破绽,那个姑娘的眼神,她的眼神和他见过的许多女孩儿极不一样,极清而透亮,且有着与她这个年龄不相符的世故。 “她也从来就不是,不是吗?” “你非要这样戳一个老人的伤心事吗?”平南王嘴里说着伤心事,脸上却是不见任何悲伤的痕迹。 “你不老,也不过比我大上二十几岁罢了。” 这一下平南王脸上倒是真有了几分悲伤,不过却又很快恢复“说来你让那姑娘来就为给我瞧瞧脸?” “当然不是,我一个人来你这里太无聊了。”宸王没有半点要藏掖着自己心底不满的意思,当然,他从来都不是个喜欢掩藏自己情绪的人。 “怎会无聊,王妃可一直寻思着要将她的外甥女介绍给你。”平南王笑嘻嘻落下一子。 “我想要的是不无聊而不是麻烦。” “那位姑娘不麻烦?” “她要是麻烦一些倒好了。” “看来是我想错了。” “想错什么?” “我以为你们两情相悦……其实思敏是个好姑娘,相处一下,也许你会喜欢的。” “听说王妃的外甥女跟王妃年轻时候很像?”其实他已经不太记得平南王妃年轻时候的模样了,也没见过她的那位外甥女,不过他却是知道这么一回事,当然他知道远远的不只这样。 提到自家王妃那位外甥女,平南王的目光和语气都变得温柔慈爱起来“确实很像,不仅长得像就连言谈都像极了,有时我会在想是不是上天发现错带走了我们的女儿,于是又给我们送来另一个女儿作补偿……” “既然你们都喜欢,何不就将她当作是郡主。” “不是心里的那个终究不一样,我有想过将真相告诉王妃,但她同我不一样,她是真的对那个孩子有着血脉的情感,我不算老却也不年轻了,年轻时做过的一些错事回不去也挽回不了,我只想守住现在和将来的日子,哪怕是用谎言守着。”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也明白不是好就可以替代,不是么?” “罢了罢了,我总是说不过你。” “是你总与我说一些没道理的事。” 尽管王府里出了宝物被劫这样的事,但府中筹备王妃寿辰的种种事宜却是一点都未被耽搁,十八斛明珠纵然价值连城,不过王府上上下下都清楚这样的宝贝在他们王爷心里压根抵不上王妃一个笑颜。 好一个有钱任性! 好一个深情王爷独宠王妃妻! 可是,江重威呢? 十八斛明珠纵使珍贵也不过是钱财身外物,丢失尚且也有能被寻回的可能,可是江重威却失去了一双眼睛,他曾是一个骄傲的受人尊敬的人,但在未来的日子里这些荣耀只能伴随着失明的伤痛与其做伴余生。 清安是同情江重威的遭遇的,不过却也觉得王府的做法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妥,这就是现实,不是吗?而她所能做的即是尽快找出真凶,还受害者一个真相。 一样的黑牡丹,不一样的白帕子红绸子,却是同样上等的丝线上等的锦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靠着偷盗过着上等一流的生活,唯恐别人将他的本事看轻了去。 从绣花大盗留下的唯一线索,清安觉得这人除了胆大猖狂却也是个十分有格调有品味的人,不像是个单单只会伤人抢劫的盗贼,更不像会是个长着满脸胡子的莽汉,倒该是个很懂得生活和享受的精致人。 他知道京城哪家铺子卖出的缎子手感最是轻腻细滑,清楚什么样的绣线绣出的牡丹最是栩栩生动,这样的人不一是个擅长刺绣的人,却必定是个常年穿着最好的刺绣衣裳的人,他很重视品味和格调,以至于在盗窃标记上都要强迫性的展示着自己的与众不同,不屑于用平凡普通的材料。 这样的人有病,一种恨不得用黄金来敷脸的奢侈病,一种风流自赏到不可救药的自恋病。 “你再盯着它久一些说不定这上面当真会生出一朵真的黑牡丹来。” 清安再见到宸王是他从晚宴上回来的时候,他换了一身月牙色长袍,衣襟与袖口处都用极细致的金丝银线绣着栩栩如生图绘,腰间系着镂空的碧玉腰带,整个人看起来风姿洒脱,卓尔不群。 “若是真有一朵黑牡丹,我一定将它卖给平南王爷,绝对可以卖出一个高价。” “哦,你为何觉得他一定会出高价买你这朵黑牡丹?” “男人对钟爱的女人总是很慷慨,平南王妃最爱牡丹,黑牡丹又是牡丹中的珍品,我觉得平南王爷不会拒绝这么美妙的交易。” “话虽如此……可是你并没有黑牡丹。” “所以啊,我在盯着这绣出来的黑牡丹看,看看过了今夜子时会不会真的生出一朵真的黑牡丹来。” “看来案情是没有什么进展,不然你不会在这里等着一朵黑牡丹凭空生出来。”宸王说着,摇摇头,像是在为推荐某人调查盗窃案这个不明智的决定后悔。 “谁说的,我啊……有一个重大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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