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去哪了?” 薛姚回到墨香阁的时候,绿袖正站在侧门等她,见她回来,绿袖立即上前,拉住她往大厅走,一边用力一边吼道:“你去哪了,今个儿这么忙,你还敢乱跑要是老板娘知道了非得拆了你不可。” 说罢,似乎觉得不解气,又道:“下次你再乱跑,我就告诉小山。” 小山…… 薛姚摸摸额头,悻悻道:“放心,没下次了。” “这还差不多。” …… 阿娆站在李添蓝身后,看着镜中李添蓝苍白消瘦的脸,轻声问道:“姑娘想梳个什么发髻?” 李添蓝想了想,道:“梳个现在流行的,好看的就行。” “那好。”阿娆拿过梳子,轻轻梳过李添蓝柔顺的长发“那我给你梳个京城现在流行的流云髻。” 薛姚轻笑道:“好。” “楼里的姑娘说,这流云髻是从前京城有名的画师楼湘在当年的第一美人赵绮兰出嫁前亲自为她梳的发髻,赵绮兰出嫁后,楼湘只留下了一副画便失踪了,前段日子那画被人公布于世,流云髻才开始在京中流行起来。 ” 阿娆拿起一个碧绿色的小簪子,固定住李添蓝一束挽起的长发。 “可紧了?若是疼了姑娘一定要说一声。” “不疼。”李添蓝笑着摇摇头,又道:“那画师和赵小姐是有什么渊源吗?” 阿娆愣了下,她没想到李添蓝竟然也会对这些几十年前的风花雪月感兴趣,她不过随口一提来给她解个闷罢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是二人早年就相识,互许终生了,只是皇上的弟弟祁王看中了赵绮兰,就硬生生拆散了二人,后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楼湘失踪了,赵绮兰也在祁王府发了疯。” 赵绮兰疯了? 李添蓝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她倒是没听过这么个说法,不过难怪爹爹当年会那样说。 “那后来……” “姑娘,梳好了。”阿娆拿过那跟花荻送来的簪子插进李添蓝的发中,打断了李添蓝后面的话。 “恩?”李添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发髻。 “姑娘感觉怎么样?”阿娆站到李添蓝左边,侧着身子瞧了她几眼,忍不住感叹道:“这发髻衬得姑娘真美,我想就算是那赵绮兰也是不遑多让的。” 李添蓝摇摇头,道:“我知你梳的好,但说比得过赵绮兰却是谬赞了。” 阿娆不赞同道“姑娘太谦虚了,若姑娘这般容貌都比不上,那赵绮兰难道是九天仙女下凡不可?” “或许吧!” 李添蓝垂眸轻叹,她自幼长于宫中,受淑妃教导,自是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若说美貌她不会妄自菲薄,但若是比起赵绮兰,幼年时那人带她在望安亭前的惊鸿一瞥,确让他此生难忘。 “你先出去吧!我有点累了,想歇会儿。” “是。” 阿娆离开后,李添蓝慢慢走到屏风后的那个足以照见全身的铜镜前,看着镜中模糊的自己,李添蓝不由得伸出手抚了抚自己的脸。 光滑依旧,但该是有几分憔悴的。 “阿全啊阿全,如何了?” 她轻声呢喃,然后走到梳妆桌前,拿出那小抽屉里的胭脂,炭笔,香粉…… “阿全阿全,你起来没?出事了,出事了。” 一大早,薛姚还在穿衣服的时候,绿袖就跑来拼命的敲她的房门。 “怎么了?”薛姚打着哈欠,泪眼朦胧的看着绿袖,昨晚楼里生意太好,她硬是熬到快寅时才回房躺下。 “李添蓝出事了,这次真的死了,一大早被发现的时候就没了气息。”绿袖朝薛姚大吼,眸中的震惊瞬间让薛姚清醒了过来。 “你说什么!” 薛姚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然后一把推开绿袖,往二楼跑去。 “都进了这儿了,还这么烈,也不知道做给谁看,这下连命也陪进去了吧!” “话不能这么说,人家可是宫里出来的,当然不那么容易接受了。” “死了也好,本就是死罪,眼睛也瞎了,这样的美貌反而是累赘。” …… 薛姚到李添蓝住处之时,除了门外围着的一群楼里的姑娘,房内早已空空如也。 看着房门大开,一片狼藉的房屋,薛姚拍了拍站在一边的一个叫筱晴的红衣姑娘,问道:“添蓝姑娘呢?走了?” 那姑娘转过头,见是薛姚,便凑过来小声道:“听说发现的时候尸身都凉了,刚才五皇子亲自来抱走的,你是没看到……” 她自顾自的说,或许是见惯了生死,语气中只有唏嘘,竟无一丝怜悯与同情。 “我听说那五皇子是违抗皇帝的命令强硬冲出来的,身上还被刺中了一剑。你是不知道,那五皇子来时的神情听说当时就发了疯,连赫连世子都差点被他伤了,要不是……” “哎,阿全,你去哪儿?” 筱晴还想继续说下去,薛姚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惨白着脸无意识的拍了拍筱晴的肩膀,然后踉跄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李添蓝自缢,一代佳人香消玉殒。 京城中的百姓,也因为她的死多了几件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是五皇子违背皇命要将李添蓝葬入皇陵之中,使帝王龙威大怒,下令将李添蓝尸体扔进乱葬岗,五皇子大动,跪于正德门三天三夜后,带领亲兵悲愤离京,并立誓今生永不回京。 二是自幼与李添蓝交好的长公主覃淼在听闻李添蓝死讯后,当时就在宫中发了疯,神志不清。 还有一个则是在京城纨绔之中才暗自流传的说法――墨香阁那个容色倾城的杂役阿全心仪李添蓝,为李添蓝殉了情,生死不明。 …… “阿姚,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恩,挺好吃的,不过……”薛姚咬下最后一口杏肉,随手将杏核扔向坐在窗沿上的越恒,道:“说了别叫我阿姚,要不叫薛姚,要不叫阿全。” “那可不行。”越恒稍稍侧开任由那杏核飞出窗外,继续道:“咋两好歹认识了这么久,不这么喊怎么能看出我俩是老相识呢?” 薛姚面无表情的看了越恒一眼,转而挑起另一颗杏子,扔给越恒:“你也尝尝!” 越恒笑着接过杏子,道了句“谢了。”便将一整颗尽数扔进嘴里。 “诶哟,好酸!” 咬下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自越恒口中散开,他下意识的将那杏子吐出了窗外,然后猛地转过头瞪向薛姚“我给你送吃的,你就这样对我?这么睚眦必报?” 薛姚扯扯嘴角,不在意道:“礼尚往来而已 。” 说了别喊她阿姚,怪谁? “你,要不是!算了……” 越恒想说点什么却终究还是欲言又止,他无可奈何的白了薛姚一眼,接着道:“对了,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告诉你,世子说他明天得了清闲,会来找你叙旧。” 说完,又白了薛姚一眼,便转身一跃,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墨香阁。 …… “怎么样了?她说好吃吗?” “她很喜欢,应该吃的挺多的。” “那就好!”赫连堇心满意足的拿起一颗杏子放进嘴里,果然就算不记得了,她的爱好也还是没变的。 “不过世子,越恒有件事不知该不该问?” “何事?”赫连堇将口中的小核吐到一旁的空碟中,然后挑起一颗看着很新鲜的杏子递给越恒“你也尝尝!” “啊?多谢世子,但属下不喜果脯,请世子见谅。”虽然是赫连堇给的,但才吃过越恒此时却是一见杏子就觉得牙齿发酸,哪还能再尝一个,于是,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为何?”赫连堇不解的望向越恒“这般美味的东西你不吃可惜了。” 越恒赶紧抱拳道:“属下福薄。” “那好吧!”赫连堇边将手中的杏子放回小瓷碟里,边问:“你有何事不明?” 越恒道:“为何世子要传出阿姚因李姑娘之死而伤心欲绝,几乎要跟着殉情的传闻?” “你我都知道阿姚她并不适合呆在墨香阁,她需要一个理由。” 赫连堇望着越恒,目光却透过他,看向那段潜藏心底的时光。 那些朝夕相伴,相互依赖,岁月静好的岁月。 “属下明白了。” …… “阿全,阿全,阿全,听得见我说话吗?阿全……”薛姚的屋外,绿袖正皱着眉头不停的敲门“阿全,阿全,老板娘给你最后一天,若是你明天再不出来干活儿,就只能让你离开墨香阁了。” “阿全,你听到没有!” “老板娘,怎么办?阿全他……”绿袖转过头去看身后的花荻,眸中满是担忧。 “随他去。” 花荻一脸平静的盯着房门看了半晌,道:“不用管他,死了就扔去乱葬岗。” 话末,又补了一句:“好和那李添蓝到阴间做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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