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於嗟洵兮,不我信兮』出自《詩經》,意思是:可嘆我們相隔太遠,令我的誓言成了空話。 兩人相視而笑。 『如果我們能經常這樣,該多好!』計公子眸子裏有掩不住的光彩。 『只要你願意,你可以常來。』伊娜的眼中也是一池春水。 『只要有你在,我一定常來。何況,你這兒有好酒。』計公子是酒不醉人自醉。 『今晚我們就不醉無歸。』伊娜又笑着舉起了酒杯。 計公子沒急着喝,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然後又裝着疑惑的樣子問道:『你這是讓我今晚留下嗎?』 伊娜聽他這樣子問,頓時睜圓了眼睛,『啊?』了一聲,不明白他為何會這樣說。 計公子不緊不慢地擺弄着酒杯,接着說道:『我沒醉,你不讓我走;我醉了,我又走不了。你這不是要留我嗎?』 伊娜恍然大悟,頓覺又好氣又好笑,最後只能氣鼓鼓地罵了句:『你好無賴!』 外面有人在門上敲了幾下,伊娜馬上轉移視線地應了聲:『進來。』 進來的是青兒。她對兩人行了個禮,說:『卓姑娘,今晚的與眾同樂就要開始了,您要下去嗎?』 伊娜側眼瞅着計公子,計公子卻故意不看她。 伊娜回頭對青兒說:『我不去了,今晚誰也不見。』 青兒道了聲『知道』,卻還站在那兒沒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伊娜猜出她還想問甚麼,就又對她說了一遍:『我今晚誰也不見。』 青兒領會,說了『是』便退了出去。 計公子執着酒杯,若有所思地笑着。 『你笑甚麼?』伊娜問他。 『你總算還記得答應過我甚麼。』計公子看來十分滿意。 『怕是你不記得。』伊娜又斟滿了一杯酒。 計公子從旁邊拿過紙筆,把紙鋪在桌上,提筆在紙上寫了兩行字。 我跳上桌子一看,他寫着: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還記得嗎?』計公子抬頭看着伊娜。 伊娜瞧了一眼紙上的字,一笑,說道:『記得。』 『這些年有沒有學過甚麼詩詞?』計公子又問。 伊娜想了想,搖搖頭,『沒有。』 『來,坐在我旁邊,我教你。』 伊娜聽話地接過計公子遞過來的毛筆,挨着他坐下。右手執筆,手枕在桌上。 坐在她旁邊的計公子從她身後把手繞過來,扶住她執筆的手,正了正她的手勢,然後握着她的手教她寫字。 這時候,我蹭蹭蹭地跳上桌子,在他們前面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伏下,靜靜地瞧着他們寫甚麼。他們這樣子很親密呢! 計公子一邊寫着,一邊一字一頓地唸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寫罷,伊娜回頭看他。 『不明白?』計公子問。 伊娜搖頭。 『它的意思是,生生死死離離合合,我與你立下誓言。握着你的手,與你一起慢慢地老去。』計公子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道。 伊娜垂下頭,像是在自言自語:『哦,原來是這個意思。』 計公子卻嘆了口氣,『於嗟洵兮,不我信兮。』 伊娜偏着頭,等他繼續說下去。 這次計公子沒有解釋,只是笑了笑說:『我們繼續寫字。』 他又邊寫邊唸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聽過這首詩嗎?』 伊娜搖了搖頭。靜了片刻,她突然問道:『巫山遠嗎?』 我一聽,嚇了一跳,伊娜怎麼問這樣的問題?我頓時睜圓了雙眼,伸長了脖子。 計公子瞧着她,頓了一下,馬上回復鎮定,脣齒間擠出兩個字:『不遠。』 『你會帶我去嗎?』伊娜又問。 計公子又頓了一下,繼續保持鎮定,小聲地說道:『會。』 『今晚能不能去?』伊娜再問了一句。 遲疑了一下,計公子答道:『不能。』 伊娜像是很理解地點點頭。 『你怎麼問起這個?之前有人跟你提過巫山?』計公子警覺地問道。 伊娜點點頭,說道:『之前有位公子寫了首詩給我,說甚麼邀我共赴巫山,又說甚麼那裏的雲雨很奇妙。』 我聽到這兒,簡直要笑噴了。不過也難怪,伊娜不是天*朝的女子,更不是舞文弄墨的才女,她不懂其實是很正常的。只不過,跟男子這麼正兒八經地討論巫山雲雨,我可是第一次見到。唉,知她者,說她真逗;不知她者,說她太會挑逗。 不出我所料,計公子臉色一變,緊張兮兮地問:『你是怎麼回答他的?』 『我說,我不去。』伊娜一副嬌傲的態度。 『這就對了,』計公子鬆了一口氣,接着又試探地問道,『那,你為甚麼不去?』 『我不高興。』 計公子清了清嗓子,教導她說:『伊娜,以後誰邀請你去,你都不能去。記住我的話,行嗎?』 『是因為你要帶我去,所以我就不能跟人去了?』伊娜天真地問道。 『是的,你不能跟別人去。』計公子抓住重點來說。 伊娜撇撇嘴,說道:『哼,你也太霸道了。如果我偏要去呢?』 一聽就知道她是故意說出來鬥氣的,可計公子卻當了真,馬上回了她一句:『你敢?』 『我為甚麼不敢?』然後眼珠子一轉,又說道,『除非,你從西蘭回來之後就帶我去,你答不答應?』 『我答應你。』計公子回答得很快。 『不許反悔。』 『不反悔。』快而堅定。 『算你吧,我不答應別人就是了。』這真是皇恩浩蕩,要謝主隆恩了。 計公子失笑,看着懷裏的她,笑着問:『你可知道共赴巫山是要做甚麼的?』 伊娜怔怔地看着他,到山中一遊當然是欣賞風景,還能做甚麼? 計公子湊到她耳邊,跟她耳語了兩句。伊娜的臉頓時刷地成了個熟透的桃子。她掙脫了他的環抱,猛地站了起來,急忙中帶倒了桌上的酒杯,灑了一桌子的酒。 『你……你……你怎麼不早說?你這是要看我出醜嗎?』她又氣又急,急得想哭。 計公子見她這麼大的反應,一下子也慌了,趕忙舉起雙手,安撫她說:『是我不對,要打要罵由你,我不還手也不還口。』 她氣鼓鼓地轉身背向他。計公子瞧她沒有其他動靜,便悄悄地走到她身後,給她作揖行禮,『卓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諒小生一次吧。』 『哼!』伊娜不肯罷休。 『看在我們之後有許多天不能相見的份上,你就原諒我吧。』 臨別的時光,確實不應因氣惱而虛度。伊娜聽了之後,臉上的惱色漸消。 計公子見她有些消氣了,就扳着她的雙肩,讓她轉過身面向自己。 她垂頭不語。 『答應你的事,我會記住的,你等我回來。』計公子悄聲說道。 『你還說。』 計公子一笑,趁勢把她摟進懷裏。 第二天早上,計公子出發去了西蘭,我被留在酒館陪伊娜。 我又過上了燈紅酒綠的日子。 晚上,伊娜抱着我到樓下與眾同樂,剛走下樓梯,就看到杜鵑急步走出酒館的門口,看着像是有甚麼事情要辦的樣子。 伊娜也留意到了,於是悄悄地跟着她。只見杜鵑出門之後,就往後面的小巷走去。 巷子很窄很靜,月光被兩邊的屋子遮擋了大半,顯得十分昏暗。不過我還是看得很清楚,巷子裏站着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就是杜鵑。 他們小聲地說話。 男的說:『我這次真的沒有辦法了,所以只能找你。我想到的就只有你,我知道你一定會幫我的,是不是?』 『我現在手上只有這麼多,你先拿着,我再想辦法。』杜鵑把一小包東西塞到那個男的手裏,說道。 『我不知該怎樣感激你。在落魄的這段日子裏,就只有你不嫌棄,還處處幫我。我以前曾經這樣對你,想起來真是羞愧啊!』那個男的啞着聲音說道。 『快別說這些了,現在該想想法子去解決生活問題。你的心頭也別太高,找些活計養活自己,過了這關再說。』杜鵑勸他。 『我知道的。要不是之前跟朋友合夥做買賣虧了錢,也不用淪落到這個田地,你說的話我會記住的。這些,我會盡快還你的。』男的說。 『這個不急。你先把事情辦好了再說。是了,你爹現在怎樣了?他在裏面還好嗎?』杜鵑問道。 『有我們在外面為他打點,他在裏面還算是過得去,沒有再受皮肉之苦。只是裏面的環境太差,他到現在還不是很適應。』那個男的說。 『真的找不到人把他弄出來?你爹做生意都有這麼長時間了,總會認識幾個有勢力的人吧?』杜鵑說。 『那些人,你風光的時候個個跟你稱兄道弟;你落難了,就唯恐躲避不及,怕被連累,還有誰敢幫我爹出頭?何況,我爹得罪的是個官,人家有權有勢,誰敢惹他?明知道我爹是冤枉的,也奈何他不得。』男的說道。 杜鵑沉吟了片刻,說道:『這會兒你先回去吧,我再幫你想想法子。』 『杜鵑,你對我實在太好了,這世上也只有你對我這麼好。』男子輕輕地拉住杜鵑的手。 『別賣口乖了,我要回去做事了。』杜鵑嬌嗔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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