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惜惜回房间时,林彦绅表情兴味的看向她。 “送走了?” 简惜惜微微一笑,“这么关心啊?要不我再去把她追回来?” 林彦绅脸色一沉,神色不愉的瞪着她。 “满口胡言!” 简惜惜笑的开心,拿起那本唐诗精选,摇头晃脑的读了起来,美名其曰加深印象,其实只是掩饰她内心的不适。 今天已经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五天,她看起来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内心的焦躁、迷惘无人可说,读一读古人的诗,多少能排解一些情绪。 只是未来要怎样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她自己也拿不准主意。 有时候甚至希望一觉睡醒,她只是做了个梦,梦醒的她依旧趴在工作室的桌子上,手上还拿着笔,桌面上就是画了一半的稿纸…… …… 顾小莲在门口左等右等,等到身上的衣服都干了,也没等到人出来找她,气的她抹着眼泪回了家。 彼时,姜雪梅正站在二强家门口闲唠嗑。 二强妈跟姜雪梅的关系不错,两家离的不远,只隔了两三户人家,脾性相投又聊得来,因而经常在一起玩,就连挣工分也都是一起去。 之前二强妈总劝姜雪梅给简卫华再生一个,只有生了儿子,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才算稳,不然两夫妻连个自己的孩子都没有,算什么夫妻? 每次姜雪梅都打哈哈,一语带过,二强妈也只当她是不好意思。 “林家当真那么有钱?” 姜雪梅语带得意,“那还能有假?你都不知道,林家那院子就赶上我家三个房子大,算上厨房、柴房,他家足足有七八个房间,阔气的很。” 二强妈艳羡的不行,“二丫真是好福气,早知道林家有钱,谁能想到二丫能嫁过去?以后有的她享福。你也是,以后只要二丫指头缝里漏漏,还能缺你那一两口?” 想起昨天林德文夫妇的客气,再听二强妈的吹捧,姜雪梅心中很是舒坦,笑的越发灿烂。 二强妈忽又笑着问道:“梅子,其实小莲也不小了,你有中意的人家不?” 姜雪梅赶紧摇头。 “我家小莲还小呢,不着急婚事。” 二强妈咂嘴,“这你就说的不对了,虽说大姑娘不怕嫁不出去,但要想嫁个好的,还是得提早打算不是?我跟你说啊,我大侄儿今年刚20,去年就去当兵了,表现好的不得了,已经是班长了,他们领导还说再过两年要提拔他做排长。你看要是行,等我侄儿下次回来探亲,咱们就把这门亲事给定下来?” 姜雪梅眼睛一亮,“当兵的?” 二强妈重重点头,“嗯呢,这还能诓你?随便一打听就知道,我侄儿从小就一表人才,喜欢他的姑娘多呢。你不记得了?去年当兵前,他还来我家的呢。” 姜雪梅正笑的开心,待听到后半句,脸上的笑便僵住了。 “你说的是你亲侄儿?那个豁嘴?” 二强妈脸一板,“你看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豁嘴?我侄儿可是个班长,配你家小莲只高不低!” 二强妈身子壮实,明明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但她就是喝水都长肉,壮的站在那里就像是根柱子。 她这一发怒,瘦削的姜雪梅立刻蔫了,呐呐的道:“这事儿得听孩子们的,如今不主张包办婚姻……” 二强妈呵呵冷笑,“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二丫还不是被你们给包办出去了?你就说成不成吧。” 姜雪梅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忽的见着顾小莲回来了,忙迎了过去。 “小莲,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饭吃了吗?” 顾小莲哭的眼通红,不搭理姜雪梅的话,自顾自的回了家,侧身面朝里躺在床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姜雪梅急了眼。 “你这是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儿就跟妈说,你这样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在林家受气了?” “惜惜又打你了?妈跟你说过,惜惜脑子不灵光,你是妹妹,打不过她,你可以避着她点,何苦跟她较真?” 顾小莲终于翻了个身。 “妈,简惜惜太过分了,以前她欺负我就算了,现在她都嫁出去了,她还欺负我。不仅是她欺负我,林家的人都欺负我,他们根本不把我当人看,呜呜……妈,你闺女今天被人欺负狠了。” 见着顾小莲哭的惨,姜雪梅心疼的不行。 “他们为啥都欺负你了?” 顾小莲哽咽着,言简意赅的将之前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当然都只说了她的好、林家的不好。 姜雪梅气的够呛。 “实在过分,惜惜怎么能往你身上倒脏水呢?林家也不算个东西,竟然也不拦着。等晚上你爸回来,我非得要他去给你讨个公道。” 一直到下午七点,简卫华才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钢厂的活又累又脏,他衣服上、头发上都是灰和汗渍,整个一泥人。 姜雪梅拦在他面前,不让他进屋洗漱。 简卫华不解的问,“你这是做什么?” “小莲回来了。” 简卫华更不懂了,“回来就回来呗,这是她家,她不回来,还能去哪儿?” 姜雪梅气道:“你咋就不问问她为啥回来?又是啥时候回来的?合着不是你亲闺女,你就当根草看是不是?” 简卫华皱眉,“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对小莲咋样,你心里没数?” “我有什么数?你说我能有什么数?这些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旁人不知道,你简卫华还能不知道?旁的人总问我为啥不给你生个孩子,你说我生的了吗?我就算是个抱窝的母鸡,也得被公鸡踩过才行哪,呜呜……简卫华,你就不是个男人!” 说着说着,姜雪梅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 简卫华也不进屋了,从口袋里拿出香烟,擦了根火柴点燃,蹲在门口抽着。 有时候他也问自己,他还算是个男人吗? 那一年,惜惜才六个月,三岁的老大突然高烧不退,他家里穷,拿不出钱带老大去医院,只能抱着烧的昏迷不醒的娃儿去找赤脚医生。 老大到底是没能活下来。 他还记得,那是个阴天,老大软软的小身子突然变的硬硬的,不会再抱着他的腿叫爸爸了,也不会嘻嘻笑着去亲妹妹了…… 怕她伤心,他在夜里,偷偷的将老大埋在了田里。 没成想,找不到老大的她发了疯,差点拿刀剁了他。她骂他不是个男人,骂他不是东西,质问他怎么能将自己的骨肉随便埋了,有没有考虑过她这个当妈的心。 他没吭声,任由她骂。 原以为一切都会过去,三天后,惜惜又发起高烧。热度来的猛烈,等他抱着惜惜去找赤脚医生时,直接被劝回了家。 一夜过后,她就离开了,不知去了哪里。 他曾经想过,她是下乡的知青,要不是回城无望,她不会嫁给他。也许是终究死了心,她不计后果的离开了他。 大概就是从那一天起,他不再算是个男人了。 “别以为你不吭声,这事儿就可以过去,简卫华,你要是还有点良心,你就叫二丫回来给小莲道歉。小莲才多大的孩子?被二丫这么一顿泼脏水,以后旁人怎么看小莲?她是不是以为她嫁到林家,就跟简家没关系了?我这些年就算是养条狗,也能记着我点好,你就让她这么欺负我闺女?” 自制的卷烟已经抽到头,简卫华又猛吸一口,站了起来。 他目光坚定,沉声道:“惜惜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信。” 姜雪梅被他气乐了,“简卫华,你给我说清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母女哪点对不起你,你这样诬陷我们?哦,就凭她是个傻子,就凭她是你的种,你就信她?我呸!” 简卫华忽的推开姜雪梅,又骑上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出去了。 姜雪梅跟在后面嚎,“简卫华,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 晚上吃完饭,简惜惜打了水,准备帮林彦绅简单擦擦,这活已经干了三天了,羞涩那是丝毫没有,只是人有些惫懒,不愿干这种活。 见她擦的不走心,林彦绅也有些不开心。 “你能不能认真点擦?毛巾过一下就算擦过了?” 简惜惜理直气壮道:“嫌不干净就自己洗,谁让你没病没灾的装残废?也就是叔叔阿姨心疼你,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早掐死了,省的浪费粮食。” 林彦绅气的差点背过气过。 “我这叫装?” 简惜惜眨眨眼,“那不然呢?” 林彦绅一下子没了脾气,的确是他自暴自弃在先,还能说什么? 不过,这丫是在试探他,还是真知道他能自己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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