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晚上满脑子都是收拾心情的胡思乱想，直接把作业的事挤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第二天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躺在床上盘算着如何利用这美好一天的时候，夏苒才复又想起和沈忱约好的完稿时间。 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电脑开始回想沈同学的初恋故事。 真是个怎么想怎么觉得美好的纯真故事。 相形之下，顿觉自己这一地的狼藉甚是萧索孤寂。 ……果然是该好好收拾一下心情了。 梁博士一早又不知道去了哪里，直到傍晚才回屋来。 夏苒正坐在沙发上，抱着汤碗吃自己煮的清汤鸡蛋面。 她琢磨了半下午的心情收拾计划，一见到梁博士就好像是见到了盘活整个计划的外援救星，两眼放光地凑上前去。 梁博士弯腰换上拖鞋，一抬眼就瞧见室友一脸的有所期待：“……怎么了？” 夏苒原本想得明白——反正从刚打照面他就见识过了她的心灰意冷一片狼藉，有了这样不怎么情愿的前期铺垫，她再怎么开口都好像不那么难以启齿。 何况，他是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心理博士，还是学校心理教室的辅导老师，虽然是个没有过恋爱经验的理论派，却总会有什么可以提点她的地方吧。 可打算归打算想象归想象，等到真的面对面目认真的室友本人，夏苒却发现自己对要说的正经问题半个字也说不上来了。 她叼着筷子皮笑肉不笑了半晌，要出口的纷纷扰扰终于还是换成了一句：“我们组的作业收到了么？” 梁博士那双没有眼镜遮挡的黑亮眸子居高临下地在她脸上好生停留了一阵，好像绵中带刺的要看透她左躲右藏的狼藉念头。 最后只是淡淡应了句：“嗯，收到了。” “那就好。”夏苒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捧着汤碗转身溜掉。 ……绵中带刺什么的，是她多心了吧。 她没瞧见身后想起了什么的梁博士眉梢微皱，一脸的若有所思。 从她的那份作业上，看不出叙事者情感生活的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连他第一天到此不小心听到看到的信息都比这个更多更真实。 尽管她藏着掖着什么也不说，他还是从她的室友自家兄弟这各处的零碎闲话里拼凑出一个故事梗概。 他不是个喜欢追逐旁人隐私的人，尤其是没什么交情的外人。 可是这一次，他的注意力好像不受控制地破了例，对这个同住一个屋檐下失恋后排解不当导致持续心境低落的现实案例总是忍不住过多关注。 梁博士瞅着还在呼噜噜扒面的室友夏苒。 这……应该属于客观观察法的合理关注范围吧。 被当做动物观察了的夏苒一点觉悟也无，她又退回到心里那一摊还未收拾干净的狼藉之中去了。 ……果然还是只有自己才能把心情好好收拾干净。 只不过，她是应该寄情于学习，工作，还是下一段恋爱关系呢…… 她很快就会发现，这样的问题很多时候都不是个单项选择。 周一一大早，夏苒连屁股都没坐热就被出外勤的大姐拖上了拜访客户的漫漫长路——据大姐说，这一路向南总是堵车，所以她们要早一点出发。 俩人一早出发，花了半个上午才到了南城的客户公司。 开会，中饭，加闲谈。 夏苒一路端着礼貌微笑装摆设，倒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回程路上，大姐把车停在红灯跟前，闲聊似的随口问夏苒：“听说相比于出外勤，你还是更喜欢办公室里的工作？” 夏苒一愣。 她又想起了那天和杜老板吃的那顿紧张兮兮的定食午餐。这话她只在那天说过，那天也只有杜老板和姚姑娘在场。 怎么这样无心的一句话就能传到这里来？ 虽然不是什么要紧话，说这话的人大概也是无心，可身为实习生的夏苒还是很介意这样没头没脑损失的小小形象。 销售大姐其实也不是个口风严谨的刻板人，好像也没察觉夏苒敏感的小心思，只是继续谆谆教诲地给她讲解身为销售人员出外勤拜访客户的重要意义。 末了还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的座驾：“有时候还可以自己开了车提早下班回家。” “……” 果然，两人快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就已经快到下班时间。 大姐顺手就把夏苒卸在了公司附近的地铁站边上，大手一挥就准了她提前下班回家。 夏苒一边心情复杂地担心着自己起伏坎坷的实习生涯，一边踩着终于被驯服了的半高跟小皮鞋准备下到地铁站去。 忽然在街角瞥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衬衫领带行李箱，一身的风尘仆仆。 是杜老板，大概是刚从哪里出差回来。 原本就是非正常时间逃离工作岗位，夏苒默默选择了遁走。 临走前她还是做贼心虚地多瞧了一眼杜老板的去向，只见他的背影消失在玻璃擦得锃亮的一家店铺大门之中。 那是一家品牌响亮价格不菲的面包店，各种纯天然绿色无污染五谷杂粮有营养。 没想到杜老板一个大男人还好这一口。 揣了一晚上提前下班的负罪感第二天一早就有了报应。 第二天夏苒一进办公室，就被姚姑娘神秘兮兮地叫住了。 俩人手挽手地去茶水间打水，姚姑娘就问她：“你昨天出外勤以前是不是忘了把早上的报表做出来？” 夏苒一惊，有一种交上了考卷才想起忘了写名字的惊悚——昨天走得急，她确实忘了这一茬。 这报表是要发给好几个组和财务部门的，她这一忘可就坏了大事。 姚姑娘对自己制造的恐怖效果还挺满意，立刻笑眯眯地给受惊过度的夏苒宽心：“看把你吓的。昨天其他组的来问了一回，我就想着你是忘了，所以直接帮你做了。就是发得迟了点。” 夏苒一边被姚姑娘同仇敌忾雪中送炭的革命情谊感动了个稀里哗啦，一边满脑子危机意识地自我检讨。 最近这几个月来总是这么注意力缺缺，眼下都到了实习期的关键阶段了，还是这么没头没脑的可怎么办。 “昨天下午人力发了实习报告的通知，真的说了这一次实习生的留用考核会更严。”姚姑娘吹着手里热气腾腾的速溶咖啡，又给夏苒紧张的神经补了一刀。 ……果然，世道艰难，挣钱不易。 夏苒觉得自己是时候在工作上多多努力一点了。想着想着，就认真问起姚姑娘：“上次杜老板推荐的那几本专业书你还记得么？” …… 俩人回到座位上，办公室里早已热闹起来。 夏苒低头把水杯放在桌上，隔着两盆绿萝盆栽无意间瞧见姚姑娘的桌子一角放着一只精巧的纸盒。 纸盒上印着简洁的Logo，是昨天她看见杜老板拐进的那家面包店。 刚刚还在操心自己工作前途的夏苒忽然又开始担心起姚姑娘的感情生活来。她克制着自己不要多想，可还是忍不住一再地朝那只盒子瞄过去。 姚姑娘也感受了她的目光，却好似误会了夏苒的意思：“你没吃早饭？这个是空盒，我抽屉里有饼干。” 夏苒闻言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吃了早饭的。” 她默默收回目光，心说，人家好歹也是个白富美，买两盒物美价贵的甜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怎么自己就老是心思不纯地以为是哪个风骚纨绔的男人送上门来的？真是罪过…… 她忽然又想起周六那一场三个人的伪相亲聚餐，她问姚姑娘：“你觉得上周约的那个沈忱怎么样？” 姚姑娘抿嘴想了一想：“还行吧。” 不知是不是夏苒的错觉，坐回了格子间的姚姑娘又回到了事业为重男人暂退的矜持状态。 “你不打算再约他了？” 姚姑娘竟像是被这个简单的问题问住了似的，皱着细弯的柳叶眉沉吟了半晌：“我也不知道，可能会吧。” 夏苒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你不喜欢他？” 面对如此直白的询问，姚姑娘只是抿嘴笑，眼睛里那点光亮不知道是默认还是回避。 夏苒知道她是不想把这个话题再聊下去了。 ……算了，女人心海底针，反正她是猜不透了，那就这么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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