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秀娘搬进乔园,我再也没往那边走过一步,也不许丫鬟嚼舌根子,如此又是半月过去。这天,我晨起正在梳洗,小月走过来低低唤我,“少夫人,外面秀姨娘求见。”这么多天的冷待,小月倒是沉稳不少。 我疑惑。“哦?我记得今日不是月初,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说是多日不见您,特意过来伺候。” 我挑眉,努力回想今日可有何特别之处,没有思绪时,只得让小月把人请进来。 “今日怎想起要过来?”我好奇问她。 她脸有些白,困顿又强打起精神回我道:“妾得享您体恤,每日不必请安,心中十分不安。” 我了然,主母想尽办法磋磨妾室才是人之常情。而我一直不闻不问,十分放纵她,想来心中更是忐忑,怕我暗地捉摸什么坏呢。我看了一眼无精打采的她,唔,傅伯远滋润的不错。 “你不必如此堂皇,我这儿没什么事要忙,你照顾好夫君便是最大的事了。”我想了想,“今日也巧,母亲新的了一只鹦鹉,很是讨人喜爱。你就随我一起去瞧瞧罢。” 我唤丫鬟上茶,便重新坐回去梳妆。她好似才放松下来,上前要服侍我梳洗。我笑着摆手,她也不再强求,捧着那杯茶慢慢品着。 等我拉着她到了主院时,丞相夫人还没起床。我坐着品茶,很是怡然自得。我瞧着秀娘坐立难安,心中有些愧疚。丞相夫人自然不是还没起床,自从她每日念叨我怀孕之事我并不接话,加之傅伯远整日待在乔园,之后再也没进我院子,她的眼神就越来越冷。像如今这般境地我已经历几次,自是司空见惯。而秀娘第一次见这场景,心中忐忑也是人之常情。 我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等我喝了两盏茶,吃了一碟点心之后,我那婆母才迟迟到来。 “晚书来啦,这些丫鬟也是愚笨,怎不早些禀告我。劳你在此等候多时。”她睨我一眼。 我起身挽住她胳膊,答得从善如流。“无碍,母亲歇息,我这做媳妇的多久都等得的。” “哦?我还怕你不愿每日辛劳来见我老婆子呢。” 我但笑不语。她转头看了看秀娘,“这便是那秀姨娘?倒真是人比花娇。” “是啊,人也是个懂事的,难怪夫君喜欢。”我从容接话,“听嬷嬷说母亲这里新得了一只鹦鹉,我就带着秀娘来看看。” 她眉眼一挑很是自得:“不过是只扁毛畜生,偏生伯远巴巴寻了来。你若是好奇,便来瞧瞧罢。” 说罢,让下人将那鹦鹉拎了过来。 我瞧了瞧,那鹦鹉毛色艳丽,眼睛晶亮,是个机灵的。笑道:“母亲好福气,夫君寻得这只鹦鹉讨人喜爱的紧。” 秀娘也在一旁附和,她十分自得。 ........ “夫人,少爷来了。”嬷嬷进来低声禀告。 “伯远来啦,赶快吩咐厨房把少爷喜欢吃的做上一些。再去沏一壶君山银针来。”丞相夫人喜得吩咐,大厅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不用了娘。我是来找秀娘的,昨夜说好今日去湖上泛舟,哪知起床之后就不见秀娘。”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我听下人说今日少夫人带着她来给您请安,这就来接她回去。” 我本是无所谓傅伯远对秀娘情深义重的,但是他在丞相夫人面前这般下我脸,我有些不悦。正欲反驳他时,秀娘低低给他解释起来。“少爷,是妾自己赶来与少夫人请安的,并非少夫人要求。” “你身子不好,那么早起来作甚?今后可不许这般。”他打断秀娘的话,低头温柔看着她,“以后月初请安也取消了吧,免得劳累。” 他揽着秀娘离开,从始至终就只看了我一眼。我假装没有听到周围丫鬟的窃窃私语,准备告辞离开。 “做妻子的在外要端庄大度,可连夫君的心都拢不住,可就是无能了。要是最后落得个扫地出门的下场,才真是笑掉世人大牙。”丞相夫人意有所指。 我本就有些气恼,听到她的明嘲暗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母亲严重了,我与夫君是太后娘娘亲赐的婚事。我自然会在傅家安稳到老。夫君从小蒙名师教导,通晓礼义廉耻,自然不会宠!妾!灭!妻!”我牢牢盯着她,目光慑人。 “你!你就这般与婆母顶撞?我倒要问问广西提督,可真是教的好女儿!”她气急败坏。 “我爹娘自是教不出夫君那般的好儿子。我兄长如今还只是小小的四品武将,哪比得上夫君文采翩然,是有名的清源公子。” 我不管她如何咒骂,施施然行礼告辞。 想是我那番顶撞传到了丞相耳里。那日晚饭之后,我被丫鬟请到书房,说是老爷要见我。我并不惧怕,傅伯远如今所作所为何尝不是扇宫内太后皇上的脸?我至多被惩戒不敬婆母罢了。 我从容走进书房。傅伯远跪在地上,见我走进,一双眼利得像刀子。 “儿媳给父亲请安。”我施了一礼。 “晚书不必多礼。”他似是并未生气,面含微笑的让下人给我搬来小凳。 我坐下,假装不解的冲他道:“不知夫君做了什么,怎么跪在那里。” “哼,这逆子竟偏宠那秀姨娘,差点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来。老夫只得亲自管教,晚书不必忧心。”他抚着胡子,悠悠道来。 我暗叹一口气,只得挨着傅伯远跪下。“父亲严重了,夫君对我甚是关怀。应是那无知下人以讹传讹离间我们夫妻。” “哦?依晚书之意,是下人乱传?”他目光深沉。 “自是。”我答到。 “如此,倒是我误会伯远了。”他示意傅伯远起来,“只是万事不会空穴来风。伯远啊,伺候定要与晚书好好过日子,不可再糊涂。” “伯远知错,请爹爹恕罪。”声音不辨喜怒。 “好了,我也乏了。你二人退下吧。” 我跟着傅伯远出来。 “你现在可满意了?”他厌恶的看了我一眼,提步往乔园走去。 我缓缓地跟在他身后,不一会儿他的身影已不见。我不在意,慢悠悠的一路走回到住处。小月在我那番警告之后再不敢多言,只是眼中还有气愤,我拍拍她的手。 此后,傅伯远并不见收敛。他在天香楼一掷千金,只为秀娘称赞过一句那儿的珍珠项链极是漂亮。他遣散迎春居的莺莺燕燕,与友人应酬时只有诗词茶画相伴....... 我丝毫不惊讶,他被宠爱长大,受不得一丝指责,自然要做些过分的事来反抗丞相。再者,那秀娘与安贵人相像,他喜欢也是人之常情。然而当我赴宴总有哪个官员的夫人明嘲暗讽时,心中总有一团闷气吐不出来。 他颇有些得寸进尺。一日晚间,他走进我的屋子,我瞄了他一眼继续梳妆。“夫君来了,可是有事?” “我听闻明日威远将军府设宴,可是请了你?”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从不理我这些应酬,今日为何特意前来问询。威远将军府里的二小姐方敏是我姑母的次女。 母亲出嫁后的第二年,姑母就嫁到了威名赫赫的威远将军府,次年就得封诰命。外人谈起时皆是唏嘘不已,章家长女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武夫,次女却得了将军府这般的好亲事。可见出身高贵也要有眼光才能觅得良缘。 当初父亲入京我缠着跟来时,京城里的世家小姐都看稀奇一样的看着我,我十分不耐,此后再不愿出去游玩。而方敏是是将军府的小姐,我的亲表妹,比我小三岁,如今还未及笄。 我与方敏十分投契。方敏因长于将军府,为人爽利,喜爱骑射。对京城小姐整日只知涂脂抹粉、衣装服饰的样子很是看不惯。我自小也是在军营长大,对这些事也不热衷。我与方敏既是亲戚,又性格相投,短短几日就形影不离,成为至交好友。 明日将军府设宴,帖子也只下给了我一人,连丞相夫人都没有。 我不知傅伯远的用意,怀疑的看着他。 他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听闻威远将军的夫人是你姑母,你与二小姐也甚是投契?” 我不动声色的点头。 “秀娘在京城也没有什么好友,每日在乔园也是无趣的很。你去赴宴也正好带她认识些好友.......” 我冷笑着打断他的话。“夫君的意思是要妾身请那些名门贵女同她一个妾相交?妾身真是好大的面子!” “秀娘明面上是我的妾,实际上却是我的知心人!你也不必特意安排,只让秀娘跟着你就好,到时自有不拘身份的人和她相交!”他很是气恼,“我今日在这里安歇!你明日就带她去!” 我这才明白他为何特意这般晚来我这儿,想明白后只觉得心头冷意更甚,羞辱感让我几乎拿不住木梳。我“啪”的一声,将它掷到梳妆台上。 “妾身今日身体不适,请夫君去秀姨娘处歇息!”我冷冷道,“小月,给秀姨娘传个信,说少爷等会过去。” “不用了,我马上就走!”他气恼得很,眼中厌恶之色更甚,转身就往乔园走。我躺在床上,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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