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情意缱绻,痴恋缠绵,已是过往云烟。今生容貌虽未改变,却是两两相望,唯余失望。 看到玄霄眼中的杀意,夙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夙玉。是不是因为这一世多出了个完美无瑕的夙玉,自己硬生生被她给比了下去,所以才会和玄霄闹到这般水火难容的地步? 在接连被玄霄和云天青两个天才打击后,上天又送了夙瑶一个五雷轰顶——夙玉。 人比人,不如人。人比人,更是要气死人。 夙瑶堪称国色天香,可是在夙玉面前,却也黯然失色。夙玉冰肌玉骨,钟灵毓秀,这样的人儿,倒真真儿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见。 而且夙玉还精通音律,学识渊博。 作为一个修道之人,若说容貌和才艺多余,那么资质就是她最大的闪光点。能说出“容貌美丑,都不过是皮下白骨,表象声色又有什么区别”的人,可见其心性之通透明达。修炼中的很多道理,夙玉能自然而然地懂。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并不像云天青,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偷懒耍滑的人。自入门起夙玉就脚踏实地地修炼,稳打稳扎,进步极快。 夙玉是那样的出色,花容月貌,温柔聪明,多才多艺。仿佛这世上所有的优点和期盼都毫无保留地送给了她。 而最让夙瑶无法接受的便是——望舒。 夙玉,还是望舒剑的宿主,寄托举派数百年飞升希望的关键。 先不说夙瑶资质并不及你,单是这双剑宿体,须得是生辰之中、阴阳极盛之人,我于山下寻访多年,才发现了你与玄霄…… 败给了夙玉天生的至阴体质,是命中注定,强求不得。 可这前半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若是她和夙玉两个人都是至阴的体制,她也一样不会是望舒宿主?因为夙玉的资质是她望尘莫及的。她这个大师姐只是早入门,多了几年的修炼时间罢了。夙玉是掌上明珠,耀眼夺目,夙瑶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玄震说她是个爱钻牛角尖的傻姑娘,念叨着这种不可能的假设。 内里自卑,表现在外的却是自傲,过了头就变成了自戕。 这个温润如玉的大师兄一直在温和地劝解着她。其实,他也一样被玄霄的光芒所掩盖,他虽然也有落寞,却不像夙瑶这样自觉渺小,患得患失。可惜,有些事情是知易行难的。道理再对,夙玉都在琼华派,道理再多,夙玉都那么优秀,夙瑶的心态也始终无法平和。 最终玄震也只能叹着气离开。 师兄走后,夙瑶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 她自记事以来,就把修炼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她的要求其实很低,左不过师尊长老们几句称赞,几许认可的目光。 可是望舒只认夙玉,师尊长老们也只看夙玉。 夙瑶咬着丹唇,害怕呜咽声引来他人。蓄满泪水的明眸又略带委屈,美人落泪,我见犹怜。可惜,她连哭泣都没有让人看到,自然也就没有人来怜惜了。 哭过之后,她又是那个倔强不愿服输的大师姐。古板严厉不知变通,剑舞坪上挥汗如雨,清风涧处勤修苦练。 可是每每想到夙玉,想到望舒,她都感觉如同芒刺在背,骨鲠在喉。 不嫉妒者,又怎知嫉妒的深度? 夙瑶嫉妒,却也无可奈何。 当初她有多嫉妒,后来她就有多庆幸。 绝艳易凋,连城易脆,太过于出众的事物,若非上天所宠,就必为鬼神所妒。夙玉终究是印证了这句老话。离开琼华派之后,夙玉很快就被望舒反噬。没了羲和,望舒的威力有多大,毁灭力就有多强。哪怕云天青上穷碧落下黄泉,翻遍人间,为她寻来了阴阳紫阙的阳实,也没能留住她。寒气侵体,六亲不认,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 夙玉桃李年华就已成一把枯骨,可夙瑶仍然能乘风御剑,自在往来,尽情享受世人艳羡的目光。夙玉终究还是输给了她啊,那些年里她自认为是这样。 现在想起夙玉,夙瑶已无妒恨,取而代之的却是敬佩。一个勇敢又坚守原则的姑娘。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愤言而已,付诸实践的却不多。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肯为了旁人的性命去牺牲自己的。明明知道双剑宿主不能分离,却仍然义无反顾地离开。夙玉不为爱而活,也没有被所谓的门派道义束缚,她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哪怕是搭上了性命与爱情。 当初她并没有夙玉的通透明达,简单地把师命当做了天经地义的事,为了成仙而成仙。她醒悟得没有云天青和夙玉早,万幸,也不算是很晚。 玄霄本来习惯性地想要开口嘲讽,可是夙瑶现如今能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她似乎——不是在信口开河。 沉默,良久的沉默。 一缕银光出现在眼前………..渐渐地,银光越聚越多,也越来越强。好像是有很多生物在慢慢靠近。东海旋涡其实是由强大的力量将海水分开而形成的。在银光的照射下,水墙内外逐渐明朗起来。一张张年轻娇美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她们围绕着旋涡上下游动。 那是——鲛人! 鲛人,人首鱼尾,貌美善歌,织水为绡,发色赤红,金黄或栗棕,有着湛蓝如大海般的眼睛。鲛人通常居住在深海,有时也会出现在与大海相通的河流中,她们的寿命很长,大约是人类的十倍左右。鲛人的油燃点极低,很少的鲛人油就可以燃烧数日不灭。相传秦始皇陵中就有用鲛人油制作的长明灯。鲛人泣泪成珠,称之为“鲛珠”。水中的珠类分为三种:螺珠,蚌珠又名玭珠或者珍珠,鲛珠。若论起珍贵,首推鲛珠。鲛珠的光华远胜夜明珠,百步之内的事物皆能看清。那些银光其实就是鲛人胸前佩戴的鲛珠。 银光点点,让人生出繁星闪烁的错觉来。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玄霄脑海中画面突转,那名和夙瑶的一模一样的女子靠在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华服男子的怀里。只不过这次,她脸上扬起了淡淡的微笑,而不再是冷漠与疏离。 夙瑶双手合十,嘴唇快速地闭合,玄霄听不懂她的语言,感觉她念的似乎是某种古老的咒语。玄霄身上的锁链被咒语赋予了生命,如同蟒蛇般蠕动起来,开始从玄霄的肩胛骨往外艰难地爬行。玄霄冷汗挂满额头,双拳紧握,手上青筋暴起。“呃——”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饶是他咬紧牙关,还是忍不住痛哼了起来。待那些冷冰冰的锁链彻底离开他的身躯后,玄霄再也无力支撑,立时向前俯跌下去。夙瑶伸出右手扶住他,柔声说道:“你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鲜血从伤口流出,可是她不能给玄霄疗伤。她不敢过度耗损法力。因为东海底,只有她一个人还有法力,能够解除大家的封印。琼华弟子只有这一次机会,稍纵即逝,若是错过了,怕是永远也出不去了。 “你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这句话让人好安心啊。 玄霄凝视着夙瑶,此情此景,仿佛以前,他曾经遇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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