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夫人吩咐了,府中有贵客,怕您冲撞了贵客先将您安排在城中的一处宅院,等择日再迎您进府。” 方刺史的府邸前,一个蓝色衣衫老嬷嬷站在台阶上,笑意吟吟的冲着那辆并不起眼的灰色马车道。 马车内,林槿一身素衣,头发用一根白玉簪子绾起,随意的卧在铺着绸子的马车上,眼眸微闭,长长的睫毛覆下,在白皙的脸上投出一片阴影。 旁边的盆子里盛满冰块,一个长相乖巧的小女孩正摇着扇子,她畏热,亦畏冷,偏偏这帝国的天气此时正是热的时候。 这马车虽然外表看起来小,但里面可真是什么都有,且样样价值不菲。 若有识货的,必然能认出那铺在马车上的是文月庄的慈锦,虽不至于太名贵,但因其冬暖夏凉的特性,极受那些贵妇的追捧,不过近两年倒很少出现,据说是被一个神秘的女子全部买了。 “有劳了。”林槿睁开眼,微微坐正,她感觉她几乎都睡了一觉了,方府的人竟才回话? 听着马车中女子的声音,老嬷嬷心里叹息不已,这样娇美的声音,连她这老婆子听了都心软,可指不定又要怎样惹夫人生气了。 车夫得了指示,轻哼一声,便驱车离开,眼眸里满是不屑。 “去长清街俞府。”稍微收拾了一下,林槿便对车夫说道,原本她就是为了舅舅家的事才回来,当然于礼她应该先去方府,不过要出来也就不那么容易,这样一来,也不算太坏!至于方府把她安排在哪了,早被她忘了。 马车的车轮在青石板的路上压过,发出吱吱的声音,现在本是盛夏,路上的行人也极少。 “小姐,方家人好不识抬举,既然请小姐回府,又将小姐拦在门前,哼,我要给她们下药,毒死她们。”小铃铛将扇子扔在一旁,两个小脸蛋鼓起,气呼呼的模样倒惹的林槿一阵轻笑。 “你呀,这不正好如了你的愿吗,你不是之前一直叫嚷着不想去方府吗?”林槿说着,从一旁的红木盒子里取出一盘冰镇好的葡萄,从中取了三个自己留着,其余递给小铃铛。 “哼,我不去是不去,她们这样做,便是她们的错。”小铃铛一手往嘴里填着葡萄,一边口齿伶俐的说道,最后才讲葡萄籽悉数吐出。 “好啦,小姐我知道怎么办,你可不许轻举妄动,否则回去罚你面壁。”林槿对小铃铛正色道。 小铃铛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虽然她这么说,但保不齐她哪天就给方家下毒,还是提前打个招呼为好。 “小姐,到了!”车夫压着嗓子,尽量不使他的声音听起来……吓人,嗯,他一个粗人,说了大半辈子的话,头一回被人嫌弃,还是个小姑娘。 “嗯。”林槿闻言,从马车里出来,而一旁的小铃铛急忙拿出一把红伞遮住阳光。 “解药我放在道平客栈天字号房,你凭这牌子取。”林槿说着话,细细打量着这看起来很衰败的宅院。 林槿勉强能认出那个漆几乎要掉光的牌匾上写着俞府两个大字,而一旁的石子路上都是各种杂草,在本尊的记忆里,俞府怎么算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而小铃铛便从她的布带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牌子扔给大汉,又偷着向大汉做了个鬼脸。 “俺叫……” “没兴趣。”不等大汉说完,林槿丢下这句话便上前去敲门。 虽然她觉得她和方家夫人虽然往日有怨,但她总不至于和一个小孩过不去,没想到她竟然雇了江湖草莽去杀她,这倒让她十分哑然,不过也好,得了个车夫。 “额……”大汉脸色通红,大半是窘的,一双糙手在衣服上抹了抹,站在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是想杀她不错,可那是受人钱财啊,没想到他这大半辈子竟折在这小姑娘身上,这回去了……免不了被人笑话。 “额,你快走吧。”小铃铛把牌子扔给大汉,急忙去追林槿,虽然她觉得这个人有点有趣,可小姐不觉得啊,小姐不,那就不。 “别……”大汉一把拉住小铃铛如葱一样的小手,瞬时头上沁出一层冷汗“俺……俺不是故意的。” “额。”小铃铛看着大汉的模样,心里止不住的乐,果然,他真的很有趣。 林槿对于那边的动静并不关注,小铃铛性子活泼,有个能陪她玩的人也蛮不错。 当她正准备敲门的时候,一个穿着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便开了门。 “槿儿?”男子看着林槿,先是一怔,紧接着便扑到林槿的怀里一阵大哭,也不管这是在门口。 他送她走的时候她才七岁,如今竟然这么大了。 林槿身体僵硬的任由俞梓封抱着,直到他哭够了才想起他……做的不是很多。 小铃铛惊的张大嘴巴,这就是传说中的舅姥爷??怎么看……也像个……嗯……穷书生?? “槿儿,快进来。”俞梓封瘸着一条腿,在前面给林槿引路,许是高兴,路上几次要摔倒。 林槿脸色凝重的跟在俞梓封的身后,打量着这荒废的庭院,四散的树叶,长及腰身的杂草还有各种鸟的声音,若不是俞梓封在前面走着,她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一间鬼屋了。 而整个院子除了那个正房,其他勉强能看出曾经是个屋子。 而俞梓封在她眼里就更显的身形瘦弱,整个人好像被装在一个蓝色的大麻袋里面。 小铃铛跟在林槿后面,越发觉得天气好冷,大气也不敢出,只是偶尔用余光瞄眼林槿。 “快……快进来。”俞梓封一把推开窗户纸都要掉光的门,结果一个不小心,竟然把门给推倒了,尴尬的摸了摸头“我……我去给你烧水,这么热的天,肯定渴了吧。”林槿找了一处能落脚的地方坐下来看着俞梓封忙进忙出。 “查。另,找一处宅院。”虽然这些年她与俞梓封是有联系,但这些事她却全然不知,这次也只因为他给她写信说出了点事,故她也借着方府要她回来给她议亲看看俞府到底出了什么事。 “嗯。”小铃铛见林槿面无表情,就知道她生气了,十分乖巧的呆在林槿身边,等她说了这话时急忙出去。 “家里简陋,你不嫌弃吧。”俞梓封端着两个瓷碗,小心的一步一步往林槿身边走,生怕洒了,而他的蓝袍上也多了些土和破洞。 “不嫌弃。”林槿起身,忙接过俞梓封手里的水,放在桌子上却不喝。 “发生了什么事?”林槿微微正色,瞧着一脸不自在的俞梓封。 “阿槿,舅舅求你一件事。”俞梓封起身,站在林槿的面前,深吸了一口气,才道。 “说。”林槿打量着屋子,除了几个桌椅板凳,值钱的没多少,如果唯一值钱的,怕是这根梁木。 “你若出嫁时,可否匀一点嫁妆给舅舅?当年你母亲出嫁时十里红妆,你……匀一点看不出什么的。”似乎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俞梓封颤着声音道,虽然他知道他这样做于礼不和,甚至极错,可……他能求的,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俞家,不能在他手里没了! “……嗯,不急,你先说什么事。”俞梓封的说辞倒把她给惊住了,但她也知道,若非不得已,他绝不会把主意打到她嫁妆上去。 “唉。”俞梓封轻叹一声,蹲在一旁的地上,默默啜泣着。 听了俞梓封的讲述,林槿大概明白了,当年她母亲离世,不久后外祖也身受打击一病不起,很快便过世了。 而她的舅舅,俞梓封彼时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生意上的事从未接手,更何况他本就不是这块料,后来先是被族人拿去大部分产业,后来又受人蛊惑,想着用赌博赢回家里的产业,然后就输的七七八八,最后就剩下一份宅院。 也亏他聪明,说什么这里是阴宅,他俞家得了这宅院,便家破人亡,产业败坏,才勉强保住。 后来也想翻盘,最后那些人便讲,宅院是阴宅,东西总不是阴物吧,便将那些个房子拆了,木头拿去,所以,才成了今日她所见的模样。 许是开窍了,他竟然想要正经的光复俞家,可是值钱的东西都被他败光了,便想着用……她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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