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谈话不欢而散,袁修做惯了权臣,又怎么会让别人探知到自己内心的想法,便是心有所动也是面上不显,更何况是在外人面前。不得不说卫燎的话确实说在了他的心头上,伴君如伴虎,今日君心在,明日若换了个皇帝又是别样的情形了。这一点袁修比常人更了解。 当年袁家就是有从龙之功,他袁修的妹妹才能在纪后去世后被册封为后。可惜的就是袁后至今无子,虽膝下养了个儿子,但到底是年幼。天成帝若长命还好说,尚有争一争的余地,如若不然六皇子又怎么比得过他那几个一个比一个心眼多的皇兄。 萧寰载的这一次着实让人没有想到。他与萧朔向来交好,如无意外他必然是萧朔争储路上的一大助力。若此番他倒了,便折了萧朔的臂膀,再能将青山大营的兵权拿到手,这样不论是哪个皇子都不能忽视袁家的存在。 这么想了一下袁修的心已经动了七八分,只是为臣多年的谨慎让他不动如山,面不改色的将卫燎与姚蛮安排在府里的杏园内歇下。 姚蛮背过人去狠狠地啐了他一声:“老狐狸。” 卫燎笑得盎然半点都没有因为在袁修这儿的冷遇而不悦。 “他若没有那么多心思,又怎么能混到如今这个地位。” 姚蛮飞了他一眼,施施然地坐了下来,道:“你这话说得好听,不过都是白费了口水,我看袁修这个老狐狸定然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卫燎笑说:“那可不一定。萧瀚这个人生性多疑,他早就存了收回青山兵权的心思,但碍着面子只是夺了萧寰右将军的称号,不敢真正夺权。谁不知道青山大军是萧守约自己的兵,他们对于皇帝虎符的忠诚度怕是还比不上萧寰的一块玉佩。这一次萧寰纵容属下冒功的事一爆出来,正好给了萧瀚整顿青山大军的机会。袁修这种人常年跟在萧瀚身边,鼻子可是灵得很,只要风向稍稍一变,他跑得比谁都快。雪中送炭难,落井下石易。他们不过是等着谁先个开头。” “照你说的皇帝老儿这么蠢,沈家这一代已经无人从军。赵知远镇守西北,霍昇驻守南边,这两人都动不得。真正能服众的徐珉年级又大了。他舍得折了自己的臂膀?” “你莫忘了还有个萧定,他这些年跟着赵知远镇守西北与大渝交战从不落下风,他来接掌北边名正言顺。更何况在我们看是臂膀,在萧瀚来看是负累也不一定。” “一个皇子为将,守着北境看他的兄弟们在金陵争权夺位,你觉得他甘心?” “他甘不甘心我不清楚,只是这军权的诱惑不是谁都能抵抗的了的。萧定非嫡非长,这兵权他争一争未尝没有如愿的机会。” 姚蛮一听笑得欢了:“到时候燕王占了长,秦王占了兵权,楚王有皇帝老儿的宠爱,六皇子有外戚的支持,金陵城中怕是要有一场大戏了。” 卫燎笑而不语,姚蛮探着半边身子在桌上,盯着他看得仔细,幽幽地说:“你们北燕人可真是不简单,一面与大齐和谈,一面又使了劲的搅弄风云,心思可真重。” 卫燎笑说:“阿蛮说得哪里的话,鄙人可是南平熹王的门人,与你同出一路呢。” 姚蛮闻言一笑,伸手摸着他的脸说:“卫郎,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芊芊玉指在他的脖子附近打着圈儿,指甲盖上还泛着蓝光,与皮肤相触微微有些发凉,卫燎抓着她的手说:“阿蛮这话情真意切,绕是我听了都十分心动。只是这五毒散,卫某着实无福消受。” 姚蛮哈哈大笑收回了手,说:“熹王遇上了你,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卫燎道:“彼此彼此。” 月落星沉,天还未大亮吴王府就忙活了起来。朱樱几人皆是一夜未睡,府里都快被他们翻了过来。 吴王府的暗室中,秦理正在审问刺客。秦理与秦振是一对兄弟,两兄弟都是自幼跟着萧寰身边,秦振此时还在潭州未归,秦理则守在吴王府,为吴王府暗卫之首,这刑讯之事向来是他来管的。 当日陈其还未出书房的门,秦理就接了手将刺客给押进了暗室。这一天下来,看上去被扒了层皮似的,血肉模糊。 陈其瞅着她的样子心思沉重,开口问:“怎么样?” 秦理怕是暗室里待多了,整个人都阴森森的,一开口也是一股子寒气:“骨头硬的很,什么都没说。” “你可别折腾死了,郡主还没找到。”陈其说。 秦理点点头,他心里还是有数的,现在一切都要已萧若珩的安危为主。若是真出了事,他们几个怕是要以死谢罪了。 说话间有个暗卫进来通报,说是芸香在外头候着。 秦理与芸香共事多年,自从她跟在萧若珩身边到被萧寰剔除暗卫之名后,她已经许久没有来过暗室。今天这么一来倒是让秦理觉得惊奇。 “她来做什么?”秦理问。 “怕是来问问有没有郡主的消息吧。”陈其话中有意模糊,芸香被萧若珩放弃的事,现在还只有几个人知道。他心里却是下意识的不希望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秦理没有心思去见她,便托了陈其去见她,没想到正中下怀。 陈其走后,他又一改面上焦急之色,大步走到刺客身边,一双三白眼中尽是漠然。低头问:“死了没有?” 那女人瘫在刑具上已失去了知觉。 “晕过去了。” “给她上点药,别让她死在了这里。” 暗卫点点头。 随后秦理用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声音喃喃道:“只有口证没有人证到底是少了些。” 出了暗室的门,陈其觉得空气都要清新了起来,如无必要他是半点都不想要来这里。陈其的屋子离暗室较近,出了院门一转弯就瞧见芸香在外头候着,她见了陈其连忙迎了上去。 “陈大人,郡主可有消息了。”芸香问。 “立在这里做什么,进去再说。” 两人一同开口,话却不是同一句。 芸香敛了敛神色,道:“我没有关系,那人说了郡主的消息吗?” 陈其开了门领着芸香进了屋,听见她的问话回过头冲她摇了摇头。芸香神色黯然,已经一天了,再找不到就真的要出事了。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郡主也不会生气一个人离开。”芸香说。 “王爷入狱之事太过突然,你我都没有准备,隐瞒郡主虽说是王爷的主意,但我也有份。只叫你担了责任,我心中也有不安。” “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我只求郡主安好,便是要我去死我也是愿意的。” 芸香这话说得陈其有些难过,难道暗卫此生就只有为主人而死这一条路吗。 “你别多想了,郡主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他干巴巴的开口,却也知道这并不能安慰到她。 芸香红着眼睛沉默不语。 陈其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今天还没吃东西吧。我让人去给你准备点吃的,吃些东西才有力气继续找。” 芸香垂着头不说话,等他出了屋子,再一抬头却又是另一种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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