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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因为长孙秋合的事,李长瀚很是消沉。听说陛下已经准了秋合的奏请,要在城南为她修一座贞洁牌坊。这牌坊一修,日后是断断不可能再与其他人在一起的了,否则便是欺君之罪。他没想到,秋合当真如此决绝。    那日他遣了郑明宇去给他买些酒回来,郑明宇趁他情绪低落头脑不清,找他要了二两银子,转头便去了忘机酒肆。心想那么多日没有吃桃花酒,如今好不容易骗来一点银两,去多买个两碗,自己也喝点。    过了半个时辰,郑明宇抱着一坛酒便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把那二两银子也悉数还给了李长瀚。    “这是怎么了?今日买酒不要钱?”李长瀚皱了皱眉。    郑明宇也不说话,把酒递给了李长瀚。李长瀚看了看郑明宇,觉得他今日甚是古怪,半晌还是迟疑地接过酒:“这是哪买的?”    “忘机酒肆。”郑明宇只回了四个字,语气之中毫无波澜。    忘机酒肆?倒是许久许久,没有喝她酿的那桃花酒了。李长瀚斟了一碗酒,抿着嘴喝了一口。方才喝进去一股苦味便直接从口腔进入了鼻腔,李长瀚不禁将口中的酒都喷了出来:“这酒怎么这么苦?”    郑明宇微不可查地翻了翻白眼:“因为那忘机酒肆如今是连峰公子在打理,他往酒里加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    “苦瓜。”    “为什么往酒里加苦瓜?”这是什么套路?    “他说他心里苦。”郑明宇不禁想起方才连峰扶额痛哭的场景,有些心酸。同时对主子也有些埋怨。要说这姚姑娘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女子,虽然脾气不好了些,但是平日里行医施药也算是一个好人。况且姚姑娘酿的酒也是天下无双。想到这些年太子殿下是如何对待姚姑娘的,又想到这日后没有人娘桃花酒,他就有些来气。    “他可说了为何心里苦?”    郑明宇沉吟片刻,却有些不敢说。那话说出来,太子殿下说不得得扒了他的皮。    “砰!”看他迟疑的样子李长瀚有些生气,把酒碗砸在桌上,恐吓道:“你说不说!”    郑明宇低了头,心想是你让我说的,一会可别找我麻烦:“连公子说,姚姑娘去世了,他很伤心。剩下的酒也就那么些,他加了点苦味,也不收大家的银钱,只盼着老顾客能多记着姚姑娘一些。”    “哦?”李长瀚倒是觉得有些有趣:“他可说了姚姑娘是如何去世的?”    “他,他说......”郑明宇还是不敢说,无奈抬头对上李长瀚那杀人的眼光,一咬牙一跺脚:“他说姚小姐嫁了个人渣,那个人渣不但常年虐待她,关她禁闭,还偷她家财产,逼死她爹娘。姚小姐好不容易逃出来,最近又被那个人渣找到强行带了回去,姚小姐一时气愤便寻了短见!”    李长瀚闻言一愣,人渣?虐待?关禁闭?偷财产?......    良久算是明白了,感情那人渣就是自己?郑明宇看着他,冲他点点头,太子殿下你想得没错,那人渣正是太子你。    “对了,他还说姚姑娘临死前有个东西要他转交给你。”郑明宇忽然想起口袋里那封信,将它拿出来递给了李长瀚:“他说姚姑娘那时候说过几日你便会去取,他一直不见你人,也不知道这东西还有没有用,想想还是交给你。”    李长瀚接过信,展开信纸,女子清秀的笔迹映在眼前:“师父在上,徒儿此去恐凶多吉少,师傅恩德,徒儿定然终生铭记。如今境况,徒儿已经别无他求。常翰公子乃徒儿挚友,若是师傅心疼徒儿,便请师傅代为救治他的爱人。愿师傅多多保重。 不肖徒姚子笑,顿首。”    掂了掂信封,里面好像还有些别的东西,他又将信封里那沉甸甸的东西倒出来,赫然便是一块玉珏。萧瑶说,她的师傅许她三个愿望,都需以玉珏为凭。    李长瀚的心忽然颤抖了一下。在她以为自己将要赴死的时候,在她不知道自己身份只是将自己当作普通朋友的时候,却仍然挂念着她对他的承诺,甚至不惜送出那珍贵的玉珏。她是怀着决绝之心做这些事的,那么那日她发现常翰便是李长瀚时,听着那些刺耳的言语,又是何等的心情?    “连公子还说......”一边的郑明宇看着李长瀚失神的样子,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些。    “他还说什么?”    “他说,姚姑娘是喜欢常公子的,只是身世凄苦,无法说出口。他还说如果娶了姚姑娘的不是那个人渣,是常公子就好了。”郑明宇的声音已经快要变成了蚊子叫,眼睛偷撇自己的主子,八卦之心油然而生。    姚姑娘喜欢常公子?那她又是怀着什么心情写下最后那封信的?    李长瀚先是觉得有些难过,转而又觉得有些愧疚。估计连峰如何也想不到,那人渣就是常公子,常公子和人渣都娶了姚子笑。奶奶说得对,他和她之间,从来都是他亏欠她要多一些。    “郑明宇,随我去一趟暗牢。”他想要弥补她一下,哪怕一点也好。想到奶奶说的那些话,想到那些年在她在暗牢里受到的非人待遇,他觉得必须要给她一个交代。    身为一国太子,总有一些人是需要秘密处置的。这暗牢里的人大多都是有身份有地位,但是却不能再让他们重见天日的人。因此这里的人大多是有进无出,其实和死了差不多,因此李长瀚也不过问这里面的事,许是因为这样,倒叫那狱卒钻了空子。    他方才走进那暗牢,一股潮湿的气味便扑面而来。暗牢之中没有一丝阳光,耳边听到的,只有此起彼伏的人的啜泣声。狱卒不在,他继续往里走,走到第一间牢房的时候顿了一下,看着里面的场景,惊得许久说不出话。    整间牢房都是蛇,地上,墙上,天花板上甚至犯人的床上都是密布的蛇,让人看了头皮发麻。再看那犯人,瑟缩着身体躲在角落里,目光发直,微微啜泣,一直重复着将爬上身上的蛇扔开的动作。而他的腿上此时正缠着另一条蛇,吐着信子,张着獠牙,顷刻便咬在了他的腿上,犯人身子一阵抖动,又伸手去抓那蛇,眼神里净是绝望。    李长瀚心里轰地一下,绝望,她那些日子想来也是如此绝望。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意和悔意腾地蹿上他的心头。他只想将那狱卒碎尸万段。    “砰!”东西碎裂的声音。    “太......太子殿下。”看清了来人,狱卒手中的酒罐一滑,便落到了地上。他自己也急忙跪下。这十几年太子都没有来过这暗牢,怎的忽然却来了。    李长瀚转身看他,目光如寒冰,如利剑,半晌冷冷道:“郑明宇,将他给我绑了。”    他命人抽了那狱卒五十鞭,便想着将萧瑶叫来,让她处置这狱卒。又想到萧瑶大约在秋合那,所以顺道给两个孩子带上糖葫芦,谁知道好不容易找到他们,听到的便是那句:“娘亲最好看!阿姨第二好看!太子叔叔最不好看!”    那时李长瀚只觉得莫名的心中的悔意少了一半。    如今把一手拿着糖葫芦的萧瑶领回了自己的书房,二人对坐在书桌对面,相顾无言。    李长瀚给萧瑶倒了一杯水,萧瑶不敢接,一来太子殿下如此尊贵,怎敢劳他倒酒;二来是她总觉得太子殿下近日来很是反常,这酒难说有毒。    李长瀚也不理她,见她不接,便把水放到了她面前。    “不知太子殿下唤妾来何事?”萧瑶战战兢兢问了一句。    李长瀚只是冷冷道:“一会你便知道了。”    萧瑶看他这样子,心想,以前的常翰一定是吃错药了才会那么爱笑。只是不知道吃的是什么药?师傅也没教过,真是的,到底是什么呢?    正想着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扔在地上,萧瑶乍一看吓得一声惊叫,慌忙起身后退两步不想被椅子绊倒,重心一失向后栽去。    李长瀚眼疾手快,连忙向前几步将她扶住。萧瑶正心想着太子殿下你这是闹哪出,是不是要我的命啊,便忽然感到腰间一紧,止住了下跌的趋势,但手中的糖葫芦却落了地。睁眼一看,玉树临风潇洒帅气正搂着自己腰的,正是太子殿下,不由得心跳加速。    她赶紧挣开太子,站到一边,低声道:“谢,谢,谢谢太子殿下。”此时她也顾不得少女心泛滥,自从得知常翰就是李长瀚之后,她对她就总是充满畏惧。    一边的郑明宇一脚踹在地上那血人的身上:“你给我把头抬起来。”    地上那人早已经半死不活,闻言半晌,才慢慢将头抬起来。一张脸上全是伤痕,初看,萧瑶还真认不出是谁。仔细端详了半晌,她又是一惊,连连向后退了几步,五年前的种种又一次浮现在眼前,那些盘绕在她身上的蛇,还有男人狞笑着向她走来的样子。她浑身发抖,扭过头,不敢去看。李长瀚,为什么把他找来?今日又是做什么?难道还要惩罚她吗?    “阿笑,五年前是我糊涂,只顾着自己难过,丝毫没有在意你的感受。只是当时暗牢里那些事,我当真是不知道的。今日我便将这狱卒绑了来任你处置,你且出出气。”男子的声音陡然变得温和。    想象中的惩罚并没有出现,况且他还叫她阿笑。他在道歉?他为了自己绑来了那狱卒?萧瑶有些不敢置信。    他不是说一生都不想见到自己?他不是说早就想休了自己?他不是说他不杀她已是开恩。如今,他这是怎么了?    萧瑶缓缓回过头,看着地上那遍体鳞伤的人。其实她一点都不想追究。发生的已然发生,过去的已然过去,况且,自己的悲剧当真只是那小小狱卒造成的吗?更何况瞧着那皮开肉绽的人,也已经收到了惩罚。    “放了他吧。”萧瑶平复了心绪,许久淡淡道。    “放了他?”闻言李长瀚有些讶异。    “他已经受到惩罚了,放了他吧。”萧瑶也不看李长瀚,只是低头说着。    “他对你造成的伤害可不止这些。”    萧瑶浅笑一声:“对我造成伤害的又何止是他,莫非真要我一个一个去折磨不成?”    闻言李长瀚愣住了。是,对她造成伤害的又何止是这狱卒?还有她李长瀚!    “阿笑,那日我与你说的大多都是气话。攻打长盛是为了这江山这天下,并不是因为恨你。我虽然对那件事很是不满,但国事与家事,我还是分得清的。那天还有很多话,都是因为我被气糊涂了,你可否谅解我?”    听了李长瀚这些话,萧瑶很吃惊,太子殿下与他说话,何时如此客气过?她是有一些怪他,但她同时也理解他。人的心就是那么复杂,往往可以喜欢着也讨厌着,亲近着也惧怕着。当年的他冷漠无情,如今的他却肯在她面前低声认错。他们之间的对错本就分不明白,又何必太过计较?    “太子殿下不必道歉,妾明白太子的心意也未曾记恨过太子殿下。过去的便过去了,太子殿下也忘了吧。”萧瑶将地上的椅子扶起,倒是悠然地坐了下去,端起先前李长瀚倒的水,喝了下去。    李长瀚沉默片刻,挥挥手示意郑明宇将人带下去。然后坐回了座位。    “阿笑,既然你不介意,以后见着我别再以妾自称了可好?”李长瀚缓缓道。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听她那么说时,会感到她很陌生,很疏远,而他很不舒服。    萧瑶嘴角拉出一抹弧线:“那当然好。”她也不喜欢那蹩脚的自称,说起来总觉得内心有些憋闷。    “阿笑,你可有缺什么东西?”李长瀚想着也许能在物质上给她一些补偿。    “东西啊......”萧瑶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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