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

“姑娘，新一批的松花蛋又熟了，我这就给张掌柜送去吧！”杨柳儿青袄白裙，又回屋拿了件白锦斗篷系上，斗篷毛茸茸的帽檐恰好挡住那一块碍眼的暗红，隔着那一片雪望过去，清丽动人，好一位小家碧玉。　　　　杨眉色迷迷的眼神欣赏了好一会儿，换来了美人美目一嗔，这才回身也拿了大红斗篷：“柳儿，我跟你一块儿去，咱们待会儿去逛逛集市，年货可都该备起来了。”　　　　“哎，是该备起来了，咱俩买了东西拿得下吗？要不叫我爷奶一块儿去？”　　　　“那可不行，这天儿太冷了，路上还滑，就咱俩去吧，待会儿雇辆马车回来就行。”杨眉一向都很尊敬杨家这二老，二老也是真心把杨眉轩宝当孙辈疼爱，又是当恩人感恩着，对家里的事儿尽心尽力。　　　　杨大爷看着其貌不扬，对园艺却是一把好手，种啥活啥，品味也不俗，如今杨眉的小院子已是活色生香，任它季节变换，也日日有景可赏。　　　　陈大娘厨艺也很是了得，虽说一开始做的饭菜偏北方口味，杨眉轩宝有些吃不惯，但在杨眉教了她几个南方菜后陈大娘也很快学会了，甚至还会举一反三，很好地适应了南方口味，让从此以后脱离灶台的杨眉觉得甚是幸福。　　　　杨柳儿小姐姐那更是杨眉的心头宝了，温婉动人，也十分能干，将杨眉轩宝照顾得十分妥当，杨眉觉得自己已经沦为腐败的资产阶级了，有漂亮小姐姐照顾的日子实在是太美妙了！　　　　总而言之，表面看来杨眉是这一家人的恩人，实则杨眉自我感觉捡了一家子宝，真的占了大便宜了，因此心里一直偷着美滋滋。　　　　有他们几个帮忙，将杨眉从种种杂事中解救出来，杨眉如今也能好好为今后的生活筹划了。　　　　轩宝已经找了个学堂启蒙了，书没读几本，夫子的派头倒是学的很足，经常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十足小大人样，惹的杨眉杨柳儿总是要去逗他。　　　　每日清晨，杨眉都会和轩宝一块儿练半个时辰的字，如今繁体字也能记住了，一手小楷也稍能见人。　　　　吃过早饭，轩宝由杨大爷送去上学，杨眉便钻进她的工作室鼓捣一上午，工作室外常常萦绕着各种脂粉香水味，家里其他人向来都一头雾水，不知道杨眉在折腾些什么。　　　　其实一直以来，杨眉都没有放弃过她的美妆帝国梦想，虽然已是不愁吃喝，却一直固执地认为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做这件上辈子做不到的事情的，总有一天，她杨眉，能成为这个时代的女性之光，让所有爱美之人，愈加自信，大放异彩。　　　　收拾妥当，两人姐妹般挽着手，说说笑笑地出了门，先去到酒楼，交了松花蛋，提前祝了张掌柜和小伙计们新年好，下次见面便是新年后了。　　　　揣着鼓鼓囊囊一包银子，两人欢欢喜喜地去逛街了。　　　　这是杨眉在这个时代过的第一个新年，因此见什么都十分新奇。　　　　不同于现代越来越淡的年味儿，这里的百姓们热烈地欢迎着春节到来，花花绿绿的年画，大红喜庆的春联，琳琅满目的小食，堆满了整个集市，人们穿梭其中，难得奢侈地大把花钱，劳苦了一年，春节总是要慰劳一下自己和家人的。　　　　杨眉杨柳儿被气氛所感染，购物欲望大爆发，有用的没用的，挥手就买了，装了大半个马车回去。　　　　回到家，杨大爷陈大娘忙出来帮着卸货，看到这俩姑娘买了这么些有的没的回来，不由咋舌：“哎哟，我的姑娘们诶！怎么买了这许多？”　　　　轩宝下学回来了，也忙跑出来看，看到两个姐姐装了一车东西回来，难得露出了小儿态，兴奋地围着车转：“姐姐姐姐！好多东西呀！”　　　　杨眉杨柳儿对视了一眼，暗暗吐舌偷笑，确实买的有些多。　　　　年货卸下车来，给车夫结算了车钱回去，一应人开始整理起来。　　　　羊半腔，猪四分之一只，风鸡两只，酱鸭两只，咸鹅两只，野兔一只，野鸡一只，腊肉五斤，牛舌两条，牛肉五斤，牛筋两斤，咸鱼两条，鲜鱼六条，干虾两斤，蛏干两斤，各色菜干十斤，新鲜蔬菜也买了一些，白米、白面各一袋，这些都搬回厨房去，待会儿要收拾的也不少。　　　　屠苏酒、新历、诸般大小门神、桃符、春帖、金彩、缕花、幡胜、馈岁盘盒、酒檐、果子、各色小食、五色纸钱、百事吉、胶牙饧，还有几匹用来裁过年新衣裳的布料，形形色色，都放到大厅去。（注1）　　　　杨眉甚至还给轩宝买了只小狗回来，毛色黑亮，肥嘟嘟的，甚是可爱，可把轩宝乐坏了。　　　　大家各自忙了起来，收拾肉菜的，贴春联的，量身裁衣的，逗狗的，甚至园子里的光树枝上，都有杨大爷去扎了彩绳儿，家里顿时溢满了年味儿，说话间都仿佛带上了喜气。　　　　杨眉满足极了，如今的她，也算是有一个温暖的家了。　　　　忙活了小半个月，新年如期而至。　　　　大年夜这天，一家子祭祖，拜土地公，祭灶神，又操办了一大桌年菜，辛劳了一年，年夜饭该是舒适惬意地吃了。　　　　屋里烧着几个炭盆，厚厚的门帘挡去了外面的风雪和严寒，屋子里温暖极了，又在炭盆了放了几张橘皮，散发出沁人香气来，让人不由身心放松又愉快。　　　　一道道热菜端上来，因为没外人，所以并不讲究好看精致。　　　　杨眉在外面让工匠打了几个火锅，今日便用上了，一叠叠片好的羊肉卷，牛肉卷，腌牛舌，水晶牛肚，猪五花，菜肉丸子，野兔片，鱼片，腊肠，老豆腐，大白菜，豆芽，土豆，配上几小碟杨眉自制的酱料，颜色鲜妍得围在沸腾的锅子旁，令人食指大动。　　　　另外还有酱羊肘子，烤羊排，酸辣牛肉羹，陈皮牛腩，糖醋鲤鱼，脆皮烤鸭卷，白切鸡，蛏干虾干鱼丸汤，四喜丸子，腊味拼盘，如意白菜卷，酸菜炒兔肉，锅包肉，凉拌杂菜，桂花酒酿圆子汤，并一大盘五彩饺子，摆的一桌子满满当当，五口人便说笑边品着，再饮点杨眉自酿的桂花酿。　　　　酒上心头，想起故人不再，不免心酸，但看着眼前的家人，又觉得一切已是美满，只望你们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也能生活的幸福如意。　　　　注1 选自《武林旧事》　　“新历”即新历书；“门神”、“桃符”、“钟馗”、“春帖”、“天行贴儿”，“金彩”这些都是过年时大门大厅的装饰物品，；“缕花”“幡胜”是过年头上的装饰物；“酒檐”是盛放年酒的礼盒容器；“五色纸钱”即用来祭神的金银纸；“糁盆”即炭火盆；胶牙饧，即麦芽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