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家云: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盛为人生八苦。 于香怡而言,最苦莫过于求不得。 时间,是感情里一种很有趣的元素。它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变着法地捉弄着世人。有些思念会静静湮没,直到心中再也泛不起一丝波澜;有些分离却又会在岁月的长河里慢慢沉淀下来,使得回忆变得历久弥新。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越是长久,感情就越是深厚,深厚到了某种地步,就变成了爱情。但它没有一个明显的界限,有时候是五年,有时候是十年,或许更长久……可怕的是,一方的爱情来了,另一方却仍然停留在感情的地步。像捉迷藏一样,一人已经回家了,另一个人却在继续寻找。这一刻,香怡祈求神魔,可以让时间倒流,可以让一切重新开始,她宁愿做躲的那一个。 九嶷山中生活朴实,但是香怡从来不觉得单调。她是紫阳真人的关门弟子,师父自幼疼爱她不说,派里的师兄们也都处处让着她。从小被人保护,被人娇宠的她,娇憨明媚,天真活泼。香怡没有普通女子的自卑自怜,如同一株未经风霜的素心兰,不知世间险恶,没有心机城府。率性而为,返璞归真,自然有其可爱之处。可惜人生一世,一味的天真任性,无所顾忌,也是不行的。承宇让香怡明白了故人心易变,杜若更是让香怡知道了人心的险恶。 苗女们穿着美丽的绛紫色苗裙,戴着自己从小攒下的银饰,围着篝火,唱着动听的山歌。米酒醉人,歌声迷人,姑娘们的笑靥动人。 在那个错误的春天里,香怡失去了一切。 木笼子既窄又小,成人在里面是无法伸直双腿的。一夜比一夜冷,木笼里没有火盆,香怡背靠木栏,双手抱肩,蜷缩成一团。 香怡打翻了他们送进来的第一碗清粥,高声怒骂着苗寨所有人。到第二碗清粥送来时,她顾不得烫,仰起头一饮而尽。 香怡问起关于承宇的问题,可是看守她的人却只字未提;她发出威胁,但是得到的却是置若罔闻;她呼吁慈悲,希望对方给予怜悯,却是白费口舌;她撒娇求软告饶,但他们不为所动。 关进木笼子时,香怡怒火中烧,现如今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 香怡舔了舔干裂的唇瓣,她痛恨这种虚弱无力,任人宰割的局面。醒来,喝粥,再睡去,日升月落,暮去晨尽,每时每刻都漫长得无与伦比。她浑身发烫,觉得越来越迟钝。但不论清醒还是沉睡,她都在不停地起祈求,祈求师父师兄们,祈求他们赶来救她脱离苦海。 香怡的日子不好受,承宇也是一样。 他软禁在苗寨族长家里,虽无自由,吃穿用度却一概不缺。一群群苗民,或是道贺,或是送礼,或是劝导,络绎不绝。可任凭苗民们磨破了嘴皮子,他都不为所动。 渐渐地,阿丽娜也失去了耐心,“阿婆,他怎么就不愿意和我成亲呢?” 被阿丽娜唤作阿婆的老人,是苗寨里的大祭司,一头银发,皱纹爬满了脸庞,尖尖的下巴像是斧子。大祭司眼里泛着担忧:“孩子,牛不喝水,还是莫要强按牛头吧。” “不,我偏不!”阿丽娜揉碎了手里的野花,“是他先碰了我头上的银角,我就要他!” “他是汉人……”苗寨地处汉、苗两族的聚集区,并不禁止互相通婚,但是两族结成连理的夫妻却极少。而且在这少之又少的例子里,两族的婚姻也并不和谐。 这不仅仅是因为汉人婚姻历来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是因为双方言行举止大相径庭。矜持守礼的汉人不喜欢苗族姑娘的大胆热烈。苗女们高兴了就笑,不开心就哭,大碗喝酒,粗声骂人。苗女爱背着心爱的弯弓,挂着锋利的弯刀,带着猎犬,和男人一样外出打猎。抛头露面,举动自专由,让习惯了温婉贤淑,贤妻良母的汉人儿郎们如何欢喜?同理,苗家男子汉,也觉得三从四德,一问一答,低眉顺目的汉女无趣无味。 “那又如何?他碰了我的银角,他接了我的银镯。”阿丽娜不明白这些。春季的篝火会,就是给情窦初开的年轻人一个表达爱意的机会。倘若男孩看上了某个姑娘,就要用手去碰她头上的银角。若是姑娘回送他银镯,就代表着同意和他在一起了。这是苗民们的规矩。 大祭司不知道该如何跟阿丽娜解释。这两孩子,一个倔,一个拗,谁也不肯退让。 “阿丽娜,听话,让他给你家干活。”阅历丰富的大祭司凭直觉就知道,两个孩子并不合适,“这个不行,咱们另找一个就是!”若是男方反悔,不愿成亲,需要给女家白干三年活。 阿丽娜一听,将手中的野花重重地扔在了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我不要!” “阿丽娜,这人不是普通人,咱们留不住他!”大祭司好生无奈。 苗寨里人人都会蛊术,若是换了个普通人,种上情蛊,一辈子都不能离开阿丽娜也就罢了。偏生这个承宇一身的修为,合众人之力,也只能用蛊虫困住他一时,困不住他一世。 “要不是他被那个小师妹拖累了,咱们哪里擒得住他?!”大祭司深知,承宇还有几日就能逼出体内的蛊虫,到时候他那一家的师父师弟们若是来了,苗寨焉有宁日? 阿丽娜听到“师妹”两个字,先是愣了一会儿,继而转身就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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