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邻下午去学校时忘了带物理书。 直到物理课上课前一秒陆酒掏出上学期的物理书放在桌上,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她走的时候满脑子都是“game”,从而忘了还要带物理书这事儿。 陆酒发现她没带书的时候一脸震惊,简直不敢相信好学生南邻居然会忘记老师的叮嘱。 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的。 南邻表示很淡定,反正那本书上的内容她基本都记得。 上课后,物理老师发现南邻没带书,只是随口说了句让她下次记得,便没再为难她。 陆酒一脸戚戚然:“不愧是好学生,待遇都不一样,这要是我,老卢非得把我揪到办公室念叨上十分钟。” 老卢就是她们物理老师。 “我觉得,要是你物理不是每次都考四十分以下的话,老卢也会对你很宽容。”南邻怜悯地望着她。 陆酒挣扎了一下:“我也很不容易,上学期我考了三十九分!” “那不还是没到四十?”前排季满回头无情嘲笑。 陆酒攥拳头:“下次我会努力考到四十的!” 南邻:“你可以更有志向点。” 陆酒:“最多四十,不能再多了!” 季满:“算了,四十就四十吧,反正你其他科目能把分拉上来,也不至于垫底了。” 陆酒:“……” 她不太确定季满是在嘲笑她还是在夸她。 一堂课在南邻迅速的回忆以及陆酒的头晕脑胀中过去了。 物理老师老卢背影消失在门口的刹那,陆酒立刻如同软体动物般瘫软在座位上,一副有气无力的颓废样。 “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物理到底是谁发明的?牛顿?爱因斯坦?” 季满扭头说:“你还想穿越回去把他们干掉么?” “不。”陆酒抬了抬眼皮,“我要是能穿越回去,我只想把砸到牛顿头上的苹果吃掉。” 季满:“……所以你将爱因斯坦置于何地?” 陆酒认真反问:“爱因斯坦有什么发现是通过食物发现的么?给我科普一下吧,反正我不记得了,我就记得牛顿的苹果,毕竟我物理只能考三十九分……话说回来,我是真的想吃苹果了,你们谁带了?” 显然没人带。 陆酒继续颓废趴桌子,季满摇摇头,转回头预习下节课要上的内容。 南邻托着下巴想了会儿,单手放在桌上,脸放在手背上,笑眯眯问陆酒:“酒啊,你知不知道网上一个叫‘五时三刻’的漫画家?” “五时三刻?”陆酒一听某四个字,立刻一扫困倦刷一下坐直身体,眼睛都亮了,“你说谁?五时三刻?五三老大!?” “……五三?”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咳咳,那是昵称。”陆酒比划了一下,“因为叫五时三刻嘛,大家就简称五三了,不过出于尊敬,大多粉丝都会在后面加上老大,五三老大。” 南邻狐疑看她,她刚才好像也喊的五三老大? “你也是他粉丝?” “必须啊!”陆酒摆出忠实粉丝的模样,“你都不知道我们五三老大多厉害!质量超高,画风太奇特了,一眼就能看出是他的手笔,而且剧情发展实在让人赞叹,无话可说无可挑剔!我最敬佩的漫画家之一,毕竟他才刚出道,就一部作品,如果他之后的作品也像《午时三刻》这么棒,我绝对要把之一两个字去掉!” 南邻眨了眨眼,经过中午宁可戴的一番安利后,她已经对这些基本资料很了解了,于是意思意思地夸了两句,看出陆酒想问她怎么会突然对这方面感兴趣,便提前解释道: “中午表姐来我家吃饭时提到了五时三刻,评价很高,我就想你是不是认识,所以就顺便问一下而已。” 陆酒很遗憾:“我还以为你打算入坑了呢,以前给你安利了无数次,你都不吃我安利……” 难怪宁可戴说的时候她觉得耳熟,果然陆酒以前提到过。 南邻笑笑,对陆酒的话不置可否。 game。 她只是对这个英文单词有点兴趣而已。 左手拇指的尾端,这个特别的位置,叫她不由想到另一个人,所以才稍微上了点儿心而已。 ◇◇ 鹿市一中虽是重点高中,但对高一高二采取的却是宽松政策,周五到周日不用上晚自习,就连校服也只需要在周一穿,其余的时间完全随学生。 不过高三就严格很多了。 最后一道下课铃声响起,高二七班瞬间沸腾,一个个收拾着书包窜得比猴子还快。 明天就是周六,谁不想赶紧回去疯狂浪两天? 南邻和陆酒在学校门口分开,陆酒说要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会,南邻便独自一人去了公车站。 103路快到的时候,她瞥见对面有家书店,店门上贴着几张漫画海报,相当显眼。 game。 心念微转间,她便改变了回家的主意,转而抬脚向对面的书店走去。 在书店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午时三刻》,她犹豫了一下,询问了店员,店员很抱歉地告诉她书昨天就都卖完了,明天货才能到。 南邻便没再多逛,出门之后沿着某个方向看过去。 如果她没记错,前面好像还有一个书店。 她看了看对面的公车站台,刚好过去一辆103路公车,站台有几个人低头玩手机,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互相搀扶着走下石阶。 下一辆来的是106。 南邻揉了揉手背,最终还是决定去更远点的书店看看,毕竟好奇心已经被勾起来了,如果不找点什么东西把它压下去的话,她会一直记挂着的。 好在第二间书店还有《午时三刻》,南邻买了全套后,稍稍扫了眼封面,便拎着袋子慢吞吞向最近的一个公车站台走。 她倒是没想到这套书居然有四册之多,不知道按照她的速度能看多久。 她对漫画不太了解,所以认为四册已经很多了,然而事实上,远非如此,有些漫画甚至能出到四十册。 五时三刻的四册漫画单行本,简直不够漫画爱好者塞牙缝,但它胜在剧情与画风独特,偏偏又在同时喂饱了几百万漫画迷。 五时三刻这个人,甚至可以说是漫画界新风格的开创者。 南邻脚下的步子微顿。 她已经走到了中午坐公车时看见的“一家网吧”门口。 倒不是对这家网吧有兴趣,不过这家网吧的名字确实挺有意思的。 她比较在意网吧旁边的小巷口盘腿坐着的那个卜卦算命的人,也是中午她坐公车时看见的那个人。 那人依旧是黑色连帽衫,戴着兜帽、口罩、墨镜,手边立着一块“卜卦算命”的破牌子,身前倒是空空如也,连个字也没写,好像只是路过坐在这块格格不入的牌子旁边休息而已。 但南邻中午就看见他坐这儿了,现在一个下午过去了,他还是端坐在这儿,显然不是路过时随意休息的。 南邻左右看了看,周围人不算多,大多人从那人身边走过时也只是奇异地看他一眼,偶尔有一个想蹲下照顾照顾他生意的也被他不咸不淡的态度搞得不痛快,最后连钱也没留便愤愤起身走人。 那人倒是丝毫不在意,依然懒懒地靠着墙,从长袖里露出来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膝盖。 他戴着墨镜,看不见他此时注视的方向。 南邻不知道自己瞧了他多久,只是恍然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自己,蓦然回过神,目光第一时间落在算命的那人脸上。 口罩,墨镜,兜帽。 她根本就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或者眼神,也无法确定刚才那一瞬间被注视的感觉是不是来自他。 她看了看手里的漫画书,又看了看那人手边“卜卦算命”的牌子,迟疑两秒钟,终于还是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你会算命么?”她蹲下去,缓慢地问。 他的右手露在外面,手指搭在膝盖上,皮肤很白,手背隐隐有青色血管,左手则插在兜里。 连帽外套拉链拉了一半,露出里面的薄款黑毛衣,白皙脖子里戴着一条银色链子,尾端没入毛衣,看不见链子下究竟坠了什么。 “不会。” 他懒散地回答,也许是戴了口罩的缘故,声音有些闷,但听得出来,这人年龄的确不大。 南邻一愣,没想到会得到他这个答案。 “那你……”她下意识说了两个字,又有意停住,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沉默的时候,算命人也没兴趣说话,如此僵持了半分钟,南邻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不好意思,是我冒昧了。”她正欲站起来,算命人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她微微垂眼,看见他收回了右手,左手从口袋里伸出,握着一只黑色手机,袖口在力的作用下向上牵扯,露出他精瘦的手腕,以及滑动红色拒听键时的—— 左手拇指。 南邻瞳孔骤缩,手里的袋子掉在了地上,发出一道清晰的跌撞声。 算命人直接按了红色键,抬眸发现对面的姑娘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手——也许是手机。 “我不会算命。”他轻描淡写提醒她,“同学,你书掉了。” 南邻依然盯着他的左手看,拇指的银色戒指渐渐与记忆中一年半前展露在阳光下的那枚重合。 一年半前,她没有机会仔细看那枚戒指,而眼前的这枚她却看的无比仔细。 银色宽边戒指,款式简约,上面没有一点花纹与装饰。 她感觉脑海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尖叫,在疯狂叫喊着“找到他了”。 可理智却及时告诉她这世上不是只有一个人才会在左手拇指上戴戒指。 世界上的人太多了,萍水相逢变成再次相见的几率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她何德何能竟真的会在同一个城市再次遇见他? 她的手指微微发颤,傍晚时的冰冷空气扎破皮肤窜入骨髓,大脑逐渐冷却,发出命令的指示变得缓慢,连眨一眨眼睛竟然也比平时还要困难。 希望最大的时候反而最不可信。 她动了动嘴唇,这才发现嗓子有些干涩,仿佛等待太久,突然之间发现眼前就有一个巨大的惊喜,她想说话,一时之间却又很难发声。 算命人暗暗挑眉,眼前这小姑娘的神情有些不对劲,根据他这些天积累的经验能猜到,这姑娘可能把他错认为某个人了,而且还是因为他的戒指? 但他倒是不记得以前有见过这女孩。 “我不算命。”南邻终于找回理智,尽管开口的声音仍旧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我只是,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对我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的问题。” 算命人靠着墙垂眼看她,墨镜自带的深色将周围环境渲染出一股淡淡的朦胧感。 他单腿屈起,左手搭上膝盖,修长食指向她的方向挑了挑。 “行啊。”他懒懒地同意了。 下一秒,他听见她的声音颤颤地响起。 明明是很轻的语调,他却偏偏从中听出了山一般沉重的一字一字间的停顿,像是某个信徒闭起眼睛合上双手,万分虔诚地向伟大的神明寻求人生的指导。 软软的尾音飘落,许下的愿望连带着心底深处的希冀一同消散在空气中。 “你,有没有欠过陌生人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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