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个礼拜,明灵每天依然心情沉重的去上班,在极度难过的煎熬中度过每一日。她必须勉力打醒精神去面对众多的同事,应付繁复的工作。工作方式和内容大部分是以往的明灵烂熟于心的,以前尽管偶尔碰到些麻烦,明灵都能很快找到解决问题的捷径。但是现在却陷入了一个怪圈,明明多次实践过的事项,却总是拖泥带水的理顺不清,丢三落四;偶然碰上一些稍有难度的事情,明灵的脑袋这时却像是个实心的铅球,死沉死沉的,混沌不明,任凭怎么努力使劲敲打都打不开一丝透光的裂缝。 因此而产生了不少的问题。面对下级疑惑的目光,和上级责问的眼神,明灵多次想过就此遁去,避开一切烦恼,逃到一个无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一个人呆着,孤单寂寞地慢慢等死;她不是没有死党、朋友,而是她向来很好强,从不愿意找人倾诉不愉快,对家人和知心的朋友,向来都只是报喜不报忧,她不想别人为她担心,也更加不愿意被别人同情。她每天晚上一个人独自在家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与酒相伴,无酒不成眠。 尽管近来想得最多的念头是如何走掉,找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度过余生,但是她潜意识中又不甘心她的人生因为一个这样的人而就此停顿于此刻不前。明灵每日都在逃避与坚持中挣扎着,活得好累好辛苦。 黑暗中,明灵呆坐在家里客厅的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杯满满的红酒,面前的小茶几上放着一个倒空了的空红酒瓶子。明灵从下了班之后就一直这样坐着,同一个姿势,从黄昏坐到天黑。 明灵脑子空洞一片,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想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几点了,她终于有了倦意,想要睡觉了。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她摇晃着摸黑去了洗手间,伸手想要打开洗手间的灯,竟发现灯不亮!她不知道是不是整屋停电了,带着几分醉意,又摸黑走去按客厅灯开关,灯亮了,亮光刺的她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她知道是洗手间灯坏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去房间拿了睡衣,又进入洗手间。 洗完澡后,打开了洗手间门准备走出去,黑暗中没留神门边有一大滩水,脚下一滑,人向前冲去,明灵慌乱中本能的伸手抓住门把手,门向前晃,门把手没能完全承受她的体重,她“哧”的一声向前滑去,“咚”的一声重重摔在地面上,“嘭”的一声,背还撞上了洗手间门!霎那间的感觉只剩下痛!从后背到腰椎再到臀部,脚仿佛也崴了!明灵无声的流着眼泪,晕晕的枯坐在地上,等待痛感散去。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明灵感觉痛感没那么强烈之后,泪也干了。她尝试着扶墙站起来,背、腰、臀还是有点痛,脚崴了一下,但还可以走,应该问题不大。她半瘸着脚慢慢走回房间倒在床上。 第二天下班后,明灵想去找管理处的电工帮忙修一下电灯,女人在这方面一般都不十分在行,可她不知道管理处在大厦的哪一层。她想了一下,走去问一楼保安室的值班保安。 “请问管理处在哪一层?”明灵礼貌的问。 当日值班的保安是一位年过六旬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很热情的问她:“小姐找管理处有什么事?现在管理处的人都下班了,只有一个人在值班。” “哦,那个,我家洗手间灯坏了,想找管理处的电工帮忙换一下电灯。”明灵回答。 “电工几天才来一趟哦,如果你着急的话,你看看能不能找其他人帮帮忙。”值班的保安说道。 “几天才来一趟?”那岂不是要她黑灯瞎火的在洗手间摸黑几天吗?”明灵有点为难,她也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以前为着迁就海骏,她朋友虽然不少,但是都见面不多,走的不近,男性朋友就更加疏离,这会突然的找人帮忙,恐怕也是不太好。正在为难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帮你换吧。”明灵转身看去,是那位有几面之缘的邻居韩杰,他不知道何时站在他们身后,韩少杰刚好路过,听到他们对话,自告奋勇,他下意识的想去帮忙。 “小伙子人真好!小姐不用愁啦,有人帮忙了。”保安大叔认识韩少杰,同楼的人的人互相帮忙,他也甚是赞赏。明灵更是感激。他们向保安大叔借了手电筒就一起上楼去明灵的屋子。韩少杰搬了个凳子把灯罩、灯泡拆下来后,自己就要下楼去买灯泡,明灵很不好意思说道:“我下楼买吧,已经麻烦你一次了,不好再麻烦第二次。”韩少杰笑笑说:“小意思,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明灵看不好再拒绝,于是说道:“那买灯泡的钱我一会再给你吧。”韩少杰不置可否。没一会,灯泡买来了,韩少杰熟练的换上,让明灵打开电灯试试。明灵按了开关,灯随即亮了起来。明灵心情也随着放佛好转了些。 “实在是非常感谢。灯泡买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她其实还有一句话不好意思开口,她其实还想给一点服务费。她拿出钱包,准备还钱给韩少杰,尽管她也知道钱不多,但总不能要人家帮了忙还花了钱吧。 韩少杰笑着说道:“没几个钱,不用还了。”拿了手电筒就径直下楼去还给保安大叔。明灵也不知道该不该硬塞给他,毕竟钱不多,她呆立一会之后,决定下次再碰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买单来填回这次帐,她不习惯欠别人的。 明灵偶尔在家门口碰到韩少杰几次,在那个小西餐厅里面也碰到过几次,同桌共进了几次晚餐,严格的说是韩少杰主动坐过来跟明灵聊天,他们大部分时候分别付费。明灵知道韩少杰在观察她,她也没太多心情理会了。韩少杰看到她经常那么难过,他也不好受,他到目前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就是想接近她,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而韩少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期待可以在餐厅里面碰到明灵并跟她聊天,也许是因为人生地不熟的寂寞,也许是因为明灵某些不难过的时候比较有趣,也许是住的只相隔一个门的无形中的接近,又或许是初相识时的那一瞥烙下的印象-------他认为她心机不盛,智商/情商不低,他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连他自己也觉得情况有点反常,他向来认为自己的人生大局已定,继承家族事业,找个性情可以,门当户对的妻子。因为心里没什么波澜,没有了期待,没有了能让他心情泛起半点涟漪的人和事,因而平时话语不多,就算开口说话也是寡然淡味的聊聊几句。但是和明灵聊天时,他居然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变得风趣幽默,妙语连珠,并且非常信任她,除了他自己认为的最隐秘的部分,能把自己小时候的糗事都可以和盘托出。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晚上,其他同事一下班就雀跃起来,三三五五的走了,很快明灵所在办公室片区就全空了。明灵放下手头的工作,又开始发呆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二老板开始来巡察了,看到明灵一个人在呆坐,就让明灵趁周末赶紧去放松下,明灵回过神来,知道有点抠门的二老板不喜欢她没事做浪费公司的电费。于是就拿起包包,跟老板道个别就走了。 头昏脑胀,漫无目的在热闹的大街上走着,她就这么往家的方向走着,也不去赶地铁,更不坐车。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越是在人多的地方就越是觉得形单影只。在不知道何处何从之时,不如干脆回家算了吧。起码家里还有枕头可以抱。低头垂目往家走,快到楼下的时候,忽然听到仿佛有人在跟她说话:“才下班么?“抬起麻木的脑袋,努力定神看时,发现是韩少杰,于是缓缓的点点头说是。韩少杰说自己也是才下班,还没吃饭,听到吃饭两个字,明灵才想起自己几乎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肚子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还时不时的咕咕叫几声,恐怕这声音大到连韩少杰都听到,她的手下意识的摸了下肚子,红着脸腼腆的笑了下。“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韩少杰不由分说,带头往前走。明灵顿了下身子,定了定神,想了几秒,就跟着他往前走。反正回家也没事,找个人聊聊天也许能解下闷,而且,韩少杰并不讨厌。韩少杰也是孤身一人,或许找个有趣的人聊聊天时间过得更快一些。 韩少杰领明灵去的地方叫凌香园,是大排档式餐馆,主营各种各样的海鲜粥,和口味比较清淡粤式小菜。韩少杰熟门熟路点了新鲜小鲍鱼+基围虾海鲜粥,和几个炒菜。菜品半个小时左右就上齐了。不知道是人饿了什么都觉得好吃,还是这家餐厅真的味道独特,明灵感觉自己吃的肚子都涨坏了。韩少杰也是感觉自己从来没吃这么饱过。回忆起刚刚俩人风卷残云饿鬼般,下筷子的次数比讲话的句数还多的进餐情形,俩人都开心的大笑起来。韩少杰说:“跟你吃饭蛮有意思的。”。明灵也有同感,虽然俩人相差近十岁,但根本没代沟,跟两个老朋友见面吃饭一样自在自然。明灵虽说在S市很多年了,但以前是由于迁就海骏,除了加班和同事聚餐,出外就餐次数不会太多,就算有也一般是家附近的那几家饭馆而已,更远一点的餐厅,她很少去。 饭后一起往家的方向走的时候,明灵在一顿满意的‘大’餐作用下,感觉过去的活力又恢复了,一路上说个不停,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就评论一番,并不时开心的大笑,韩少杰时不时插几句话进来表示赞同或者反对。连明灵自己也都觉得很奇怪,她在其他朋友或者同事面前从来不会这样的,当评价到某个国际著名的咖啡品牌的时候,她感觉此情此景似乎有点似曾相识,她这种在外面毫无顾忌的高谈阔论,指点笑评,只有在海骏面前才。。。。。。想到这里,忽然心里面隐隐约约的痛了一下,沉默下来了。韩少杰见此情景,知道她是触景生情,他轻轻拍了拍明灵肩膀表示理解和鼓励。 很快的又过了一周,周末下班前,明灵突然非常怀念上周韩少杰带去的那个凌香园的味道,也怀念起韩少杰风趣和善解人意,她拨了上次吃饭时韩少杰留给她的电话号码,想请他陪她再去重温一次,电话拨通了,韩少杰很快就接了电话:“你好。”韩少杰在电话那头礼貌的问候。“我是明灵。你可以,”明灵手拿电话,停顿了一下,说道:“陪我再去一次那家餐厅吗”“好的。那我现在就回去,在家楼下等你。”韩少杰很快的回复道。在S市没什么朋友的韩少杰当然乐意奉陪。“呃,直接去那家餐厅吧,我去那边等你。”明灵想直接点。韩少杰把手头上的工作能结束的赶紧结束掉,没完成的,打算明天过去加班完成。 明灵打的士去的,她先到。她点了一些招牌菜之后,这次她还特意主动加了几瓶啤酒,她想喝,她喜欢那微醺的感觉,而且韩少杰看上去也不像是是坏人,她放心跟他一起喝点小酒畅聊。菜开始上的时候,韩少杰也到了。 饭后,往回走时,路过一家叫“Baby He□□en”的酒吧,强劲的舞曲音□□过半开的大门透了出来。明灵本来就不胜酒力,在之前的几杯啤酒作用下已经有点酒意,此刻闻听到音乐声突然兴致大发,她已经压抑了自己很多年,很多年都没有接触过酒吧文化了。她硬拽着韩少杰的手臂说:“走,我们进去逛逛。”。明灵付账买了一瓶Tequila(龙舌兰)。明灵和韩少杰主动碰杯,对饮几杯。几杯苦辣的液体下肚之后,明灵开始感觉到天旋地转,情绪高涨,伴随者强劲的音乐在昏暗的灯光下傻乎乎的起舞。韩少杰陪她喝了两杯之后,就不再喝了,他知道明灵这种情形下肯定会喝醉,需要有人照顾。明灵在酒精的作用下,眼神溢出一种诡秘的异彩,透出伤心、失落、却又在坚强的苦苦挣扎,韩少杰的心隐隐的痛了一下,这与他初相识的明灵实在是差异太大,他暗暗的责怪让她那么伤心的人。舞台上妖艳的舞者一曲终了下台之后,酒吧里面的客人开始三三两两的晃上舞台,随音乐摆动。明灵拖着韩少杰摇摇晃晃的爬上舞台,面对面的摇晃起来。韩少杰伸出手臂护住明灵不让其他客人撞到她,明灵晃着晃着,忽然心里极度难过想要发泄,她开始流眼泪,幻动的霓虹灯下,没人发现她的异像。她停止晃动,肩膀在颤动,昏暗摇曳的灯光下,韩少杰看到她早已泪流满面,他轻轻的把她的身体拥进怀内,明灵把头埋在韩少杰怀里,从开始的默默流泪,到轻轻抽泣起来,后来终于情绪失控了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大声哭出来,在震耳嘈杂的音乐声掩护下,发泄着伤心和绝望,韩少杰胸前的衣服很快就湿了一大片。韩少杰感觉这情境似乎相识,模糊中,忆起在他少年时看到过他母亲有相似的哀伤,相似的悲恸,同样的令他心碎,同样的激发他的保护欲,他双手臂围紧,力度加了几分;一只手轻轻的拍打明灵的后背,腾出一只手摸出纸巾帮她擦眼泪,低头在她耳边温声软语安慰。 明灵后面又多灌了自己几杯,终于烂醉如泥,修长的身体缩成一小团,倒在酒吧的长沙发椅上,彻底醉得不省人事。韩少杰抱着明灵从酒吧里面出来,着酒吧侍应生叫了一部的士。韩少杰把明灵轻轻放到后排座位上,明灵倒下去,霸占了整排后座椅,韩少杰无奈的笑了笑,拉开前面副驾驶座车门坐了进去。韩少杰说了目的地,吩咐司机开车。到达之后,韩少杰扶着明灵到她家门口,翻她的包包拿出钥匙,帮她开了门,扶她进门躺在床上,脱了鞋子,盖好被子。注视着她原本娇美却因醉酒变得有点扭曲的面容很久说:“傻瓜,别再为他伤心了!不值得!”轻轻的关好房门,锁好大门回自己宿舍去了。 明灵状态还是很不好,自己也很难过很不好意思,她在迫不得已下,递交了辞呈。明灵的上司不清楚她本人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如此失常,但鉴于她之前的优秀工作表现,实在是爱才。可看她着实不在工作状态中,想要再给她机会,并不接受她的辞职信,说让她先拿回辞职信,休息一段时间再来上班;而明灵之前忙于工作,积累了不少假期,这次让她放大假充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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