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对二,不公平吧。” 在小鱼觉得自己快疼得睁不开眼的时候,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感到身周的束缚不仅松了不少,同时一股沉厚的力量不断输入她的体内。 拓跋云离蹲下身,把小鱼抱进怀里,手中不断往小鱼的后颈输入法力,他头不抬道:“若是被广邺先生知道他的得意门生在执行密令任务期间白取同窗性命,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敖苓已经收了法力,她拨弄着指尖艳丽的丝线,也不看跟前狼狈不堪的小鱼,只是笑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难怪不仅鹿荚在课上为你说话,简谱也选你做助师。” “看在同窗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就算你的族系强大,我也不知为何最近你的法力大增,鹿荚先生和简谱先生是你的老师……” “你又要说什么一日为师终生为师,要尊称其一声‘先生’是不是,你知道我不吃这套。”说罢,她收回丝线,对一旁深色各异的几人道,“走吧,若是回去晚了,还真得会惹老头子不高兴。” 待要走出小巷,敖苓不由得停下来回望,冥小鱼已经醒了过来,她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拓跋云离伸手揪住她的小辫子惹得她止不住龇牙咧嘴把脑袋转向他,他语气依旧是冷冷清清:“别看了,把这药草吃完。你运气好,我适才正在简谱先生的药房替他分拣药草……”余下的话敖苓不想再听,托冥小鱼的福,她许久不再波澜的心此刻久违地多了些她不想承认的苦涩。其实他也那般对她温和过,只不过,在清猗永远失去看见颜色的机会之后,他的温和也和她就此分道扬镳。敖苓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门庭若市、人声鼎沸的水市,她轻轻吐出胸腔的积郁,眼神复变得漠然。 小鱼抚摸着手掌心里已经被云离施法变回原型的饱饱,懊恼道:“适才我不该刺激敖苓的,要不然饱饱也不会为我连累。” 云离扶她站起来,手心还在不断为小鱼输送法力:“不管你说了什么话,她都会这样对你。她知道,就算你元神被毁掉一魂一魄,都不会告诉冥鹤,这样一来,她还不有恃无恐吗?” 小鱼点点头,云离说得对,她不会让冥鹤为了她和敖苓身后的家族作对,她原本已经欠冥鹤那么多了。 感受到云离厚重而纯粹的法力通过血脉传输到四肢百骸,小鱼觉得惬意极了,整个人一舒服起来,说话也就跟着不过脑子:“法力高就是好,你给我了这么多力量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还有啊,你刚刚对敖苓说话的样子真是帅爆了,难怪她喜欢你这么久。哦哦哦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冥鹤啊,你简直就是……用人界的话怎么说来着,哦!你简直就是我肚子里面的蛔虫……咦,你怎么不输法力给我啦?诶云离你别走这么快啊!” * 不过辰时,宰相府早已开始忙碌起来。若是放在平时,小鱼这个时候还在她软绵绵的贝壳床里做着她的白日梦。说起来,这还是小鱼第一次看到清晨的宰相府,饶是满府的高树繁花,小鱼依旧觉得遮不住这宰相府骨子里的奢靡俗气,刚开始小鱼还在跟清猗纳闷,明明果香先生在课上说过,若是在学习之余感到心烦意乱,致知院芜园的绿树红花鸟语花香定会让人感到心神安宁。果香先生说完当天小鱼就拖着清猗迫不及待要去感受一把“宁静致远、无欲无求”,别说,芜园里清幽的花香和清脆动听的鸟鸣真真让原本心浮气躁的小鱼感觉到安适。 所以当小鱼无法在同样树木满覆、花草遍地的宰相府体会到那种感觉时,小鱼觉得很奇怪,倒是清猗一把点醒了她。宰相府里来来往往的家丁下人,他们眼中多是疲惫和唯诺,不似致知院里那些愿意去芜园吟诗作赋陶冶情操的自由妖精,宰相府就是人界势力辛酸、阶层分明的缩影。 慢慢踱步在缠着碎石的青砖羊肠道,小鱼此刻总算是缓了过来。适才敖苓说得对,她并不会将今日的事情说与冥鹤,就算她今日被伤了魂魄都不会说。小鱼叹口气,这世间的牵绊可真是让人费神头疼。 来到正厅旁的石板路,这朵俏生生的牡丹花看来昨夜睡得很好,一点都不担心会上当受骗。 帘笙睡得迷迷糊糊中听到一声朦胧的嬉笑声,枝叶和花瓣一时间痒痒的,这种被人触摸的感觉竟比露水划过身上还要痒。她一睁眼就碰上一双漆黑的眸子,昨日那白衣女子竟一大早就来履行诺言么?可她还未问过她的名字。帘笙心中突然涌出一阵感动,自有了感识,除了公子之外,从未有人对她上心。 小鱼见牡丹花已经摇摇晃晃挺直了身板,将藏于袖中的囊袋拿出来,得意洋洋道:“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帘笙疑惑地望着小鱼从囊袋里拿出一颗黑乎乎的胖星星和几粒黑乎乎的小丹药——可真像屎壳郎君钟情的不可描述小颗粒。帘笙把“□□”两个字硬生生吞了下去,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这两样黑不溜秋的东西到底是何神物。 “这是元吟汤,一般是妖精修炼时用来增强法力用的。”她说着就要讲海星皮撕破从帘笙头上一头浇下去。 “等等!”帘笙赶紧制止小鱼,“这类汤药要倒在土地,让我的根接触到才能吸收的。” 小鱼眨巴眨巴眼睛:“对哦,你是花。”言罢就要将手中的元吟汤倒进花盆里,想想又将囊袋中不成形的丹药拿出两粒,放在海星袋里捏碎,等到丹药融进汤药里,讲汤药倒完,小鱼把有些担忧的说:“我也不知道这汤药什么时候才能发挥作用。” 帘笙虽是有些紧张,也不见得此刻身上有什么不同的反应,现在她只盼这汤药是真有些作用,若是没有作用,总不至于让她丢了条小命就好。这样想着她有些紧张,想想还是和小鱼聊聊天好了,毕竟她帮了自己,自己却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那个,我叫帘笙,你叫什么名字呀?” “冥小鱼。”小鱼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我现在要去看看悯帜小姐怎么样了,剩下的丹药我等你化了人形再来拿给你吃。你放心吧,我妹妹说了,这一粒丹药就能抵普通妖精好几十年的修为,我才九十八年的修为呢,虽然冥……我爹抠门舍不得给我吃,但他炼的药绝对没有问题。” 帘笙点点头,其实她对小鱼还有很多疑问,尤其是,今日的小鱼没了昨夜的精神头儿,她能感受到的她的灵力也是浮浮沉沉有些混乱,但现在也不是问出口的时候。和跟前笑靥如花的女子打过招呼,望着一袭白衣消失在月门之后,帘笙暗暗下定决心,若是可能,自己日后也要当一个乐于助妖的小花精 小鱼轻车熟路来到悯帜的闺房外,才进花芜就见着宰相夫人皱眉道:“他若是如此,我可真不知以后该不该叫他表姑爷的好。” 宰相夫人一旁站了个年轻女子,可就是一身装扮未免有些沉闷老气,和她娇艳的脸蛋儿实在不符,只见她一双白嫩柔荑缓缓摇着手中的团扇,笑着说:“夫人莫要生气,悯帜不过是昨夜吹了些热风,体力不支感染了风寒。且简将军那师兄是何许人,这些小病根本就用不着人家露面。” 宰相夫人摇头:“悯帜的病来得太蹊跷,我本想请国师来看看,老爷说府中恐有喜事,驱魔部阵这种事晦气,外人难免会对宰相府胡乱猜测。所以当今日那简将军听说悯帜病了就赶来府上,我还以为他心里有悯帜。我想着,借着简将军的关系,请来他鸾岱山的师兄瞧瞧悯帜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竟不愿意,说是他这师兄这次来津圣都只为游历修行概不问凡尘俗世,可这人是悯帜啊。你也知道老爷最最厌烦宰相府的事被外人嚼舌根,不喜这些妖言魔论,这些年我因不能生育,已经让人对老爷有不少不好的言论,幸而有你,打破了这些流言蜚语……” 小鱼穿墙而入,悯帜的房间里散发了一股很浓的中药味,小鱼最是不喜闻这些苦味,再走近纱帐之后的内阁,药味越发浓重,她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悯帜,小鱼心上瞬时浮起一阵歉疚,若不是她昨晚冲动之下不懂克制,悯帜也不至于会遭这样的罪。丹儿坐在床边替悯帜打扇,小鱼走近悯帜,手碰上她的额头,微微释放出些灵力,只感觉到清猗的法力在悯帜体内温和缓慢地游走着,小鱼加重手上的力度,虽然她的法力比不过清猗,但清猗昨日也说,她在悯帜身上施的这法减低了妖力,对悯帜没有任何伤害,既然如此,小鱼想要一试,她不愿悯帜再遭这苦。 适才有了云离的法力注入,小鱼虽已经好了许多,但此刻她运用法力,明显感到有些吃力。气息在悯帜的额头游走,小鱼感到自己的法力和清猗的法力碰撞之后又互相交缠,她加大力度,想要直接把清猗的法力拉出来,却忽而被猛地一扯,竟整个人落到床上,小鱼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却如何也用不上力,只觉得眼前晕乎乎的一片,胸腔里又积满了适才的被紧紧束缚住的感觉,她转过头想要叫丹儿,却见丹儿虽然手上不停地扇着团扇,脑袋却整个低到了被子里。完了,小鱼心想,她这算不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对,应该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朦朦胧胧里她又问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她不住地摇头,不要喂给她不要喂给她,这些汤药都太苦了,若是非要喝可不可以赏给她一颗蜜糖,像爷爷在她疗伤那段时间天天背着冥鹤给她蜜糖一样。爷爷你在哪儿啊,带她回雾踄都好不好。这里一点都不好玩,要上学,还处处有比她法力高的人嘲笑她欺负她,她想回雾踄,做梦都想。 昏迷之前她依稀感觉到门似乎开了,一阵夹杂着中药味的风吹来,一双陌生又熟悉的眼睛离她越来越近。 “看来是不小心被封束起来了,法力得多弱才能被这么简单的妖法反噬。这下不带走都不行了。” 迷迷糊糊里,小鱼觉得自己的身子变得轻飘飘的,像是回到了水里。是清猗么,清猗终于找到她了,可是云离明明答应过她不将今日的事情告诉清猗的。可是如果不是清猗,她此刻怎么会躺在她软绵绵的贝壳床上?不管了,先睡上一觉再说,睡醒了她要告诉清猗好多事情,最紧要的就是以后上课她再也不打瞌睡,定要好好学术法,不然被人吊打都没有还手之力。她还要告诉清猗,她帮了一朵叫帘笙的牡丹花,丹儿打瞌睡的样子很可爱、宰相夫人居然要请法师来驱妖,她们明明是悯帜的朋友好不好?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她适才见到的眼睛,她觉得这双眼睛,她像是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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