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初二，林谷雨就利用周末的时间报了很多的辅导班。那时候林茜已经买车，周末的时候都会接送她。那天星期六，正好4月20撞上了林谷雨的生日。 “我们去商场吧，想买什么？”林茜扣上安全带问。 她想了想，回答：“我好像什么都不缺。” “那不行。”林茜说，“生日当然得有礼物。我们先过去，看到合适的喜欢的再买。” 抵达商场。 “看中了什么告诉我，我给你买。” 林谷雨彼时已经长得和林茜一般高了，她挽着林茜的手臂，两个在亮堂的商场里走着，就像一对姐妹。每次和林茜逛街，林谷雨都会想，她什么时候才可以有能力告诉林茜“你看中了什么告诉我，我给你买”。 逛了一圈下来，林谷雨没买什么，倒是林茜看了一路的衣服包包鞋子。“真的不需要？”林茜有一次问她。 “真的。”林谷雨已经回答了不下三次，“我在学校穿校服，用不着买衣服。” “那去看鞋子吧。夏天快到了，买双透气的鞋子。” “我去年……”林谷雨还想继续说下去可是就被林茜打断了。 “行了，说给你买就给你买，你还跟我客气起来了。” 买了鞋子，林茜又说：“既然是你生日那今晚我们在外边吃饭吧。” 林谷雨刚一张嘴还没说话又被堵了回去。 “也就那么一次，用得着那么诚惶诚恐的吗，别再多说了。” 地址选了一家高档的餐厅。因为周末人多，车位都满了，林茜饶了一圈才找到停车位。 “林茜？” 从车上下来没走两步就听到了一个深沉的声音，于是两个人同时回头。林谷雨这才看清了和她们距离不远的男人，沉着稳重的模样，年纪看上去三十好几，身材欣长，目光沉静，脸上微扬着笑容。 “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过来办点事情。”男人的目光落到林谷雨身上，“这孩子是？” 林茜开玩笑的样子嗤笑了一下：“我要说是我女儿学长信吗？” 这种故意为之让林谷雨惊得眼皮跳了一下，于是她喊了一句：“小姑。” 那男人微微错愕了一下，便轻笑了地说道：“不信。” 林茜道：“我侄女，林谷雨。这位是我大学的学长，尚清连。” 林谷雨礼貌地喊了一声：“叔叔。” 尚清连笑着点点头又对林茜说道：“一直说请你吃饭，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这个机会。” 林茜看了看林谷雨，后者只是微垂着眼睑没有异议。 “既然学长盛情，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没有提林谷的生日，怕说了又无端地讨一份生日礼物，欠人人情。而这顿饭，不过是早前说要答谢林茜帮尚清连投资理财产品赚钱的事。 就这样，三人进了一家格调优美的法国餐厅。尚清连给拉开椅子让女士坐下后才入座。侍者过来，他们点了鹅肝的头盘，又点了汤。主菜尚清连点了牛排，林茜点了鱼排。林谷雨看了一眼菜单对侍者说：“一份鱼排。” 菜上得很慢。林茜和尚清连在谈论关于黄金投资方面的事情。 “我认为在实物黄金的基础上可以再配备一定比例的纸黄金。”尚清连说道。 “这样子的话，公司这边正好有适合的产品。我给学长先简单地介绍一下。”林茜说道。 …… 林谷雨对于他们的谈论左耳进右耳出。她抿着嘴，细细地打量着对面神情专注的男人。肤色麦色，五官刚毅，尤其是鼻子像希腊人的鼻子那样又高又直。 除去出色的外貌，他的衣着很考究，领带似乎是Gucci，西装不得而知，从剪裁和面料上看应该价值不菲。而他的左手手腕上带着Patek Philippe的手表。 林谷雨刚一坐下来就暗暗地观察着尚清连。她之所以懂这些，不过是因为常常在林茜的杂志上看到的。 她还在观察，突然对方扫来一个目光，沉静如水客气含笑。林谷雨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对林茜说：“小姑，我去一趟洗手间。” “嗯，你去吧。” 得到了准许，林谷雨便站起身来礼貌地和尚清连点了点头才离开餐桌。她路过旁边的餐桌时看到一对情侣正在食用甜品，是卖相很好的苹果塔。等她回来的时候，那对情侣依旧在优雅矜贵地品着甜点。而林谷雨又忍不住地看了一眼那漂亮的苹果塔。 回到座位上，没一会儿侍者便上菜了。刚刚进餐没多久，林谷雨切开鹅肝用叉子送进嘴里就突然听见对面的尚清连话题一转地问道：“谷雨，这个年纪是上初中吧？” 她放下刀叉，点头说道：“嗯，初二年级。” 尚清连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葡萄酒。按照年龄推算，那时候林茜还在上大四。而他已经毕业三年好像也有尚澄了吧。接着尚清连又问：“平时喜欢什么活动？” 林谷雨说：“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活动，也就是喜欢看几本书而已。” “都看些什么书呢？” “《挪威的森林》。”林谷雨回答。 尚清连显得有一丝的惊讶，他看了一眼正对面的林茜。后者给了他一个淡然的眼神说道：“我和她之间什么都可以聊。” 尚清连便笑了笑。这本读物是讲述青春时代的种种经历，不过也有不少关于性的描写。按照林谷雨的年纪看这样大胆的书似乎早了些。然而她这样子的坦然自若倒是显得尚清连大惊小怪了。 “你怎么看书中的男主？” 尚清连问着，这一边侍者把餐盘撤了下去，端上了主菜。 林谷雨心里组织了一下才慢慢地说道：“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同时喜欢两个女人，甚至可以□□分离。” “书中的渡边一面对直子心存爱意，渐渐又对绿子产生好感，而另一边同时和不少的女孩子发生关系。好像在感情的的方面，男性总能做到三心二意。”林谷雨说着顿了顿，“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样子。” 尚清连很意外林谷雨会有这样子的想法，但还是很认真地思索了一阵。“感情这样的东西实在难以解释。就像刚才，我看着菜单既喜欢牛排又想点羊排，然而只能选一样。我选了牛排，想着下次吃羊排就好了。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不可置否，同时喜欢这样的情况也是有的。” “不过，要是说到□□分离，就得持一种负责任的态度了。”尚清连放下刀叉优雅擦了擦嘴角，“你刚才问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样子。很抱歉，我想我没有这个能力作答，毕竟我们不能以一概全。” 林谷雨抬头看着尚清连，心里对他的态度比较满意，他不会因为林谷雨是个孩子而敷衍地回答她。她心里想着轻声答道：“或许您说得对。” “林茜，你这个侄女倒比看上去的要成熟得多。”尚清连笑着说。 林茜优雅地用餐纸的一角擦了擦嘴巴，莞尔道：“有时候真不知道她是像了谁。” 谈笑风生间，两个人又把话题拉到了一边。他们聊着，这边林谷雨静默地吃着鲜嫩的鱼排。 直到用完主菜，尚清连问：“再来些甜品怎么样？这家餐厅的苹果塔还不错。” 林谷雨心里一惊，有些感叹尚清连的观察入微，连她刚刚的一个小眼神都注意到了。 一边林茜已经点头同意：“既然学长推荐，那我倒要试一试。” “谷雨要是喜欢别的也可以点，不用客气。”他依旧礼数周全地说道。 林谷雨摇摇头说：“这样就好。” 一顿饭下来，气氛很是和谐。 …… 到家以后，林谷雨和林茜说：“这个人挺不错的。” “是挺不错的。”而林茜只剩这般感慨一句就没有下文了。 那段时间，林谷雨看着林茜支颐展颜，看着她穿上漂亮的衣服镜子前左看右看，看着她优雅地在空中喷洒香水。林谷雨才意识到，林茜真的要比她想象中的美上许多。大概是，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丽？ “你喜欢他吗？”林谷雨问。 林茜哼着曲调在厨房里的制作水果沙拉，她嘴角一勾：“喜欢，为什么不喜欢呢。” “你要是喜欢，完全可以主动。”彼时，林谷雨还不知道有尚澄，有尚澄的妈妈，所以她当时说这话的时候自然只是为了她的小姑考虑。 每每林谷雨那么说，林茜就徒然缄默，以这样子的方式拒绝回答。 可是，就算是喜欢，“尚清连”这个名字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慢慢地变得模糊了起来。林谷雨甚至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个人好像突然出现又突然不见了。 而日子依旧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直到高一的端午节，林谷雨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学校分发了一个很小的粽子，但是却吃得她发腻。她放假回到家里等直到晚上林茜还没有回来，拨打了一个晚上，林茜的电话也是处在关机的状态。林谷雨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子的情况，以往林茜就算是没能及时接电话过后也会回复她的。那天晚上，林谷雨没什么心情吃饭，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眼皮子跳个不停。 似乎成人失踪48小时才能立案，林谷雨当时就在想，要是第二天还没能联系上林茜，她就报警。 十二点半，林谷雨寄托着希望再拨打一次时，那一头终于不是冰冷机械的女音。她屏着呼吸数到第三十秒时，电话被人接通。 “喂，谷雨。” 一个晚上紧绷的精神状态让林谷雨听到一个醇厚的男音有点懵住。“你是……”她问。 “尚清连。” 林谷雨才恍然回忆起这个名字，毕竟她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接触过这个人了。“尚……叔叔，我小姑呢？” 手机那边安静了一下。 “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林谷雨几乎笃定林茜一定是出事了。 “谷雨，对于林茜这件事情，我会负全责的。”尚清连先给她打了预防针。 “我小姑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林谷雨的语气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市医科大附属医院住院部，C区，6318号。林茜的脸伤着了，目前还在住院，她的情绪很不好。” …… 那天晚上也是一个未眠夜，林谷雨反复咀嚼判定“脸伤着了”是什么样子的定义，然后一宿没睡。第二天，她走进住院部时，阳光还不错，楼下的花园有不少病人在挪动悠然的步伐。她到了楼层，先在护士台询问了一声，才找到病房。空气中到处都是消毒水的气味，她有些犯恶心，不好的记忆没经过同意又猛然间闯进脑子里。林谷雨踱步来到林茜的病房，她刚想敲门，目光就透过门上那一方块的玻璃看到了里面的情景，里面只有一个病人。病人整个头部都被裹上了厚厚的纱布，几乎不能分辨。因为睡着的缘故，看上去没有一丝生气。 她顿时吓了一跳，怀疑自己看错了，她下意识地往旁边的病号牌看了看。18号，林茜。林谷雨又往里看了一眼，不敢相信的她用手掌压着墙回到护士台。 “18号病人？嗯……她脸上的伤口很深也很长，伤口从右眼眼角下的位置一直延伸下来，还险些伤到眼睛，缝了26针。”护士那么和林谷雨说道。 “那会留疤吗？”她问。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嗯……”那护士沉吟一会儿，心里应该是在寻找着合适的字眼来安慰，随即轻声地说：“留疤的可能性会比较大。”继而，护士又安稳，“现在医学技术发达，伤疤还是有办法除去的。” 林谷雨这辈子最讨厌医院，厌恶那种楼高而阴凉的气息。她需要调整一下，放空一下，于是疾步地地走进电梯。林谷雨思索，该怎么去面对林茜，女为悦己者容，这对她的打击应该很大。林谷雨的脚一踏出住院部的大楼，一束阳光就打在了她的脸上，她刹那间就眯起了双眼，视线落在在绿色树枝上跳跃的光点。 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中间的经过又是怎么样的，造成这样子的局面到底是谁的责任？ 思绪千回百转――尚清连？ …… 林谷雨在楼下转了一圈才又返回去。 “这件事，是尚澄的错。我替他向你道歉，你所有的医药费我都会承担。另外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整形医生。”尚清连坐在旁边和对着床上安静的林茜说道。 林茜听着，只是把头别到一边，不做回复。她的整张脸除了左眼，鼻子和嘴巴其他都被隐藏在纱布底下。原本盈盈的眼波只剩下阴郁和怨恨。不生气是假的，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林谷雨靠在门外，一字不差地听进了耳朵里。 尚澄？这才是林谷雨最初接触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不知道这个人是男还是女，和尚清连又是什么关系。她当时只觉得愤怒，这个人竟然把她小姑的脸给毁了！ “你先休息，我晚上下班再过来看你。” 尚清连拉开门看到林谷雨并不惊讶，他依旧矜贵而有优雅。 门一打开，林谷雨就很自然的让里面的人发现了。姑侄两相看了一眼，她很清楚地看到林茜的眼里空洞无光。 林谷雨还注意到窗柩上的阳光已经移动了位置。她挡在尚清连的前面，抬头冷不丁地问：“这件事和你有关？” 尚清连回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林茜说道：“我确实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林谷雨点点头又问：“后果你会承担？” “是的。”他答。 得到回复，林谷雨这才让开了路，让尚清连离开。 她把门轻轻掩上，走进去。床边插了一束新鲜的百合。林谷雨走过去，挨着林茜坐下来，轻声地问：“小姑，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无论她怎么问，林茜都闭口不说，最后干脆合上了眼睛。林谷雨见此心里虽然有疑惑但也不在继续追问。 …… 而没过多久，尚清连就联系了整形医院，把林茜转过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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