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离是个大嘴巴子。 / 清婉回房间换了个衣服的空当,祝离就已经把她爬进了白晔神君百药池的事嚷遍了整个紫霞殿,还添油加醋地将子虚乌有的细节描绘得如何如何的生动。 如果不是怕地洞会打穿,清婉真的很想挖个地洞把祝离给埋了。 这等让人听得脸面一红的事情,作为故事男主人公的白晔神君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不但没有喝止祝离继续传播,还若无其事堂而皇之地拎了清婉一同去蟠桃会。 一路上清婉相处了十几个理由也没能开脱,只得硬着头皮跟在他后头。 别的神仙做场面都带一排人,白晔神君也不知怎么想的带着她和大嘴巴祝离就来了,祝离同他们行得有些距离,逢人便要去说两句话,即便隔着远听不清,单凭着那些个仙人看过来的探寻的目光,都能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白晔神君这种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岁早已没有了红尘根的人,自然可以做到不在意这些,但是她清婉只是个刚飞升的小仙娥啊,哪里能泰然面对这些个老神仙的目光。 她是曾经做过关于神君的梦,但她从来没有奢求那梦变成现实。 更何况,还是如此不切合实际的现实。 “神君……要不我还是回去吧,我都在这忙了许久了有些累,我去给你叫上十几个人来做排场?” “累了?”白晔陡然提高了一些音调,虽然还是清清冷冷的语气,却让人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默默收回说出口的话。 “不……不累。” 白晔看了她一眼,视线挪了方向,慢悠悠朝蟠桃会走去,越往里走,上前来打招呼的仙人便越多。 祝离一直跟在身后不远处逢人便寒暄,清婉只觉得投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越发地有些不自在。 / 身后传来一声声的“太子、太子妃“,想来是近日来天宫顶八卦的事的两位主人公出现了。 那太子唤了白晔神君一声,清婉垂着脑袋转身行礼,一直等到白晔转身应下同他说话,才敢稍稍抬起头来。 入眼的是一身鹅黄色华丽衣裳,这衣裳她不久前才见过。 “常……”合字到了嘴边,清婉吞了一口口水,生生咽了回去。 常合竟然是九重天太子殿下的太子妃! 她居然直呼太子妃的名字! 这要是让旁人知道了定然是要一顿斥责的。 但是常合只瞧着她浅浅一笑,算是两人间默契的一个招呼。 她这模样,和先前见到的却是不一样了,眉宇间敛去了几分英气,连笑都变得小心翼翼了。 仙娥们的八卦里面说太子妃遭了冷落成日里郁郁寡欢,这会儿倒确实是切合这个模样。 / 白晔神君这等架子大的神仙素来来得比较晚,待得他入座便也就开宴了。 清婉这种小仙娥是没有资格坐下一同宴饮的,索性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便溜了出去,只是这一次自家主子在里边她没敢溜回紫霞殿,只得在附近转悠转悠。 顺带探听探听了关于太子妃的事情。 先前仙娥们八卦着的时候她没多大兴趣,但见过了前后判若两人的常合,她倒是想知道了。 不过道听途说而来的仙娥们到底不是当事人,能说出来的也和她先前听到的差不多,唯一的收获,大抵便是知道了常合的身份——北荒俟人族的公主。 北荒是仙界离妖界最近的地方,环境恶劣,俟人族常年生活在那里,自然而然变得骁勇善战。 若说天界有两个仙族担得起善战的美名,东荒狐岐山有狐一族算一个,北荒俟人族便是另一个。 常合的父亲死在了妖族手里,是以她自幼便领兵上战场,说是公主,但一点儿也不娇生惯养,打起仗来一点儿也不逊色于男子。 常合和太子元胥的相识,便是缘于北荒的战场。 那一年妖界大肆侵犯仙界,太子元胥领命带兵到北荒打头阵,战场上那个身着红衣的巾帼女仙,便这么和他相识。 元胥也是个性子淡的人,识得的女仙不少,愿意攀谈的倒真是不多,天后见二人说得来便做主了这婚事,常合从此离开了北荒的战场嫁入了九重天宫。 有些人天生适合战场,常合就是这样的人。 离开了战场之后,她学着收敛了自己,学天宫的规矩,穿华贵的服饰,可这变得越来越不像她。 后来元胥也渐渐明白了自己对常合的并不是情,也许只是一种欣赏,一种有别于情爱的欣赏,所以才会下了一趟凡便爱上了个反间女子,从此便冷落了自己的太子妃。 这件事,在天宫已经被人们八卦了整整三个百年。 / 情爱这种东西,清婉从老山神那儿听到过不少,一直只以为是困惑住凡人的东西,没想到也能困住仙人。 “唉——”没来由地为常合叹息一声,忽然感觉剪头被人重重一拍,转过头去,只见缈华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红着眼睛等着她。 出奇地,她身后跟着的一排小仙娥没有跟来,连那个凶巴巴的乐奴都不在。 “他们说你爬进了白晔神君的水池子里,可有这样的事情!?” 清婉皱了皱眉,她就知道缈华肯定是为了这事情,祝离能传播得整个仙界该知道的不知道的都知道了这件事,当真是有本事。 本想为自己和白晔神君的清白辩白两句,不想缈华公主陡然提高了声音,质问道:“到底有没有!?” “有……有……”清婉无奈点点头,进了神君的水池子这回事,确实是有。 “你……放荡!” “缈华公主,毁人清白的话可不能乱说,我怎么就放荡了?”放荡这个词,故事里用着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词。 “你一个女仙娥,与一个男神仙、还是神君那样的神仙,你们赤身相对,你这还不叫放荡!” “这……你这可就把神君一并骂进去了。再说了,只是神君他老人家赤身,我又没有赤身,怎么能叫赤身相对呢何况是神君他主动……” “神君他主动!?”缈华仿佛听到了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眼里一下子就蹦出了泪花,憋了两下没别回去,抹着眼泪便跑开了。 清婉挠了挠自己的小发包,心里暗暗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被这缈华公主记恨上了,以后的小日子怕是不好过。 可是,她也没有说错啊,确实是神君他主动施法抢衣服一不小心把他带进去的。 / 听闻以往蟠桃盛宴每年都要连开三日,三千年结果的仙桃奉了满桌子供仙人们享用,乐姬舞姬们献着新排的歌舞,一片歌舞升平。 只是,仙友们将千百年前的话都掏出来又说了一遍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得相互尴尬地笑笑喝酒吃桃看歌舞,未免十分无趣,天后便将三日缩成了一日。 捉摸着时辰尚早,清婉便也不急着回去,到蟠桃园转了一圈,后来觉得满园的桃子又不能吃诱惑实在太大,便转了出去四处游走。 她对天宫实在是不熟悉,偌大的九重天宫,单单是这一重,便迷了路,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却怎么都觉得不对。 走着走着,忽然发现一身着暗红色衣袍的仙人蹲在不远处的墙角,动作鬼祟得很。 本想走过去询问,但想想此前在紫霞殿想捉坏人结果捉到了神君在沐浴,便打消了这多管闲事的念头。 轻着手脚打算绕过去,没想到那人听到了动静竟转过身来叫住了她。 “有……有狐神君?”清婉有些惊诧,地仙灵境之事,他们也算得上是认识了吧? “嗯。”有狐虚点点头,伸手招他过去,将怀里抱着的小狐狸放到他怀里。“帮我抱着会儿,这小家伙调皮把我带给天后的东西给弄掉了。” 清婉怀里突然被塞进来一个活物一时不知所措,那小狐狸不安分地动着,她使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抱住。 有狐虚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放回锦盒里,她才注意到那两颗亮闪闪的大珠子。 先前借着未晞的身子倒是见过不少宝贝,拳头大小的珍珠已是少见,有狐虚手上这个整整比那些个大蟠桃还要大一圈。 “多谢这位小仙子了。”有狐虚将锦盒收起,从她怀里接回小狐狸。“这小家伙顽皮,我带他上来见见世面非得乱跑,被我化回了原形。” 清婉点点头,见他似乎对自己没印象,便壮着胆子多问了一句,“神君可还识得我?” “我们识得?”意料之内的答案。 “也不算是识得,我……当初地仙灵境,未晞公主身体里的,是我……” “是你?”有狐虚轻声笑笑,笑容清朗,男子里面少有笑起来这样好看的,或许因着是狐族的缘故,还多了一丝魅媚。 “你和未晞,倒是不大像。”他道。 感受到了他语气里的疏离,清婉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 有狐神君和白晔神君那般高高在上的神仙,又哪里会记得她一个小仙。 正寻思着找个借口跑开,忽然瞥见了他右手大拇指上一个红玉扳指,上头狐族的图腾跃然其上,不似雕刻,倒像是浑然天成。 “这个……”鬼使神差地,清婉伸手指了指。 有狐虚顺着她手指的指向看向自己手上的玉扳指,轻描淡写道:“这个是有狐一族族长的信物。” “信物!?那……神君五百年前,可曾到过昆仑山?” “昆仑山?去倒是去过,倒不记得是不是五百年前的事了。” “那……那神君可记得你曾经给一颗灵芝草吹过一口仙气?!”清婉不自觉加快了语调,一脸的期待。 “这等小事着实记不得了,不过你这么一说又好像有这么一回事……莫不是,那灵芝草是你?” “是我!”清婉高兴得拍着手掌跳了起来。 她惦记了这份恩情五百年,只记得那上头有一只狐狸的红扳指却不知道那人的身份,更不知去何处寻自己的恩人,想不到今日竟遇上了。 先前在地仙灵境那样的境况,她根本没有仔细看过有狐虚,若非今天多看了一眼,怕是要错过了。 “恩人,你的这份恩情我是一定要报的,恩人可有什么要我去做的事情?” “这……别叫恩人,怪奇怪的。”有狐虚抽了抽嘴角,这人和印象里的未晞差了太多,倒也听有趣。 “事倒是没什么事,也就是一口仙气,不值得要什么报答。” “这不行!于你是一口气的事,于我却是少修炼了几千年呢,这份大恩是一定要报的。” “若是一定要还,那劳烦你引我去蟠桃会?” “神君,这等小事举手之道不足以还你的恩情的!这样,反正我都欠你五百年了,就继续欠着,神君你要的时候来找我,我先引你去瑶池。” 清婉拍拍自己的胸口,伸手主动把他的小狐狸接过抱着,狗腿得很。 转身要引他去瑶池,才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苦着脸道:“神君,我刚来不就,走迷了路,我去问问别人吧?” 有狐虚闻言十分没有形象地噗嗤一声笑开,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 “神君你识得路?” “路是不识得的,虽然来过天宫不少次,可这地方都差不多,容易走岔。” “那神君如何知道是那处?” “看来你还不知道,这九重天宫的太子和太子妃,每年蟠桃会都要在瑶池上打一架,你瞧那动静,八成是已经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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