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荔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她衣着端庄,步履从容。炎卿堕魔之事,整个五行殿为之震动,身为亲生女儿的她,似乎毫无察觉,一无所知,面色平和。 众使徒不知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这名坤翳使者,皆默然无语。 金司开门见山道,“炎卿背叛了五行殿,堕入魔道,你身为坤翳使者,自然是经过一番历练的,接下来由你来代替炎卿之职。” 众使徒呼吸都停顿了,换做任何人,突然间听到这么一句话,必然是如五雷轰顶,不知所措的。 果然,沈荔整个人都怔住了,暗黄的脸色沉不见底,许久才道,“是。” 众使徒松了口气,当即又暗自佩服起沈荔来,处变不惊,冷血无情。连曲伶伶见了此番情景,都忍不住摇头叹气。 金司笑道,“沈使徒,你也真是的,今日众使徒都在宫殿内外听审,你为何不在?” 沈荔嘴唇微颤,道,“使徒近日稍感不适,闭门未出,不想……不想出了这么大的事。” 土役叹道,“你这孩子,平日里只知道闭门修炼,应多出来走动,沈卿已酿下大错,你切莫步其后尘。” 沈荔忙点头。 海珀蹙眉道,“炎卿之事,事发突然,海珀尚有些地方没想明白……海珀认为,如此草率就撤掉炎卿之职,恐怕不妥。” 金司嗤笑道,“难为你吃惊了,我也挺吃惊的,但事情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不撤掉沈棠华,换上其他人选,难道还放任她做出其他祸国殃民的事情来吗?难道堕魔人大军逼近大楚皇都,我五行殿可以放任不管?” 海珀淡淡地望着她,道,“应先缓燃眉之急。” 金司道,“燃眉之急就是,炎卿堕魔,五行殿中兴许还有其他受她蛊惑,被她引诱而投靠谬帝的使徒!” 海珀道,“金司!” 金司看她一眼,笑道,“不好意思,开玩笑的。” 没有人想笑。海珀道,“你这样只会让众人惶惶不安。” 金司扬眉笑道,“你这语气倒像极了水尹公子!罢了罢了,真真假假,五行殿自会查证。百里使徒——” 百里春应了一声,看向笑容温柔的金司,茫然无措。 金司道,“沈棠华一事,的确有蹊跷之处,五行殿审查使徒向来公允严明,不可仅凭一面之词妄下结论。你木系使徒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此事交由你安排人查证,最是恰当不过。” 百里春道,“是。” 金司又嘱咐道,“首先去查清楚那位秦相爷与沈棠华的关系,我看两人像是故交,说不定……呵,先查清楚再说,然后是禾黍乡所发生的事情,炎卿石象的上符号,查清事实之后务必派人前去销毁,莫使其再危害其他无辜百姓,至于炎卿房中的……‘福音’?也一并销毁。” “是。” “再令人将五行殿中所有大大小小的房间全部检查一遍,再发现那种符号,一并视为堕魔使徒,缉拿不问!” 百里春忙答应。众使徒也都缓了一口气,开始操心会不会在自己房中发现那种可怕的符号。 不及细想,金司又道,“沈使徒——” 沈荔应了一声,道,“有何吩咐?” 金司道,“水牢中还有多少堕魔人?” 沈荔思忖半响道,“不多了,三五百的样子。” 金司声调微微上扬,道,“究竟多少?” 沈荔看了一眼曲伶伶、冰彤二人,冰彤乃上前道,“金司大人,水牢□□六百六十七名堕魔人,其中三百五十名魔性较浅,两百九十名魔性较深,有待炼化,剩余一些是上次叛乱之后侥幸活下来的驯化者。” 傅三姝补充道,“使徒此趟从京都回来的路上,另外抓了三百多名堕魔人。” 金司没有理会她,沉吟半响,对沈荔道,“上一次堕魔人叛乱之后,我就说了,炼化堕魔人实乃愚蠢之举,最好是直接将他们烧了,用你们的燔火,烧个灰飞烟灭。” 众使徒俱是一惊,沈荔也有点发愣。 见众人如此反应,金司忍俊不禁,道,“不好意思,开玩笑的。眼下事情这么多,水牢里的堕魔人先放着好了,只是,傅使徒,你每次回来洛水,都带这么多堕魔人,水牢快关不下了,五行殿也快养不起了,还不如把银子花在众使徒身上,让大家多购置几件衣裳,买几件首饰,咳,孟先生,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土役抿着嘴笑,不答她。 金司又道,“如此,沈荔,你安排人负责上次叛乱之后残留下来的堕魔人,查清楚上次叛乱,是否真为沈棠华授意,另外严密观察他们的状况。” 沈荔道,“是。” 金司看了一眼众人,下巴微扬,道,“当前燃眉之急是,大楚皇都外出现的堕魔人大军,为何而来,从何而来,此事涉及千万百姓生死,家国天下安危,正是五行殿当机立断,为民除害之时。” 这时,众使徒才纷纷点头认同。 “眼下,炎卿堕魔,东灵失踪,水尹受罚,五行殿力有些力不从心,所以更要齐心协力。今日金司以司命身份,令百里春暂代东灵之职,海珀暂代水尹之职,沈荔暂代炎卿之职,先解眼前燃眉之急,清除沈棠华余党,对抗堕魔人大军。诸位使徒可有疑问?” 无人应答,眼下此等安排应是再合理不过。 “佩兰——” 一身着黄色丝袍的执剑女子上前道,“使徒在。” 金司道,“择三十名金系弟子,备好法器,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前往京都,截杀堕魔人大军。” “是。” “梅姑——” 另一名黄袍女子上前,温声道,“使徒在。” 金司道,“此次形势严峻,需出动众多五行师前往截杀,此役必然耗费大量兵器、法器,从此刻起,你一刻不得耽误,赶紧去炼化炉锻造所需法器,越多越好,越快越好,所需匠师、艺师、材料、灵力等,尽快吩咐手下去筹备,统一报备。” 梅姑神色紧张,道了声是,匆匆退下。 金司转过脸对沈荔道,“你系中人经今日之事,备受打击,而眼下堕魔人发难,应是众使徒重新振作,合力应敌的时候,你回头点上一众使徒,随时准备截杀堕魔人大军。” 沈荔答应。 海珀道,“海珀明白,自会清点使徒,随时准备应敌。” 百里春道,“木系使徒也明白。” 土役道,“金楠,此次截杀事关重大,你看是由你来带领呢,还是我来?” 金司道,“孟先生,你二十多年来足不出幽户,还是由我来吧。” 如此又商量了一番细节。小椫颇感动容,待几位掌门离席,众使徒纷纷散去,小椫跟上海珀,道,“海珀姑娘,海珀姑娘!” 海珀回头看着她,思忖半响道,“海珀送聂姑娘回去。” 小椫抓住她衣袖,道,“不必了,海珀姑娘,可否带我去见林师姐?林师姐身上的伤,可有大碍?” 海珀眼神微动,道,“你随我来。” 小椫随海珀来到水尹宫殿,看来林芝遥躺在床上,浑身是血,微闭双目,眉头紧皱,间或发出呻/吟,顿时心中难受,握着她的手不停颤抖。 海珀道,“我令人稍微给林使徒处理了伤口,止了血,聂姑娘可不比担心,林使徒无性命之忧。” 小椫擦了擦湿润的眼角,道,“如此有劳海珀姑娘了。” 海珀微微一笑,俯身解开林芝遥的衣袍,将其身上衣裳褪下,扔在一旁地上。 林芝遥的躯干挺拔优美,麦色肌肤光滑细腻,染血之后更有一番阳刚之气,深色血渍残留在其起伏的胸膛之上,格外有一种诱人气息。 小椫不知道自己瞪大双眼看了多久,忽听海珀道,“聂姑娘,聂姑娘!”海珀似乎有些忍俊不禁了,笑道,“你为何盯着她这样看?” 小椫登时脸颊发烫,腿脚发颤,立即转过身去,一时不知该作何言语。 原来在黔河河畔,随众人治水时,小椫也曾见过一些坦胸露背的男子,那些要么是瘦骨嶙峋,要么是肥肉横生,简直让人不能直视,而眼前之人体格俊美,眉目清隽,望之流连,让她一时慌乱无措。 海珀没有此等复杂情愫,她调了药水,将水汽匀开在林芝遥身上,为其细细擦拭伤口,专心止血上药。 小椫慢慢冷静下来,将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驱逐脑海,问海珀道,“海珀姑娘,炎卿之事,你怎么看?” 海珀手中动作微顿,过了许久,反问道,“聂姑娘,你觉得呢?你也在殿外看了那么长时间,你怎么看待那件事?” 小椫叹了口气道,“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海珀闻言笑笑,道,“姑娘不妨说说你的见解。” 小椫道,“我觉得,最匪夷所思的事情,莫过于炎卿主动认罪。” 海珀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看向她。 小椫对上她的目光,认真思索道,“那位傅使徒说的话,不可全信,她所提出的证据,皆有不全之处,炎卿攻击那名堕魔人的时候,我可看仔细了,她的手在发颤,应该也是疼地打紧。你还记得堕魔人叛乱那夜的情景么?” 海珀微微垂眸,道,“姑娘所指何事?” 小椫道,“当时我记得,杀堕魔人的时候,炎卿一人冲在最前面,她比所有人都要震惊,恨不得将那些堕魔人碎尸万段,就依当时情景来看,堕魔人叛乱,不可能是炎卿授意的。” 海珀微微颔首,半响才道,“倘若是有人要陷害炎卿,炎卿拒不承认便是,为何后来又承认了?” 小椫道,“蝴蝶谷。” 海珀眉尖一沉,轻声道,“可与谭药师有关?” 小椫有些惊奇道,“海珀姑娘也认识谭药师?”旋即想了想道,“我明白了。” 海珀房中飘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虽不及谭药师谷中木屋中浓郁,但混杂程度也丝毫不逊于谭药师那处。加上其为林芝遥敷药疗伤,将五行术与医术相结合,足见其精湛程度。 谭药师虽久居深山,声名狼藉,但能调的出一手灵丹妙药,为洛水诸多平庸药师不能及。两人相识,自在情理之中。 小椫想了想,问海珀道,“你与谭药师相识,有多长时间了?” 海珀脱口道,“十五年。” 小椫惊道,“你怎么会记得如此准确?” 海珀莞尔,道,“十五年前,谭药师在蝴蝶谷捡了个婴孩,我那时候年纪不大,问谭药师求学药理知识,他不肯答应,饶是我帮忙带了一段时间的婴孩,他方肯教了我些东西。” 小椫笑笑,乃道,“炎卿的事,恐怕跟这个婴孩有关。” 海珀道,“失烟霞?” 小椫点头,半响乃问,“关于炎卿在大楚皇后身边服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海珀淡然道,“不多,但可以一讲。” 两人又聊了一会话,这才终于理清楚一些线索。林芝遥仍昏迷不醒,海珀将小椫从五行殿正门送出去,又送了一段路,嘱咐了一些话,才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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