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

老远便看见几只小水母在家门口打转，小鱼起初以为隔壁邻居换了妖精，游近后几只小水母一齐朝她过来，急忙道：“姐姐，壮壮哥哥不见了。”小鱼这才反应过来，这是饱饱的弟弟妹妹们，饱饱原名水大壮，他说过弟弟妹妹一直叫他壮壮哥哥。　　　　“小鱼姐姐，哥哥自十日前出门给我们找吃的就再没有回来，最近水方丢了好多妖精，我们怕哥哥被捉走卖掉了。”一只小水母说着就哽咽起来。　　十日前，她尚在将军府。　　　　小鱼身旁发生了太多事情，这段时间疏于和饱饱联系，没想到他竟然失踪了。联想到尸怪事件，小鱼一下子慌了神，但当下还是故作镇定，让他们先在门口等着，自己快速回家拿了好些水贝给饱饱的弟弟妹妹，送他们回家的路上好好安抚了他们一番，让他们不要晚上出门，饱饱说不定在哪处受了伤，她现在就去附近的水域好好找寻一番。　　　　将饱饱的弟弟妹妹们送回家，小鱼已经冷静下来不少，试了试和饱饱一起的环莺，如她所料对面没有任何反应。离天亮已经没两三个时辰，她决定先收拾清猗的东西，明天在四周水域好好找寻一番，说不定有妖精看到过饱饱。　　　　来到清猗的住处，好在还记得清猗门口的法术封印，进了屋，小鱼化回人形，环视一圈，清猗的房间还是那么整洁。安曜说过，清猗昏迷时，她父亲去委国看过她，听说清猗没什么事就走了，什么东西都没带。清猗的母亲已经死了好几十年，父亲是个小官，在桦刹宫任文官一职，如今六界安稳，各界行宫的官阶文化过场就多了起来，文书批复一类的工作冗杂繁复，最是累人。故而清猗的父亲总是很忙，清猗也老早搬出来独自居住，小鱼时不时就要过来与她同住。　　　　竖亥先生说清猗在委国或还要再住上好几日，那么带两身欢喜衣服就够了，脂粉也带着些吧，省得清猗起来后看着自己惨白的脸生无可恋。　　不过一刻钟就替清猗收好必要的物件，小鱼的眼皮子开始打架，又将东西清理一遍，小鱼困得一头倒在海藻床上和衣而眠。　　　　惊醒时不过丑时一刻，这样算来不过睡了半个时辰。小鱼使劲揉了揉脑袋，饶是只有半个时辰她依旧做了噩梦，梦见饱饱变成昨日看到的尸怪，整个身子变得焦黑，一脸痛苦的对她说“救救我”，身上的肉腐烂得露出森白的骨头。　　回想起梦中场景，小鱼心有余悸。　　　　此刻脑袋清醒得很，小鱼再无心睡眠，出门开始找寻饱饱的行迹，饱饱经常会去深海摘些大片的水草和海藻去集市卖，将卖得的钱换虾糕。　　小鱼在深海找了近半个时辰无果，也没寻得附近有居住的人家。垂头丧气往回游，回去的路上，小鱼怎么也想不到会遇到下夜班回家的大挪。　　　　小鱼远远就看见他，原本想趁他在和旁人说话时偷偷溜走，奈何她通体雪白着实扎眼，大挪是个大嗓门，一声惊喜的“小鱼姑娘”一出，小鱼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跟着海水晃了三晃。　　　　自上次尴尬的“求婚事件”之后，每过浮渡驿廊小鱼总是会变成小贝壳躺在清猗头上当头饰，有一次她还听见大挪问清猗为何不见她，是不是自己给她造成了负担。那之后清猗还打趣她不如就和善良单纯的大挪一起生个混血宝宝好了。遭到小鱼暴力对待。　　此刻小鱼尴尬的转身，庆幸还好鱼看不出表情。　　　　没想到大挪一触角就上来直接吸住她的尾巴往一旁的黑巷子里带。速度之快连他一旁的章鱼精朋友都目瞪口呆。　　没等小鱼使出灵力弹走他，大挪急忙道：“小鱼姑娘，你能否帮我告诉冥鹤先生，敖苓似乎在干着拐卖水方妖精的勾当，我有认识的人也被她抓走了。”　　　　闻言小鱼也忘了自己的尾巴还被大挪的吸盘吸住，忙问道：“你怎么确定是她？可是看见什么了？”　　“这些天因着学院的毕业生多在委国养伤，浮渡驿廊的工作量减少，我们开始采取轮班制。有日我下晚班，想买点夜宵回去，抄‘藻荒泽’那边水域去集市的夜宵店，竟看到敖苓带着些妖精在打一个小妖精，我原本要上去制止，谁知她竟拿出个袋子，袋子往小妖身上一套那小妖就变得同环莺一般大小被收了进去。我吓得赶紧收了灵力，悄悄尾随她而去，你猜我见着什么？”　　　　大挪现在想起都浑身起鸡皮疙瘩，眼中满是震惊，小鱼被一种恐惧的气氛所笼罩，连摇头都忘了。　　“水方孤幼院的蕾九院长将一些还在动的妖精装在笼子里给敖苓，其中有些我认识，可那些妖精们明明是有灵力的，很明显是被人下了药才变回原形。”　　　　小鱼立刻明白了，水方的孤幼院不止收留年纪小的妖精，天资不齐、灵力极弱又无家可归的妖精也会被收留。水方的孤幼院是如今的院长蕾九百年前创立的，这百年来越发壮大，且受了很多妖界各族的捐赠，蕾九的社会地位更是一高再高，之前小鱼还听说，桦刹宫正考虑将水方的孤幼院纳入行政管理范围，以后孤幼院的各类支出皆有桦刹宫支付。　　　　敖苓歹毒，竟从无依无靠的水方孤儿下手。这些幼孤妖精因为灵力弱很容易被抓住，又因为没有家人，就算失踪了也不会被注意。可正因为无家可归、无门可投，好不容易修炼灵力可化人形，最后巴巴成了他人利益的牺牲品……小鱼以前虽讨厌敖苓，可如今讨厌直接成了憎恨厌恶。思量片刻，隐隐觉得敖苓此举和人界巫南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定要将此事告知冥鹤，越快越好。　　　　小鱼就要走，突然想起饱饱，忙问大挪有没有见过饱饱，大挪摇头，小鱼忙让大挪拿出他的环佩，二妖将各自的环佩祭以血灵，小鱼道：“这几日你有空便看着敖苓，一遇着她立刻用环莺告诉我。”说完以灵力拨开大挪的触角就游了一丈远。　　“小鱼！”大挪忙叫住小鱼，待小鱼转身，大挪挠挠脑袋，道，“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敖苓对你肯定还是怀恨在心。”　　　　小鱼点头，说了句：“你也小心。”转身急急游走了。　　在清猗房中拿走之前在绵绵那儿借来的“无形斗风”，即刻匆匆出门。来到蝠鲼水楼外，小鱼瞪大了眼睛看着紧闭的大门，今日能不能撞见敖苓，就凭她的运气了。　　　　寅时整，小鱼差点睡着，忽见敖苓独自从蝠鲼水楼后门出来，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敖苓虽是化成原形，小鱼依旧一眼看出是她，因着她的蝠鲼原形较同族其它蝠鲼更为精致小巧，且尾翼处有一圈白环。如此看来，蝠鲼一族将敖苓关禁闭的说法并不可信。　　　　小鱼在还是人形时便穿好无形斗风，此刻隐去周身灵力，只要留意不撞见海中其它生灵就好，好在这个时辰除了集市几家售卖宵夜的店铺，水方早就同大海一起深眠，但见识过敖苓的狠毒，她断不能掉以轻心。　　　　敖苓在一公里外的“乱岩岸”幻为原形，乱岩岸已经等着几个小鱼不认识的妖精，再近些突然想起，这一女三男，正是上次在集市和饱饱在一起遇到敖苓时，站在一旁等敖苓的那几个。　　　　几人凑在一起很小声地说着什么，不多时，又一个身影从高大的岩石后走过来，小鱼定睛一看，惊得差点出声——竟是阑步岸！如何也想不到他身为桦刹宫宫主端萝之子，竟然同敖苓一起干残害同胞的勾当，小鱼气得吐出两个小泡泡，阑步岸的身份已经为他们的恶性创造了不少有利条件，想必上一次敖苓就是打着执行“密令”的幌子做着这种见不得光的事，那广邺先生在这其中究竟充当着何种角色，是被蒙在鼓中还是刽子手？　　　　六妖不知商量了什么，一个个化作原形游离乱岩岸，许是怕夜巡的虾兵蟹将注意，六妖分成三波行进，小鱼思量片刻，紧着敖苓和阑步岸而去。　　游了整整一个时辰，二妖航进的地方越来越深，最后竟行到一艘巨大的沉船旁。船体有半个嵌进泥沙之中，不知在深海搁浅了多少个岁月。　　　　游进沉船，四周漆黑一片，小鱼警觉自己不仅能看见颜色，连视线比起以前都好上许多。若是以前将她放在这黢黑一片的空间之中，她早就变成瞎子了。　　好一会儿才游尽沉船，而沉船的另一面船体竟连接着一个巨大的黑洞。饶是巨大，对于阑步岸来说依旧无法通行，故而敖苓和阑步岸变回人形，行在洞中。　　　　整个黑洞都由青灰的岩石构成，细细长长的青苔海藻自石缝生长。小鱼当即明白过来，沉船不过是掩护，沉船之后的石洞才是秘密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