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飞快,一眨眼就到了和亲这日。 天微微擦亮,宫里的女官便带着嫁衣给李楠枝梳妆来了,于是还在和周公行酒令的李楠枝就这么被窦娘从被窝里薅出来了。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李楠枝弯起眉眼,对身后拿着梨花木梳的窦奶娘道:“窦姨你看,我今天好看不。” 窦娘是薛云仙的贴身婢女,薛云仙去世后便一直跟在李楠枝身边,看着她长大,拿李楠枝当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疼。如今李楠枝摊上这么个事儿,已经是心疼不已,又看她完全没当回事儿,更是眼睛酸涩,她笑笑,一边给李楠枝挽发髻一边道:“我们家楠枝最好看了。” 梳妆完毕,盖上红盖头后,玉初扶着李楠枝起身,走出小院儿,到正厅向李懿辞行。 “女儿,向父亲辞行。” 李懿闻言俯身扶起李楠枝,眉头紧锁,纵然是有千言万语,万般不舍,来到嘴边都只化为一句:“万事三思而后行。” 李楠枝微微点头,虽然心里明白最后还是要回家的,可还是免不了有些伤感,不由叮嘱李懿:“爹你不日便要启程镇守边关,战场刀剑无眼,一定要小心。” 李懿今年将近五十岁了,两鬓生出白发,想不到他征战一生,老了老了还要靠牺牲女儿来成事,听到女儿的叮嘱,心里难受的要紧,闭眼摆手:“去吧,去吧。” 语毕,转身走进内堂。 李秋岚上前虚扶李楠枝,将她一步步从李府带到门口的马车前,临上车前,李秋岚对李楠枝说:“到越国后别再这么缺心眼儿,行事别张扬,但也不能让人欺负了去,家里一切有哥哥,你且安心做你自己的事。” 话虽然不中听,但句句都是大实话,李楠枝听了心里暖暖的,回李秋岚:“知道啦,你赶快给我取个嫂子回来,二十七的人了,你同僚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就你话多!” 李楠枝笑笑,没再上回李秋岚,上车坐在马车里,静等出发。 从始至终不仅不见薛浮夜的身影,还不见唐拂娆和季采桑的身影,不够朋友!不讲义气!看她回来怎么收拾他们! 正腹诽三人之时,焉的,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只听李秋岚惊讶道:“你怎的来了?” “送她去越国。” 那声音淡如水,李楠枝听的真切,是薛浮夜的声音。 手指缴着衣裙,李楠枝突然就笑了,一把扯下盖头,撩起马车上的窗帘探出头去:“小舅舅小舅舅。” 李楠枝这一探头,玉初差点就给李楠枝跪了,她可是新娘子,哪有新娘子自己扯盖头叫别家男子看她的,连对李楠枝说:“小姐不能这样,快盖上盖头。” 李楠枝直接无视玉初,笑眯眯的只看薛浮夜。 她声音清脆响亮,薛浮夜想不去看她都不行。 看了她一会儿后,微微抿唇,伸手抵住李楠枝的脑门塞回马车内:“盖上盖头。” 都说女子出嫁时是一生中最美的,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着实的明艳动人。 国安公主和亲,圣上赐嫁妆珍宝数百箱,彩缎丝绸千余匹,三百铁骑护送,薛浮夜亲自领军。 嫁妆之丰厚,队伍之浩大,祁国开国以来史无前例。 圣上不能阻止这场和亲,也必须只能是李楠枝和亲,他对李楠枝以及李家有弥补不了的愧疚,就只能在物质上丰厚的给予。 祁国的百姓都知李楠枝是为了祁国而去和亲,从前女霸王的恶行一笔勾销,百姓们打心眼儿里敬重李楠枝,纷纷高呼:“公主千岁。” 长长的队伍伴着喜庆的唢呐声和百姓的公主千岁中出发了,旅途遥远,马车颠簸,正值酷暑,李楠枝在马车里热的不行,绢扇一直扇才能稍稍凉快一会儿,停下来就会更热。 虽说两国离着近,但也有小半个月的路程,这小半个月简直要了李楠枝的小命,好在沿途偶有小镇客栈停脚歇息,不然怕是要折在这和亲的路上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进了越国的临安城,不同于祁国百姓,越国百姓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前来围观,更有甚者大胆对马车指指点点。 这场和亲,由祁国永乐长公主唐拂娆变成安国公主李楠枝,而李楠枝又是祁国有名的女霸王,名声早就在越国传开。 越国保守,百姓们先是知道元宁王要娶一个开妓院的长公主做王妃,都开始心疼王爷家门不幸,百姓们还没缓过劲儿来,又听说开妓院的永乐长公主换成了女霸王国安公主,这下百姓们更心疼摄政王了。 不过后来也释然了,女霸王总比开妓院名声来的强。 薛浮夜在队伍之前,沉着一张脸,他对越国百姓的反应并不是很满意,开始隐隐担心起李楠枝日后的生活。 李楠枝倒是一身轻松,越国百姓的议论声她听个大概,左右也不会掉块肉,眼下只盼早早歇息,她甚是疲累。 公主和亲,作为越国的皇帝以及摄政的越国太后自然是要设个洗尘宴为公主接风洗尘。 小皇帝今年才十三岁,长得甚是俊美,少年老成,李楠枝在他身上看不出任何一个十三岁孩子该有的脾性,心里只为皇家子弟悲哀之余感叹越国真是盛产美人。 越太后有四十多岁,柳眉樱桃嘴,岁月没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是个明艳的美人。 到了越国一切都不同于祁国,说的一字一句都需要仔细斟酌,而那越太后一看就是个城府深的,与她对答起来更费脑力,这一场宴会吃完李楠枝只觉得自己好像吃了一顿鸿门宴。 视线投向薛浮夜,与越国周旋起来轻松自在,每一句话都说的滴水不漏,向来不喜朝廷的他此时罕见的在这勾心斗角的宴会上应付自如。 薛浮夜本不用来洗尘宴的,自有祁国官员来应付,可他还是来了。 婚礼定在第二日,李楠枝一行人被安排在临安城的漱澜楼,与祁国的扶桑馆大同小异,都是用来招待各国的贵客来使的,雅致舒适。 奔波劳累了小半个月,李楠枝总算是能舒舒服服的泡个澡,睡个安稳觉了。 “这越国的元宁王也真是的,进城不见人不说,洗尘宴上也不见人影,分明是不将祁国放在眼里。”窦娘为李楠枝梳头,瞧着镜子里李楠枝那张漂亮的脸,不免为李楠枝不公起来,这没成亲呢就这么过分,成了亲岂不是要受他的气,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李楠枝没说话,看了眼刚刚进屋的玉初,玉初接受到李楠枝示意,开口:“他不满意娶的是您而不是长公主,所以......” 所以现在正在王府里大发雷霆。 李楠枝挑挑眉,不满意她不是拂娆?这就有意思了,若是那江容修有血统成见,非要娶个尊贵的,那她李楠枝也不是低贱的,既然血统没有问题,那他还在气什么呢? 若是他只是想抗衡越太后的势力,那娶了自己可比娶拂娆有用多了。 想到这里,李楠枝突然顿悟,应是一开始便中意拂娆,只想娶她一人。 啧,不是说江容修是个色胚么,怎么就变成情种了又,论美貌自己也不输拂娆,难不成他喜欢拂娆那种魅惑妖娆的?不免对江容修产生极大的兴趣,又是一个被阿娆迷的团团转的情种,待成亲后要好好询问询问他是怎么相中拂娆的。 “他睡了么?”李楠枝微微侧目。 他是指薛浮夜。 玉初:“薛阁主熄灯了。” 李楠枝点点头,他作息时间一向有规律,本来还想去找他了解一下浮生令的事,既然睡了那就算了吧。 已经很晚,窦娘正嘱咐李楠枝要早些休息时,两道人影破窗而入吓了李楠枝一跳,玉初反应迅速的将李楠枝和窦娘护在身后,黑着一张小脸儿,紧紧的盯着来人:“何人?” 那两道人影看身影妙曼,分明是两个女子,李楠枝定睛一看,还是两个俏丽的女子。 两个女子稳住身形,其中一个见玉初态度不善,皱眉娇喝:“大胆,竟敢吓唬我们公主!” 玉初闻言也皱眉喝道:“你才大胆,夜闯我家主子房间!” 公主?! 在来越国之前李楠枝有深刻的了解过越国,越国有两个公主,死了一个,另一个就是小皇帝孪生的妹妹,葭禾公主了。 江葭禾在越国可是出了名的活泼,甚至无法无天,奈何讨喜,上至太后皇帝,下至亲王侯爵,没有一个提起这个公主不夸赞的。 只是这个葭禾公主不在自己寝宫睡觉,大半夜的跑她这来做什么?李楠枝斜了一眼挂再墙上晃晃悠悠的半扇窗户,还是从二楼飞进来的。 “楠枝?”薛浮夜好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江葭禾顿时对着李楠枝摇手,示意李楠枝不要让薛浮夜进来。 李楠枝看看这个葭禾公主,回薛浮夜:“没事,我脚滑撞窗户上了,你别进来,我没穿外衣。” 门外薛浮夜皱皱眉头,听声音怎么也不像撞窗户上,但听李楠枝这么说,也就没执意进屋,嗯了一声便走了。 听着薛浮夜的脚步声不见,李楠枝问江葭禾:“公主深夜......从窗而来,可是有事?” 江葭禾迈着小碎步到李楠枝面前左瞧又看:“原来国安公主长这么好看,我八哥也真是的,娶这么漂亮的媳妇他还不高兴。” 八……哥?他怎么不叫鹦鹉? 江葭禾自小便活泼,喜欢舞刀弄枪,越太后虽然觉得女子还是应该温柔贤淑才好,但她宠江葭禾,只要江葭禾一撒娇就什么都答应了,对她习武这事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听闻江容修要娶的媳妇出身将门,江葭禾便兴致盎然,想瞧瞧这个将门八嫂长得什么样子,百姓们都说她凶神恶煞,是个悍妇。 今日一见,却不像他人口中所言,是个端端正正的大美人。 “我在我八哥的书房里见过你的画像。” 转身坐在贵妃榻上,李楠枝不想理会这个叽叽喳喳的葭禾公主,天知道她困的要死,听见她说她在江容修的书房里见过她的画像,不免疑惑,江容修哪里得来的她的画像? 见李楠枝面露疑惑,江葭禾坐在她身旁:“是真的,我八哥经常对你的画像发呆。” “王爷是何时得了我的画像的?”江容修经常对着她的画像发呆?这真是天下奇闻了,若是说那是拂娆的画像还有几分可信度。 江容修从没见过她。 江葭禾想了一会:“八哥当质子回来后就画了你的画像。”她凑近李楠枝:“你喜不喜欢我八哥啊。” 李楠枝皮笑肉不笑,这个葭禾公主还真是单纯的可爱,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一只鹦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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